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事關靈井與范老先生手里的山河印……”
場間煉氣士聽聞此言,這才真個大吃了一驚,臉色皆變。
當年的大夏仙帝,敗魔族,滅神域,徹底將原來的神州大陸,擊得粉碎,重新洗牌,變成了如今仙殿坐鎮中央,諸方神宮護持周圍,宗門諸族,皆附庸其羽翼之下的格局,再又將九經之中的《大道經》與《陰陽經》二經,收入仙帝,不讓世間有所流傳,斷去了無數的傳承,使得諸方宗門,對于修行界里的許多秘辛,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便如同,范老先生,本也只是金丹后期修為,為何可以震懾六宗之主?
原因很簡單,他手里便有一方山河大印,乃是黿神國傳下,這讓他可以震懾掌控清江一郡,六宗宗主或是某些長老,便是再強再兇,也不是他的對手,因為源頭上,就被他控制住了,而那方靈井,則更是隱秘,眾修只知靈井事關靈脈大事,卻不知它為何而竭,為何而漲。
也是此時才知,竟是鬼官竊了山河印之力,才導致靈井枯竭。
山河印便是范老先生的命根子,難怪此時他會如此發怒。
而有人想到,當初在烏鴉山時,范老先生心驚不已,但也只能借山河印向著烏鴉山投落一道影子,所以沒能阻止犬魔被殺,而事實上,若是山河印威力足夠,他當初是有可能直接從清江郡降臨到烏鴉山的,畢竟烏鴉山也屬于清江郡的范疇,這是否說明,正是因為山河印的力量變得衰微了,才導致他只能投去一道影子,以致犬魔被斬,出現了這一串的麻煩?
“皆知鬼官兇惡難纏,原來他已給清江惹了這么大的禍?”
眾修心底都已不由得微微發沉。
“老夫多余的話就不說了,若是再不將那鬼官拿下,我便……”
范老先生陰沉如水,正要冷冷大喝。
但也就在此時,殿外忽然響起一聲長喝:“方二公子到了……”
“嗯?”
眾修聞言,皆向殿外看去。
知曉范老先生駕到,人人不敢大意,齊來主殿拜見,倒是這位方二公子,明明早就在靈霧宗內,不可能不知道范老先生過來的事,偏偏拖延了這么久才來拜見,也真有些……
“拜見老先生,老先生身體康健,可喜可賀!”
方寸入得殿來,一襲白袍,分外引人注目,笑著向上首的范老先生揖禮。
“哼!”
而范老先生見到了方寸,也并沒有好臉色。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四處奔走,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多少臉色,心間積累了多少怒火,而這一切的源頭,不就正是眼前這小兒所賜?偏偏這廝一上來,居然還賀自己身體康健……
難道沒看出來,老夫這一臉風霜,人都瘦了一圈?
“方二既然來了,那便坐在一邊,好好聽聽吧!”
他看了方寸一眼,冷淡說了一句,便目光掃過場間,繼續道:“老夫此來,便是絕不可再坐視那鬼官為禍,不惜一切代價,定然要將此獠抓出來,老夫放話在這里,任何人知曉鬼官身份,卻作掩護者,殺,任何人在調查鬼官之事時,左右推脫,不配合者……殺!”
“唰!”
平時養一身儒氣,尤重風儀的范老先生,竟連說兩個殺字,可見心間憤懣之重。
“說得好!”
正在眾煉氣士皆心間壓抑之時,有人拍手叫好,正是方二公子。
他一臉感慨,道:“方二早就督促諸位同道,對待妖邪群魔,定然不可手下留情,只可惜,我清江郡諸位煉氣士,都一心向道,太過寬容,此前對待烏鴉山妖邪時如此,如今對待鬼官也是如此,若早就齊心協力,怕是早就將那鬼官揪了出來,又何至于等到現在?”
眾修聽得,臉色都有些難看。
不知幾許人心下腹誹,胡說八道,抓鬼官的事情,最不積極的就是你……
范老先生看著方寸,臉也沉了下來。
“說到抓這鬼官,我倒有一計!”
也在此時,方寸忽然開口,頓時引來無數目光,便是范老先生,以及如今正站在了范老先生身邊,手里捧著那白玉小鼎的女子也是如此,只聽方寸笑道:“此前看到薛五先生被殺,我便已說過,鬼官行于暗中,躲于人群,出手殺人,防不勝防,然他冒險殺人,一定不是無端出手,只消細查這些死者,找到了他殺人的緣由,再順藤摸瓜,便不難揪他出來!”
“這……”
聽著方寸的話,神目公子神色微一遲疑,他身邊的七族煉氣士,也都是臉色一沉。
而范老先生,目光投向了神目公子一方,也一時沒有說話。
“若要先查死者,未免案牘勞形,太過繁瑣……”
過了半晌,神目公子陸霄忽然輕聲道:“如今當務之急,是盡快抓到鬼官,我倒也有一計,既然鬼官暗竊清江氣運,私煉鬼璽,乃是當年魔宗煉魔胎的法門,那么我們只消細查清江郡,乃是整個黿神王,當年被打散,流落四方的魔道經典,落于何處,有可能被何人習得,便可以一步一步,縮小范圍,最后找到鬼官……不知諸位覺得,陸霄此法如何?”
方寸聞言笑道:“查七族的死者,與查魔道經義的散落,哪個更快?”
神目公子沉默不語,并不接這個話口。
而七族煉氣士,皆都有些忐忑的向范老先生看了過去。
周圍煉氣士便是傻子,也都看出來了。
真要查起來,自然是直接查七族的死者快些,但似乎七族并不想讓人查……
范老先生的一張臉,沉在了周圍燭火的陰影里,似乎心情極不佳,過了許久,他才忽然漠然開口,道:“鬼官殺人,非止一日,更不問青紅皂白,查被他殺的人,又能查到什么,那廝私底下修煉魔道邪法,本就是重罪,既然有他修煉了,那說不定也有其他的妖人在修煉,便依了陸家子之言,從魔道典義查起來吧,正好順藤摸瓜,盡數銷毀,永絕后患……”
殿內諸煉氣士,人人低聲答應。
“呵呵……”
可在這時候,方寸卻忽然發起笑來,引來無數目光。
就連范老先生,這時候看著方寸的目光,也明顯有些壓不住火。
“若我記得沒錯,之前七族送來給我的經義典藉里面,便有一些前朝記載……”
方寸輕聲笑道:“當年仙帝陛下敗了魔族,便毀了他們的魔胎,斷了他們的傳承,然而仙帝陛下心懷善念,并未趕盡殺絕,只是強行命殘存魔族自毀煉身法,典義分散,流于人間,不再為惡便是,哪怕是如今的清江六宗,怕是也有不少術法傳承,便皆是來自于當年的魔宗吧,陸小友要查魔族的經義典藉流向,這是想將整個清江郡都要翻個底朝天是么?”
諸族煉氣士聞言,神色都有些遲疑。
神目公子陸霄,更是微一沉吟,欲言又止。
方寸笑道:“我倒沒什么意見,陸小友若想查,大可從我守山宗查起,實不相瞞,我守山宗便有不少傳承,得自當年的魔宗,便是守山二字,可也是從神冥二字改了過來的……”
眾煉氣士聽得,不少老輩人心間暗想。
何止是不少傳承……
當年魔族被粉碎,打亂,有不少相對完整的傳承直接流了出來,當年的神冥宗,便是其中一脈,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冥宗的傳承,整個就是魔族傳承,只是不夠完整罷了。
要說嫌疑,你守山宗第一個嫌疑最大……
當然了,守山宗嫌疑也是最小的,實在是因為守山宗沒有高手……
就憑那愣頭青的小宗主與兩個沒正形的長老?
“唉,惟一讓方二覺得可惜的,便是被那鬼官盯上之人了……”
方二公子趁著眾人深思,笑著嘆了一聲,故意向著半道上返了回來的白家公子白懷玉看了一眼,嘆道:“若是先查死者,搞明白了鬼官為何殺人,便可以知道他下面要殺的人是誰,提前保護,可若從魔道典藉查起,那經山法海,何時捋出個頭緒,何時能有個章程?”
“倘若鬼官在這期間,又要殺人,可怎么辦?”
迎著他的目光,白家公子白懷玉,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眾修皆已皺眉,向他們看了過來。
方寸卻故意笑著,道:“莫以為如今山間高手眾多,便可以高枕無憂了,此前那位商先生身邊,埋伏的高手何其之多,甚至整個靈霧宗的護山大陣,都只為護著他一人,可結果,鬼官還是悄無聲息,便摘了他的腦袋,那么,誰敢保證,今天晚上沒有人會死呢?”
神目公子忽然發覺了不對,目光有些擔憂,想著開口說話。
而在此時,方寸已轉頭看向了白家公子,幽幽道:“一念之差,便是一條命啊!”
“啪……”
白家公子白懷玉手里的杯盞忽然掉在了地上,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我……我說……”
在無數人驚愕的目光里,他已顫聲開口:“那……那鬼官殺的人,都……都是……”
“都是與南邊的大妖尊暗中做生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