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接好,張二先生若是想咬舌自盡,自然也是能的,但有了凌畫那些話在前,他被捏住了把柄,又怎么可能自盡?
黑十三是他的兒子,蘇楚也是他的兒子,他哪個都不能不顧及。
凌畫此時十分感謝三年前她將漕郡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查的十分清楚,當時真是下了好一番苦功夫,不止動用了外祖父外祖母留給她的所有勢力,也通過玉家動用了江湖勢力,將所能挖的人物,都給深挖了一遍。
張二先生在漕郡,或者說在江南一帶,都是十分有名姓,至少不是無名之輩。所以,當初在徹查之列。
還別說,挖出了有用的消息,原來綠林的黑十三是他兒子,當時她與綠林沒什么牽扯,但還是順帶地查了黑十三,后來又遇到了蘇楚,期間頗費了些功夫,才知道了他是黑十三的弟弟,也是張二先生親子。
但是,她沒查出來,原來張二先生寫畫本子說書前,竟然是殺手出身。
凌畫看著張二先生,“先生說吧!你若是不說,那我只能請蘇楚來一趟了。就算他如今已然高中金榜題名,但我若是找陛下要個人,陛下還是會給的,就算陛下惜才愛才不想給我,但我若是說出他有一個殺手的親生父親,而他的親生父親今日刺殺宴小侯爺,你說,陛下還會不給嗎?”
張二先生想怒,但也知道,怒根本就不管用,是他先用暗器要殺宴小侯爺的,才落到了凌畫手里,是他沒想到,凌畫竟然知道他與黑十三和蘇楚的關系,也是拿捏住了他的軟肋。
他早先豁出去的眼底此時一片灰色,死氣沉沉地沉默著。
“先生不說嗎?比起你的小兒子,看來你更疼你的大兒子?”凌畫挑眉,神色一時似乎十分遺憾,“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也不想對付蘇楚的,畢竟他的性子招人稀罕的很,我雖不喜歡他,倒也沒想過害他,但誰讓他有個不在乎他的親生父親呢,那就沒辦法了。”
張二先生閉上眼睛,半晌,終于沙啞地出聲,“若是我告訴你,是誰威脅我,你能幫我救出我的大兒子且不動我的小兒子?”
凌畫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先生自己這話說出來,有沒有覺得挺可笑?我只能答應你不動你的小兒子,至于你的大兒子,與我有仇,他入京殺我的事兒,我還沒跟他算賬呢。”
她看著張二先生,“你沒的選擇。”
張二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在大兒子與小兒子之間做選擇,根本就是要他這個親生父親的命,但他終究想要保他大兒子一命,沙啞地緩緩說,“他是綠林的人,若是你救了他,未必對你沒有好處,他入京殺你之事我知道,但是他沒動刀劍,當時只是將你從二樓上扔了下去,沒下死手,若是他對你有用,你是不是也不必非要他的命?再者,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密辛,只要你想知道的家族,我就沒有不知道的,說句大話,江湖上的玉家,還有江湖人都愛買消息的密音閣,他們得不到的消息,我也能得到。這個價值,夠不夠換我兩個兒子的命?”
“哦?”凌畫覺得這樣說來,這張二先生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意外驚喜了。
黑十三的狗命,她取不取都行,一條狗命的事兒,她還真沒時刻惦記著幾個月前的仇,畢竟她被宴輕救了,毫發無傷,仇也就沒那么深了,但若是他這條狗命能換取更多有價值的東西,那自然是可以的。
凌畫也不含糊,“行,既然你這樣賣力,念你一片老父親的心,我就答應你。只要你說出的東西,真的是玉家和密音閣都打探不出來不知道的,我可以幫你救出黑十三,不止如此,我還可以將蘇楚護住,讓他堂堂正正立于朝堂。”
張二先生盯著凌畫看,“掌舵使可言而有信?”
“我雖是女子,但既然敢答應你,自是言而有信。”凌畫雙腿疊加翹著久了,有些累,換了個坐姿,“若是先生不信我,那也沒法子,誰讓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呢。”
張二先生又沉默片刻,對她說,“半個月前,有人拿了蘇兆的貼身之物找到我,讓我殺宴小侯爺,若是我不接這樁生意,他就殺了蘇兆。”
“只是貼身之物,你就信了?”望書在一旁問。
張二先生搖頭,“老夫自然不信,所以,要求見到真人。”
望書一愣,“所以,你今日刺殺小侯爺,是見到了黑十三本人了?他被人拿捏著?”
“不錯。”張二先生點頭,“在那人找到我的當日后,我要求要見他的主子與蘇兆,見到兩個人,我才接手這筆生意,畢竟,我已金盆洗手多年,早已不是當初在殺手門了。”
望書問,“是誰?何人要殺小侯爺?”
“幽州溫家的長公子,溫行之。”
望書皺緊眉頭,“真是他?”
張二先生點頭,“是他沒錯,他說路過漕郡,過來順便做這件事兒,若是我不答應,那他當時就會殺了蘇兆,我只能答應了,我答應之后,他就將蘇兆一起帶走了,出了漕郡。”
“他可給了你殺人的時間限制?”凌畫問。
張二先生點頭,“一個月之內,瞅準機會,我擅長金針,他送了我劇毒之藥。”
凌畫聞言說,“那他知道不知道,宴輕百毒不侵?”
張二先生搖頭,“他應該不知道,但是老夫卻知道,因為幾日前宴小侯爺被大批殺手刺殺,毫發無傷,老夫便想著小侯爺應不懼毒物,但即便是百毒不侵之人,若是金針找準命門,一樣可以殺了小侯爺。”
凌畫寒了臉,雖然她已猜出是溫家人,因為黑十三在早先京兆尹許子舟后來大理寺少卿沈怡安發布海捕文書后,跑到了幽州溫家的地盤,被溫家給扣了下來,但還是有點兒沒想到買兇殺宴輕的人是溫行之,這不太像是他會做出的事兒,若他殺宴輕,以他的本事,應該布下天羅地網,絕對不會這樣簡單,也算得上是小打小鬧了,她以為威脅張二先生的人是溫啟良。
她問,“還有誰是你的同伙?”
張二先生搖頭,“我沒有同伙,至于他找沒找旁的什么人一起對宴小侯爺下手,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自己,務必要用暗器殺了小侯爺。”
凌畫點頭,想著溫行之興許還有別的殺招,他早先就露出要毀了宴輕的臉的打算,倒是從不曾藏著掖著,這也算是她給宴輕惹出來的麻煩。
凌畫問,“你說他半個月前,威脅你做這件事情后,就離開漕郡了?”
張二先生點頭,“我暗中關注了他的動靜,他的確是離開漕郡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不在漕郡了。”
凌畫也算是解了今日的小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行吧,那說點兒別的吧!”
張二先生問,“你想知道什么?哪家的事兒?只要是江湖上的家族,便沒有我不知道的,綠林的話,除了綠林的新主子的事兒,其余的舵主堂主背著人的事兒,我也都知道個七七八八。”
凌畫好奇了,“張二先生怎么這么有本事?”
張二先生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我的拿手本事,在做殺手時,是打探消息,當然自有我的一套消息渠道。”
凌畫倒也沒想尋根究底他是如何打探消息的,有怎樣的渠道,她只需要知道那些她打探不到的消息就夠了,“先說說碧云山寧家吧!”
張二先生一愣,“你要知道寧家?”
“對。”凌畫道,“寧家的,所有的,連玉家都不知道的事兒,寧家少主寧葉的,可以多說點兒。”
張二先生道,“這碧云山寧家,可就有的說了。”
他一雙老眼一下子深了些,“寧家本姓蕭,與當今皇室蕭姓是一脈相承,寧家先祖與太祖是同父異母兄弟,只不過寧家先祖隨母性,寧家先祖之母出身江湖,寧家先祖自小便隨其母學江湖武功,游歷江湖,而太祖爺為謀前途,投身行伍,任千夫長,但他不甘心做個千夫長,恰逢天下大亂,各地擁兵自重,他便密信將同父異母的弟弟寧家先祖叫到了他身邊,在寧家先祖的協助下,暗殺了當時的祁州大將軍以及幾個擁護之人,奪了祁州七萬士兵,奠定了當時亂世中的一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