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大名這個詞,有時候是褒義詞,但有時候卻是貶義詞。
對于宴輕來說,這個久仰大名,卻不是什么褒義詞,畢竟宴輕京城第一紈绔的名聲天下皆知,不是什么好名聲。
林飛遠這么一說,暗含的自然是譏諷,譏諷的自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覺得,哪怕他容貌再好,這一副皮囊再賞心悅目,但他也配不上凌畫。
宴輕仿佛不覺得他是在譏諷,他素來對自己紈绔的身份很是滿意,他揚起眉梢,眼神帶了一絲天子驕子的高高在上,當然,這一絲眼神,是他刻意為之,“林公子過獎了。”
他頓了一下,不客氣地說,“據說林公子與我一脈淵源,若非來了江南,我還不知原來漕郡有林公子這號人物。”
言外之意,你的紈绔可真是做的不怎么樣,我以前都沒聽說過你。
林飛遠心里一怒,“宴小侯爺久居京城,從未出過京,京城天子之地繁華,自小長在富貴鄉里,對京城之外的天下國土,孤陋寡聞,不足為奇。”
宴輕一笑,“是啊,漕郡還是我第一次來,我一個京城的紈绔,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不相干的人和事兒,自然就懶得知道了。”
他做紈绔四年多,做的非常自我,日子怎么舒心怎么過,自從最近跟凌畫大婚,受了她的影響,理了許多外事兒,才不那么舒心了。
在他的眼里口中,林飛遠以前還真是與他不相干的人。
林飛遠壓制著心里的怒火,想著宴輕這口舌倒也真是厲害,兩句言語的反唇相譏,他沒討到半點兒上風,是個不好惹的人,但他今日偏要惹了,“以前的漕郡,對于宴小侯爺來說,也許真的不相干,但如今,宴小侯爺既然來了漕郡,還真的覺得不相干嗎?”
他不等宴輕回答,別有深意地說,“就拿在下來說,三年前初見掌舵使,自此回回入夢,幸得掌舵使垂青,幫她擔了許多擔子,掌舵使如今嫁給了小侯爺,不知小侯爺能為她做些什么?才配得上她。”
宴輕挑了挑眉梢,透出一種難得一見的風流之態,不要臉地說,“我不需要為她做什么,她說我有這一張臉就夠了,她每天看著我,可以心情很好地多吃兩碗飯。”
林飛遠:“……”
王六:“……”
琴師樂師伶人們:“……”
躲在角落里的云落和端陽:“……”
若不是這船艙里氣氛太冷,空氣似乎都在凝滯中,云落和端陽差點兒笑的噴出來。雖然這話說的不要臉,但也不算說錯,凌畫初見還真就是看上了宴輕的臉。
林飛遠仿佛挨了一刀,正捅了他心窩子,他的確沒有宴輕這樣的一張臉,他臉色十分難看,深吸一口氣,幾乎忍不了地說,“她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只看臉?”
宴輕打擊人從來不留余地,晃著酒杯,散漫地說,“哦,她還饞我的身子。”
這話他覺得自己也不算說錯,因為他沒翻臉前,凌畫總是想要他抱著哄著。
林飛遠:“……”
他幾乎忍不住沖上前,想一把拽住宴輕的領子,將他拎起來,暴奏一頓。這么想著,他大腦不受控制,人已經沖到了宴輕面前。
他剛要伸手,旁邊伸出一只手攔住他,云落面無表情地看著林飛遠,“小侯爺不喜歡與不熟悉的人說話太近,林公子還是別靠的太近。”
林飛遠轉頭去看,便看到了云落。
他是認識云落的,方才他進來船艙,便被宴輕吸引了視線,一直沒離開他,本來他找的也是宴輕,自然沒注意坐在角落里的云落,如今見他不知從哪里蹦出來攔他,他臉色一沉,“云落?”
云落點頭,“正是在下。”
林飛遠瞇起眼睛,“你保護他?”
云落心里嘆息一聲,“主子將在下送給了小侯爺,在下如今是小侯爺的人。”
云落這一句話,似乎比宴輕好幾句后殺傷力都大,林飛遠十分清楚地知道凌畫身邊都有哪些重量的近身器重之人,云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武功比琉璃還要高,與望書不相上下,就是和風細雨某些方面都不及他。
以前,他是在秦桓身邊,但那時他打聽下知道,是為了盯著秦桓不準近女色,如今,云落親口說,他是被凌畫送給了宴輕。
這代表了什么?林飛遠非常清楚。
林飛遠臉色不停地變化,一時整個人啞了聲,心里的頹然一下子蓋過了怒火,染上了他眉梢眼角,整個人似乎被抽空了力氣,沒有了水分一樣,萎靡的讓人不忍看他。
若說他剛剛還是一條噴火龍,那么如今,就是一條軟趴趴快要死了的小蛇。
宴輕自始至終坐著沒動,臉色都不改一下,還是那副神色,很是瞧的分明地看著林飛遠臉上變幻來變幻去,最后歸于絕望萎靡的神色,他心里嘖了一聲。
他對云落揮手,“一邊去。”
云落看了宴輕一眼,放下了攔著林飛遠的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宴輕站起身,勾住林飛遠肩膀,哥倆好地說,“兄弟,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至于嗎?”
林飛遠:“……”
云落:“……”
他覺得小侯爺這話挺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他想了一會兒,方才想起,好像是小侯爺當初對秦三公子說過這樣的話。
林飛遠想要甩開宴輕,但甩了兩下,并沒有甩動,他臉色蒼白又難看,“你得意什么?”
這話本身就欠揍!可惜,他連甩開他都做不到,自然更是揍不了人。
他雖帶來了人,但還算有理智,沒帶上這艘畫舫來,也沒真想帶著一幫子人揍宴輕,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心里清楚,他若真帶著人揍宴輕,不管揍不揍得到,討不討得了好,凌畫都不會饒了他,畢竟,宴輕如今是凌畫的夫君。
“我能得意什么?你沒娶妻,你不知道娶了妻之后的辛苦。”宴輕拉著他壓著他挨著自己坐下,仿佛剛剛的唇槍舌戰互相看不順眼不復存在,他勾著林飛遠肩膀,十分懷疑,“兄弟,你是不是眼瞎?”
林飛遠臉一黑,“你說誰眼瞎呢?”
“你不眼瞎,你怎么喜歡上了我夫人?”宴輕挑眉。
林飛遠一噎,咬牙切齒,“我喜歡上她的時候,是三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凌小姐,不是你夫人。”
宴輕嘖了一聲,“才喜歡三年嗎?”
林飛遠怒,“三年很少嗎?你認識她才多久?有幾個月?”
真是同是紈绔不同命!
宴輕覺得很有必要給他科普一下他不知道的東西,于是,他慢悠悠地說,“大概是四年半前,我第一天做紈绔,為了慶祝,去了百年老字號的山珍海味閣吃飯,很是奢侈了一回,本以為會狠狠花一筆銀子,沒想到遇到了岳母帶著我夫人在盤賬,當日,岳母說我長的好看,給我免了單。”
言外之意,我四年半前就遇到她了。當然,他沒說的是,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她,也沒見過她,是凌夫人讓掌柜的給他免的單,這個他覺得林飛遠就不必知道了。
林飛遠果然又深受打擊,一時整個人又沉又悶,大概是沒想到,他的認知不對,原來宴輕還比他早了一年半,才不是幾個月。
他氣恨不已,“所以,你跟秦桓弄出什么婚約轉讓書,也是因為你喜歡她,本來不想娶妻,后來才娶了?”
宴輕心說,我是真不想娶妻,是凌畫算計的我,但他覺得,既然這件事兒是個秘密,那他還是別說了,天下人都知道這件事兒是他與秦桓弄出來的,那他們倆就背了這口鍋得了,凌畫白得了一個受害者的身份,但誰讓他和秦桓如今一個是他夫君一個是她義兄呢。
更何況,秦桓那個傻子,至今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的事兒。
于是,他給出理由,“亂說什么呢?我是為了好兄弟兩肋插刀。”
反正外人都這樣說,誰他媽的知道憫心草的事兒。
林飛遠動了動嘴角,很是不服氣,一百個不服氣,眼眶都紅了,“你他媽的怎么這么好命?我怎么就沒有一個好兄弟讓我他這樣兩肋插刀?”
宴輕重重地拍拍他肩膀,“那是因為你本來做紈绔做的好好的,偏偏想不開,纏著她跑去她手下做事兒,忙成狗一樣,還上哪里找一個可以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他說完,苦口婆心地勸說,“所以,兄弟,累死人的活以后別做了,做紈绔不好嗎?你以后還是繼續做紈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