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的不太開心,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如凌畫一般對他好過,就連太后也算著,太后畢竟身份擺在那里,不合適她身份的事兒,是從來不會做的,哪怕疼他寵他護著他,但自有手下的奴才們依照她的吩咐去執行。
總之,都是假他人之手。
姑祖母對他的好,他知道,所以,親不親自動手,對他來說,從來不在意,能讓她老人家親口吩咐,想著他比想著她的親孫子孫女還要盡心,就已足夠他覺得負擔了。
但是凌畫又十分的不同。
但凡對他的事兒,她喜歡親力親為,他不知道他的岳母自小是怎么教導她給她洗腦的,讓她對待夫君,確實與對待別人不一樣,剛剛站在門外瞧著她時,他就在想,凌畫也真是有本事讓他感動。
他是一個多久都沒有這種情緒的人了,一直以來,他覺得這種情緒最讓他麻煩,他不喜歡麻煩,索性該扔的都扔掉,自己不做,不去碰,也不準許別人給他麻煩。
但如今凌畫的所作所為,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是麻煩是負擔,只是心里如釀了一桶酒似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種滋味,讓他不太開心,但心里又清楚地知道,是喜歡的。
人性有多復雜,宴輕在今日就親自驗證了這種矛盾和復雜。
他想著,大約是父親和祖父故去的太久了,他一個人也生活的太久了,將凌畫娶進門,其實他心里很是一陣兵荒馬亂,不知道怎么生活好,既怕她影響她,又怕她不影響他,反正也是矛盾的很,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實質的將她當做自己妻子的感覺。
雖然明知道是,但卻依舊少了份實打實的認可。
但直到今日,他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她是他的妻子,只有妻子,大約才能做這些事情。
洗手做羹湯,原來從來不是畫本子上的一句空話。
幾日前他對那些畫本子嗤之以鼻,但如今倒是有了那么點兒好感,覺得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只要她唯一對他這樣,不要她對別人也與他一樣就行。
尤其是蕭枕。
云落跟在宴輕身后,也明顯感受到他是真的心情好了,心想著小侯爺其實也很好哄嘛,這不扔了一籃子的小石子砸湖面的水泡玩,玩了這么小半個時辰,人不就好了?
宴輕來到廚房,這一回故意弄出了動靜,他想弄出動靜讓人知道他來了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把腳步聲放重那么一點點,把衣料袖子走路見摩擦的動靜大那么一點點,就能讓會武功的琉璃知道他來了。
果然,他剛一來到,琉璃就發現了,立即對掌勺忙活專心炒菜的凌畫說,“小姐,小侯爺來了。”
凌畫動作一頓,偏頭看向門口,只見宴輕依舊是懶洋洋的模樣,外面陽光不錯,他頂著陽光一身衣著光華地走進滿是油煙味的廚房,似乎一下子就將春風明月帶進了廚房里,洗滌了廚房幾分煙火氣。
凌畫看的癡了那么一下,很快就回過神,連忙趕他,“哥哥快出去。”
宴輕挑眉,“為什么讓我快出去?”
“這里不適合你待。”凌畫擺手,“我很快就好了,你出去乖乖等著,油煙味嗆的很,你今日是壽星,沒必要來廚房遭這個罪,否則好好的衣裳都沾上油煙味了,一會兒你還要麻煩的跑去換掉。”
宴輕道,“我今日不怕麻煩。”
“那也快出去。”凌畫扭過頭,瞅了琉璃一眼,“請小侯爺出去。”
琉璃得令,連忙上前,擋住宴輕的視線,連推帶請,將宴輕趕出了廚房。
宴輕站在廚房外,有些懷疑人生,懷疑了一會兒,扭頭對云落問,“她趕我?”
云落憋著笑,“主子也是為了小侯爺您好,今日的廚房的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也不能趕我吧,我都說了我不怕油煙味了,也不怕換衣裳麻煩了。”
云落誠懇地說,“是主子心疼您,怕您被煙味熏到,反正您待在廚房里,也只是站著,做不了什么,何苦受那個煙味?不如出來空氣清新又好聞。”
宴輕問,“她怎么就不心疼一下自己?”
忙了一上午了,她不累的嗎?他也許待在廚房里能幫她拎勺呢。
云落笑,“有您心疼不就夠了嗎?”
若不是心疼了,怎么跑去了水榭的涼亭里扔了小半個時辰的小石子,才讓自己心情好了那么一點兒。
宴輕嗤了一聲,“我才不是心疼。”
至于他是因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想待在廚房里看她給他做飯?可惜她這回不依著他了,不給他這個機會。
宴輕有點兒小郁悶,“她到底還將不將我看在眼里?”
是不是忘了他脾氣不好了?幾日沒跟她發脾氣,她膽子又開始大了?竟然將他毫不客氣地趕出廚房。
豈有此理!
云落咳嗽又咳嗽,“自然是將您看在眼里的,就是心疼您吃油煙味。”
他這時嘴甜起來,以前他沒有這項嘴甜的技能,跟宴輕久了,不知不覺地也被小侯爺給培養出了這項順著他說好話的吃了蜂蜜的技能,“您沒瞧見嗎?剛剛您乍一踏進廚房,主子看著您的眼神都直了。您穿著主子親手做的衣裳,又是這么華貴的料子,穿在您身上,您不覺得與廚房里的煙火氣油煙味格格不入嗎?主子覺得您這般尊貴,清風明月一般,就不該踏入廚房,古語有云,君子遠庖廚,不是沒有道里的,君子就不適合廚房之地。”
宴輕嘖了一聲,上下打量云落,“你可以啊。”
云落撓撓頭,“所以,小侯爺,咱們還是回去跟三位公子聊天吧?”
宴輕點頭,勉勉強強同意,“行吧!”
于是,在云落的三寸不爛之舌甜言蜜語下,宴輕終于被請離了廚房院外,又回去找崔言書、孫明喻、林飛遠三人了。
琉璃探頭瞅了一眼,“小姐,小侯爺走了。”
她將小侯爺推出去,是真心疼小侯爺身上穿的那身衣裳,畢竟是小姐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又是沉香緞的料子,多難得啊,被他穿來廚房,若是待上一會兒,便會沾染滿身的味兒,雖然不見得蹭上油污,但沾了味道也就等于廢了一半,上好的料子畢竟總不能過水去洗的,洗幾次,就完蛋了報廢了,所以,最好還是讓他干干凈凈好好地穿在身上最好,能延長衣裳的壽命。、
當時她只想著小姐的命令和衣裳了,倒忘了她面對的人是誰,直到將宴輕連推帶請地弄出去,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兒,竟然將小侯爺趕出去了。
她膽子也是太肥了!
“真走了嗎?”凌畫也覺得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兒,她真的覺得宴輕今日不適合待在廚房,總不能讓壽星穿了那么好看的衣裳進來,然后不大一會兒就弄的灰頭土臉一身油煙味的出去吧?而且若是折騰的出去沐浴梳洗,不止麻煩還費時間,她辛苦做的這一席面的好飯菜,到時候也該冷了不好吃了。
所以,她倒不是太后悔。
“真走了。”琉璃點頭。
“沒生氣吧?”
“應該沒有吧!”
有廚娘都傻眼了,從沒見小侯爺這么接地氣地來廚房轉悠,如今人走了,也都回過神來,有人開口,“小侯爺長的可真俊吶。”,有人應和,“是啊,就沒見過有誰比小侯爺更俊俏的。”,“掌舵使真是好福氣,嫁了個這么好看的夫君。”,一時間眾人都從夸凌畫的手藝上轉到了夸宴輕的品貌上,將之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無的。
凌畫心情很好,雖然不是很想讓宴輕看到她在廚房忙活的灰頭土臉的樣子,但還是很高興他能找來廚房,證明他心里對她做這件事兒是入了心在意了的。
誰也不想自己忙活了一上午,自己的夫君不領情不是嗎?
宴輕能找來,還想跟著她待在廚房,證明他心里是很領情的。
這一刻,凌畫倒是真心的感謝起她娘來,她娘真是英明偉大又睿智,想要夫妻感情好,就是得付出點兒,無論是誰先付出,都得付出,天下就沒有白掉餡餅的好事兒,只有付出了,才有回報。
她等著宴輕回報她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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