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了!起火了!
胭脂樓內外,都是哭喊聲,今日有風,火勢很大,轉眼就燒著了整個胭脂樓。
江云舒坐在十三娘的屋中,開始那一個時辰,他坐的很是規矩,后來等的有些乏味無聊了,便拿了十三娘床榻枕邊的一本書來看,看到一半,聽說外面起火了,立馬將書放下,因放的動作太急,不知扯動了書中的哪一頁,從里面掉出一枚書簽來。
江云舒一愣,低頭一看,只見書簽上面寫著一句話,紙張泛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姿容傾世,風姿無兩,郎艷獨絕,世無其二,舉世無雙,唯有子青。我心甚慕之。奈何天不與我!”
正是十三娘的筆跡。
江云舒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沒有無雙容貌,也不叫子青。
他本以為,他與家中抗爭求娶他的那二年,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十三娘給他的感覺如是,他自己也覺得就是這樣,他此時仍舊記得,當年十三娘眼中含淚,對他說“公子厚愛了,是妾不配。十三娘不求公子求娶,今后只做公子摯友足矣。”的話,往事歷歷在目,但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這一眷書,他記得,十三娘十分愛讀,常年放在枕畔,說自小從家中帶出來的,成為小孤女后,身上唯一有的,便是這一卷書了,他心疼至極,卻沒想到,今日才發現了這書中的秘密。
原來,她真正的心慕之人,叫做子青。
屋中進了濃煙,墻壁燒著了,江云舒不知是突然發現十三娘這個秘密,還是受的震驚太大,整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下子忘了周遭的熊熊大火。
直到有人破窗而入,一把揪住了江云舒的后衣領子,將他順著窗子拎了出去,飛身出了胭脂樓,遠離了濃煙和火熱的火烤,江云舒才驚醒。
江府的下人圍在胭脂樓外,都快嚇傻了,只會大聲地喊著公子少爺,卻因為熊熊大火,而近不了身,沒有辦法沖進樓內救人,直到有望書派來的暗衛進了樓內查找,從十三娘的房里救出了江云舒,江府的下人才大松了一口氣,給人跪地謝恩。
若無武功高強者相救,今日江云舒就命喪胭脂樓了。
江云舒醒過來后,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胭脂樓包裹在一片火海中,一時間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但沒忘對救他的人謝恩,“多謝壯士相救。”
暗衛看了他一眼,“江公子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
江云舒又再次怔住,一時間答不上來。
暗衛也不管他答不答,扣住他手腕,江云舒只覺得手腕一麻,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書簽已到了暗衛的手中。
他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來還給他的話。
暗衛低頭一看,認出這是十三娘的筆跡,臉色奇異了下,抬眼看了江云舒一眼,只見他明顯地露出迷茫空洞的痛處之色,表情也很是復雜,如掉進了大染缸一樣。
暗衛收好了書簽,又重新揪住江云舒后衣領,將他往馬上一拎,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坐騎離開胭脂樓前,對江云舒說了一句話,“我家主子有請,江公子跟我走吧!”
江云舒想問你家主子是誰,要帶我去哪里,但被奔跑的快馬疾風一帶,他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暗衛帶著江云舒,很快就來到了江府。
下了馬后,江云舒被灰塵嗆的咳嗽了半天,抬眼一看,是回到了他自己家,心下總算是踏實了些,跟著暗衛進了府。
管家見江云舒被帶回來了,大喜,連聲說,“公子,您快嚇死老奴了,聽說胭脂樓著火了?您平安回來就好。”
江云舒點點頭,這時仍舊記著周圍被熊熊烈火包圍住的感覺,說實話,劫后余生,他是感謝這 個突然出現救他的人的。
他追上暗衛,試探地問,“壯士,敢問你家主子是……”
“我家主子是掌舵使。”暗衛難得理了理他。
江云舒腳步一頓,心情又復雜起來,原來是凌畫的人救了他,他一直十分不喜歡凌畫。
來到會客廳,凌畫等人已等候多時,見江云舒回來了,江夫人第一個坐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舒兒,你嚇死娘了,聽說胭脂樓著火了?你又跑去那胭脂樓做什么了?”
江云舒答不上來,只說,“娘,我沒事兒。”
“還好你沒事兒,否則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是要了娘的命嗎?”江夫人臉色極差地埋怨了一句,松開了他,壓低聲音對他說,“一會兒掌舵使問什么,你就如實答什么,可別說謊,害了咱們家啊。”
江云舒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凌畫要問他什么?
“你聽到了沒有?”江夫人捶了他一拳。
江云舒點點頭。
江夫人轉過身,對凌畫和宴輕說,“掌舵使,宴小侯爺,犬子回來了。”
江望繃著臉,“舒兒,還不給掌舵使和宴小侯爺見禮?多大的人了,傻站著做什么?怎么這般沒規矩?”
江云舒其實比凌畫和宴輕的年歲都大那么一點兒,但身份有別,見到二人,自是要見禮的,他心里不太明白凌畫今日怎么來了他家,也是第一次見到宴輕,容貌出色到這個地步,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十三娘藏在書里書簽上的那句話,一時間怔怔地站著,直直地看著宴輕。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宴輕無一處不符合。
直到江望開口訓斥,江云舒才勉強收回釘在宴輕身上的目光,上前給凌畫和宴輕見禮。
從踏進江府,宴輕一直作陪,沒說話,這時見江云舒直直地盯著他,他這一雙眼睛,實在是沒掩飾心中所想,讓他想忽視都難,他挑眉懶洋洋地問,“江公子盯著我看了半天,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江望張了張嘴,他是真想問宴輕,是不是十三娘書簽上那個人說的是他,從火中被救出,到如今他一直心里有一種想抓住十三娘問個明白的沖動,若她傾慕子青,悉心藏著留著日夜放在枕畔這書簽,那他當初與她那一段,又算什么?
“難道是我長的面善?江公子以前見過我?”宴輕猜測會不會又是第二個程舵主把他認錯人了,但看著又不太像。
江望終于出聲,沒忍住問,“敢問宴小侯爺,你的表字,可是子青?”
宴輕揚了揚眉,否定,“不是。”
說完又補充,“我沒有表字。”
江云舒不太相信,追問,“小侯爺怎么會沒有表字?”
江望在一旁說,“舒兒,小侯爺說沒有表字,就是沒有表字,你這般追問,像什么話。小侯爺還未及冠,哪里有表字?”
江云舒住了嘴,依舊盯著宴輕的臉看了又看,才垂下頭。
凌畫在一旁瞧出江云舒的不對勁來,對他問,“江公子為何問我夫君表字?可有什么緣故?”
江云舒抬頭看了凌畫一眼,似不知該怎么回答。
暗衛這時上前,拿出從江云舒手里奪過來的書簽,遞給凌畫,出聲道,“主子,江公子問小侯爺表字,興許是與這枚書簽有關。”
凌畫“哦?”了一聲,隨手接過,一看上面的內容,她也識得十三娘的筆跡,一眼便認出了,也瞇起了眼睛,轉頭看向宴輕。
她記得端陽說過,宴輕是有表字的,是侯爺臨終時取的,只不過宴輕一直不用,說自己沒有表字,以至于這么長時間,她也不知道他的表字是什么。
“寫了什么讓你這般看我?給我也看看。”
宴輕隨手將凌畫手里的書簽拿了過去,這一看,眉梢高高挑起,“呵”地笑了,“這就有意思了。”
他又將書簽遞還給凌畫,“說的不是我,至于子青是誰,這倒是你的一個線索了。”
凌畫知道不是宴輕,十三娘不可能認識宴輕,她心里隱約有一個猜測的想法,但不知道對不對,如今這些人里,看起來顯然是沒法驗證的,他問暗衛,“這是哪里來的?”
暗衛說:“是屬下將江公子從胭脂樓十三娘的屋子里救出火海后,他手里一直攥著的。”
凌畫又看向江云舒。
江云舒有些僵硬地說,“在她床頭時常翻看的書里夾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