(女生文學)
凌畫見宴輕說她睡覺不老實時,眼神透著嫌棄,不像說謊的樣子,她信了七八分,想著大約是她這些日子太累了,睡覺伸胳膊踢腿的,沒準還真擠到他了。
她摸摸鼻子,慢慢地坐起身,挽回好感度,“對不住啊哥哥,我從小到大,睡覺都很規矩的,昨天擠到你,大約是我太累了。”
宴輕“嗯”了一聲,穿戴好外衣,轉身去凈面,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心里為自己的聰明松了一口氣。
凌畫拿起自己的外衣,又放下,看著他,“哥哥,讓云落喊琉璃給我送衣服過來,昨天這件衣裳臟了,不能穿了。”
宴輕點頭,對外面吩咐了一句。
云落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凌畫在等著琉璃送衣裳來的空蕩,又躺回床上,抱著被子,側著身子,與宴輕說話,“哥哥,我想在離京前,今日去一趟孫家看望孫老夫人,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宴輕動作一頓,回頭看她,見她躺在他的床上,一副舒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讓人牙疼,他撇開臉,“只是看望她?”
“順便幫我四哥探探消息。”凌畫誠實交待,“三哥的親事已經訂下了,就差四哥了,用不了幾日,便科考了,我想在科考之前,探探孫老夫人的意思,最好是我離京前,將我四哥的親事兒也弄出個眉目,否則我離京快則一兩個月,慢則要三個月,再回來,沒準就是過年了,怕中途生變,張老夫人身子骨好了,也該操持孫子孫女的親事兒了,還是要提前下手。”
宴輕聽她這番算計,便想起了她算計他的事兒來,有些氣不順,“你倒是會算計。”
她自己的親事兒,便是自己算計的,她四哥的親事兒,如今又算計的頭頭是道。
凌畫見宴輕又氣起來,吸吸鼻子,打算賣慘,“哥哥,我若是不算計,我也嫁不了你,秦桓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我沒有長輩至親,沒有人能給我做主,所以,我喜歡你,只能自己辛苦求了。還有我四哥,從小到大,沒求過我什么事兒,對我這個妹妹,實打實的好,他本來想一輩子做個吃喝不愁的紈绔,奈何凌家要有人能支撐起門楣,三哥不適合入朝,只能他入朝,他一輩子都要拴在朝堂上了,對別人來說,封侯拜相是追求,但對他來說,只是肩上的擔子,他也許一生都找不到什么樂趣,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總不如做個快快樂樂的紈绔,所以,他既然喜歡張樂雪,自己瞧上了,我總要讓他有一樣圓滿。不能做個快樂的紈绔,那么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媳婦兒,每日下了朝后,心情也會很好吧!”
宴輕聞言又轉過頭來,靠著桌子看著她,“那你算計我,也是為了給自己得一樣圓滿?”
凌畫點頭,也不糊弄他,實話實說,“被蕭枕救下,為報救命之恩,他的志向,便是我的志向,凌家當年遭逢大難,我無路可走,只能自己用血踏出一條路來。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總會向往陽光,沒有人會想一輩子都待在黑暗里。”
宴輕神色一頓,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凌畫對他溫柔地笑,語氣軟綿綿的,像是撒嬌,但又不像,總之很輕,“哥哥,看到你那一日,我就像是看到了驕陽,想把你從天上拽下來,暖暖我這個在黑暗里走了很久的人。”
宴輕看著凌畫的臉,巴掌大的小臉,笑的輕又隱藏著無奈,讓宴輕有那么一瞬間,呼吸都停了。
須臾,他轉過身,推開了窗子。
冷風一下子沖進了室內,一室暖意驟然被打散。
凌畫抬眼去看,外面已不是昨日零星的碎雪,而是小片小片的雪花,輕輕隨風飛舞。
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
凌畫想到因為今年多事之秋,蕭枕失蹤,科考推遲了一個月,如今已入冬,各地的學子們,若是身子骨不好的,金年科考,怕是一大難關。幸好,他四哥從小就練武,有些功夫,秦桓雖然沒從小練武,但也在她將云落派到他身邊后每日督促他強身健體,想必撐過科考應該也不是什么問題,但有些文弱的學子們,今年的科考,要想考出個好成績,怕是難了。
琉璃抱著衣裳來到門口,“小姐。”
凌畫應了一聲,“進來。”
琉璃抱著衣裳進來,目不斜視,將衣裳給凌畫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凌畫換好衣裳,穿鞋下了地,走到宴輕身邊,從他身后,伸手抱住他,“哥哥,我知道我私自算計,讓你娶我,是我自作主張,自私為己,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既然嫁給你了,一定會好好對你好的,我也不會讓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到你,你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回做到自己不干涉你,也盡力做到不會讓人干涉你。”
從嫁給了他到如今,已差不多二十日,這是第一次,凌畫與宴輕正式剖析自己的心思,提算計嫁給他的話題。
世上有大公無私的人,有舍己為人的人,有克制隱忍的人,還有德行高尚的人,不打擾別人,知道不可為,便不去為的人。
這些,都是好人,但她都不是這些人,她算不上是一個好人。
她沒有那些高尚的德行品質,她年少時想成為的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早已泯滅在一次次被蕭澤和東宮派系的追殺刺殺暗殺明爭暗斗中,她踩著人骨,踏著鮮血前行,這輩子,唯一遵從自己內心的所求,也就是如今她抱著的這個人了。
宴輕。
是她見他第一面,便想這般抱在懷里的人。
宴輕伸手關上了窗子,忽然說,“你的生辰是什么時候?”
凌畫愣一下,她在剖析內心,他卻說什么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但她還是乖乖地回答,“三月初九。”
他們合生辰八字時,他沒記住嗎?要不就是沒認真記,不過也不怪他,本來他都不想娶她的,忽略她生辰的日期,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她只是奇怪,他怎么這時候突然問起?
他們剛剛的話題,跟她的生辰有什么關系?
宴輕轉過身,垂眸看著她,“我的生辰是冬月初一。”
凌畫抬眼,對上宴輕的眼睛,他眼中神色不明,凌畫眨眨眼睛,腦中在飛速運轉,猜測他突然問她的生辰,然后又說他自己生辰的意思。
忽然,她恍然,“還有差不多二十日,就是哥哥你的生辰了。”
可是,她明日就要出京,二十日根本來不及趕回來給他過生辰!
凌畫終于后知后覺,一時犯起了難,她剛剛還表態說嫁給他一定會對他好,但是嫁給他的第一個生辰,便不陪著他過,這也太……不算對他好。
宴輕盯著她,看著她臉色變幻,眼底萬分為難和困惱,并不言語,等著她說話。
凌畫是真的犯愁了,江南漕運的亂子已拖的夠久了,她不能不去,還有綠林扣押運糧船的麻煩,更是必須她去解決,但只要她一離京,便不會短時間回來。
若是他今日不提,她還真是忙的將他的生辰給忘了。
她覺得自己挺打臉的,說要對他好,但卻諸事纏身,并不能一心一意圍著他轉,對他好,她一下子悶下來,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聲充滿歉意地對他說,“哥哥,還有兩年,我一定將江南漕運的擔子卸下來,那時,我總會輕松些的,不會這般一出遠門,便要許久。”
宴輕嗤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的生辰便算了?你昨日不還口口聲聲說,你是我的妻子,睡在我的房里,讓我抱著你睡,是應該的嗎?”
言外之意,你身為妻子,給我過生辰,難道就不是應該的?對我好,只是哄兩句好話,說一定對我好,就行了?
凌畫無言以對,一時被逼的眼尾有點兒紅,這回不是裝的,是真的有點兒想哭,她伸手拉住宴輕的手,“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只要你說,只要我能做到,你生辰之日,我人雖沒辦法在京城,但今日提前陪你,將生辰過了,好不好?”
她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法子了,陛下連兵符都給她了,她也沒辦法真說不去,她不去,沒人能代替的了她。
宴輕看著她,“我還沒去過江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