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了?”
一時間,周圍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就連這烏鴉山彌漫血氣的虛空里,也似多了無盡的壓抑感覺。
五大宗門與弟子,皆瞪大了眼睛,看著方寸踏著狗首,緩緩還劍入鞘的樣子。
簡單的語言倒是很難形容這時候眾人此時那復雜的心情,有人皆驚愕于方寸此時若無其事的樣子,畢竟那只犬魔,肆虐一方半年之久,兇狂暴戾,堪稱清江郡第一大妖,畢竟那犬魔來頭如此之大,大到了五大宗門都為之膽寒,而這樣一只妖魔,就這么輕松了斬了?
也有人在這時候,還沉浸在此前方寸施展那一式神魔百兵時的場景之中。
他們竟有些看不明白,那一式神通究竟是如何施展出來的?
看起來,的確與守山宗的神魔寶身乃是一脈,但威力怎么會這么可怕?
“妖軀收拾上,留著有用!”
而在無數復雜的目光之中,方寸淡淡吩咐,然后笑著向五宗長老揖禮。
“諸位前輩,這場賭,是我贏了吧?”
“這……”
五宗長老看著方寸像是在敘述什么小事一樣的表情,神色皆復雜而低沉。
良久之后,他們才齊齊抬手還禮,低嘆著:“方二公子贏了!”
心間皆有著滿滿無奈的情緒。
當然是你贏了,到了這時候,你不贏五大宗都得求著你贏呢……
“天……天啊,那妖魔真的死啦……”
“感謝小仙家救命之恩……”
“今得仙家相救,回去之后,定立長生牌,日夜祈福……”
而在方寸與五宗長老笑著說話之時,身后那群百姓里,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
于是,從第一個激動的帶了些哭腔的聲音開始,周圍那些呆呆看著犬魔首級的百姓們,忽然間但響起了一連片的驚喜與歡呼聲音,這驚喜似乎太突然,不少人甚至都哭了起來。
歡聲如潮,似乎將烏鴉山半空里彌漫的血氣,都沖淡了不少。
而聽著他們的話,方寸心底,輕輕嘆了一聲。
這些百姓,有的喜極而泣,已是滿面淚流。
有人兀自不信,一邊大叫著,一邊拼了命的去揉自己的眼睛。
也有人這時候早就已經跪了下來,向著他不停的叩拜,額頭都叩出了血。
仿佛不這么用力的話,便無法表達自己心里的激動與感恩。
方寸這時候,也像是有很多的話要說,但最終說出來的,卻是極為簡單的一句:
“斬妖除魔,本是煉氣士的本份,你們又何必謝我?”
聽著方寸的話,五宗長老,面色都似有些不自然,有人唇角微顫,卻沒說出話來。
而望著那些百姓哭聲一片,爭相向著方寸及守山宗弟子們叩謝的一幕,五大宗門跟著過來的弟子們則沉默得更厲害了,長老們或許想得多些,而那些普通的弟子,則只有觸動。
仿佛剛才方寸揮劍斬下犬魔首級的一幕,已化作一個烙印,深深印在了心底。
“烏鴉山食月神君被斬,出手者,柳湖方寸!”
也就在烏鴉山上,百姓們感激哭嚎之聲響徹一片,五宗弟子盡皆沉默之時,周圍那看似空無一物,只有絲絲縷縷云氣彌漫的虛空之中,卻有幾道不起眼的云氣,悄悄的消失。
這樣一個簡單的消息,在某些神通術法的幫助之下,傾刻間傳到了許多人手里。
烏河郡,有位身穿淡藍色郡守官袍的年青人,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多少有些感覺意外,但過了一會,卻只是輕輕笑了起來:“果然不愧是仙師方尺一母同胞的弟子,下手果然夠狠!雖然這個過程,多少與我想得有些不一樣,不過好歹還是出現了結果,甚妙!”
某個半浸在了湖中,看起來像是一只巨龜殼一樣的黑色宮殿之中,有人得到了這個消息,直驚的跳了起來:“哎呀呀,來頭這么大的玩意兒,居然死在了我的地方,尤其……尤其是那家人殺的,這可……這可讓我怎么跟七殿下交待呢,壞了壞了壞了,要命要命……”
說著聲音都快要哭了出來也似:“我已經這么老實躲著了,為何還會有這等麻煩?”
東方某一片足有三千里域的群山之中,已有一片被火焰吞沒了的巨大戰場,在這里,連山峰都一座一座被燒得光禿禿的,甚至有些山峰被燒成了琉璃模樣,一眼看不到邊的火海,從這里一直蔓延了出去,明明已經無物可燒,但卻仍然熊熊烈烈,仿佛要吞噬虛空一般。
而在這片火海之上,則有位身穿白甲,面容俊朗的男子,手里提著一盞白色鑲了金紋的燈籠,他拂袖蕩開了...
蕩開了不停燒到自己身邊的烈焰,有些無奈的看向了這一片火海的中間,苦笑道:“鳳凰,你我哪里來的這么大仇,一口氣殺了我七位將主,居然還不依不撓?”
火海中間,有位身材高挑,身上穿著血一樣紅的凰紋袍子的女子,這時候正用指尖托著一只火焰化作的雀兒,像是聽著它說的什么,然后她眉宇漸漸的舒展了開來,臉上難得出現了笑意,轉頭向著那白甲中年男子笑道:“少來裝糊涂,我為什么要殺你的人,你不知道么?”
白甲男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對方家人沒有殺心,真的!”
“是沒有,還是不敢有?”
紅袍女子輕聲一笑,道:“不過都不重要,誰讓你趕上了呢?”
“看樣子你還是不肯甘休……”
白甲男子輕輕嘆了口氣,道:“告訴我一個底限吧,要殺多少才肯罷手?”
紅袍女子冷淡的笑了一聲,道:“我想殺人,又何償需要底限,殺夠了自然停手!”
白甲男子微微皺眉,沉默了一會,忽然他的聲音變冷了一些,微微低寒道:“他畢竟已經死了,你又肆無忌憚的為他惹來這么多殺孽,不怕會給他家里人帶來更多兇險么?”
“兇險?”
紅袍女子笑了一聲,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冷,寒聲道:“當初,就是因為他太過老實,所以才有了你們這一幫子人各種算計逼迫,虧得這個呆子當初還總是勸我要收一收殺心,莫惹太多殺孽,呵呵,若是他早就肯像我一樣放手大殺,你們這樣的人又哪里敢招惹他?”
“我早就看了出來,你們不過是一幫欺軟怕硬的小丑……”
“你猜得很對,我就是要殺給這天下人看,就是要給他家人殺出一個護身符來!”
嘩啦啦,厲叱聲音落下之時,滾滾神焰再度卷起!
同樣也是在烏鴉山的事情發生之后不久,某個隱在了云間,猶如仙境一般的神殿之中,有人急急的將那個消息送進了殿下,然后殿內,便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壓抑的沉默。
“啪!”
是茶盞摔在了地上的聲音,年輕的皇子疾聲厲喝:“他敢殺我的狗?”
周圍一片死寂,自從那位內侍官被逐了出去之后,便再也無人敢勸這位殿下。
年輕的皇子沉默了很久,面上卻浮現了一抹冷笑:“既然他如此不知進退,那么……”
他的聲音再次低沉了下去,仿佛心里瞬間盤算過了無數的詭計,但漸漸的,他像是越想越多,神色里竟是隱隱出現了些恐懼之意:“不對啊,他……他怎么有這個膽量?”
“關鍵的是,他怎么……怎么會有這樣的實力?”
“他是不是也有像那個人一樣的天資?”
“他若是恨上了我,那我……我該怎么辦?”
也是在這烏鴉山犬魔被斬的消息,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在短短一兩天時間內便已傳遍了各個地方時,六大宗門的弟子們,也已經從烏鴉山返回,來到了清江大城之前……
如今,清江城無數的百姓,都早就已經在等著了。
畢竟這六大宗門,外出斬妖之時,動靜惹得如此之大,又怎么可能沒人關注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當遠遠的有人看見那天邊的云氣,興奮的大喊著傳開了這個消息時,便頓時有無數的百姓放下了手里的活計,爭先恐后的向著清江城城門趕了過來,迫不及待的看著……
然后,他們很快便看到了那半空之中騰云而歸的六宗弟子們。
與之前出發時不同,五大宗門的弟子,在這時候皆像是被霜打過了一般,看起來一點神氣也沒有,反而都有些低落的模樣,尤其是迎著眾百姓的目光,像是有些閃躲之意。
而相應的,則是中間法舟旁邊的守山宗弟子。
出發之時,守山宗還打起了一個大旗,宣示著自己的主導之意。
而如今,他們完全不必打起大旗,便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在六宗之間的份量!
那么……
一眾歡呼著迎來的百姓,出現了些許的寂靜。
那烏鴉山的犬魔,究竟斬了沒有?
“唰!”
南面虛空里,有一道人影急急踏云而來,用力擺著手。
來者正是范老先生身邊的老仆人,像是在打手勢,讓六宗弟子不要入城!
而在那清江城里,也驟然有無數郡府的掌令與神衛,文書等等,急急趕了出來,呼呼蕩蕩一群人,看起來像是迎上前來,但實際上,卻都是想要這些宗門弟子在城外稍候……
“嗖!”
可沒人理會那老仆人,也無人理會那些從城中迎了出來的掌令與神衛。
一道烏光急急從法舟之中飛了出來,閃電一般穿過虛空,直直的釘在了城門之上。
所有百姓皆大吃了一驚,齊齊轉頭看去。
然后他們便看到了一顆被長槍釘在了城門上的猙獰的犬首。
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