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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濃云細雨

  “后生晚輩,豈敢有勞諸位先生相迎,實在慚愧……”

  法舟緩緩來到了眾人身前,于空中泊下,方寸出現在了甲板上。此時空中已經飄起了細細的小雨,夾在風中,更顯得淅淅瀝瀝,而方寸一身白袍,頭戴玉冠,腰間墜了玉佩,顯得俊逸出塵,而因為有了小雨,方寸便很順理成章的撐了一把傘,輕輕走下了法舟。

  畢竟做戲得做全套,自己為防天雷,便須撐傘。

  但沒雨沒風的,又沒個大太陽,自己撐著傘,便顯得多余,不免會讓人疑心……

  這就叫細節見功夫!

  到得諸位老經院先生面前,方寸輕輕行禮,一舉一動,挑不出半點毛病。

  “呵呵,方二先生客氣了……”

  一眾老經院先生之中,玉衡先生上下打量了方寸幾眼,笑著道:“當年令兄名滿天下,入朝歌時,我老經院也曾經布詔請他,只可惜陰差陽錯,令兄終是未曾入我書院,反倒是入了七王殿陪讀,此實乃我老經院一大憾事,倒是沒想,如今卻迎來了你,哈哈……”

  方寸聽著,便也笑道:“可見我方家確實與老經院緣份不淺!”

  幾位先生見方寸會說話,便也皆呵呵大笑了起來,而方寸則微微向后看去。

  在他身后云霄、鶴真章、孟知雪等人,皆也跟著下來,他們也皆得到了老經院的邀約但直到如今都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而且他們所得賜詔,也沒有像方寸這樣公布天下,當然他們心里也是滿意的直到如今出現在了老經院諸位先生前,心下仍不免惴惴。

  “還不快獻上束脩?”

  方寸笑著,向身后之人說了一句。

  鶴真章等人便皆捧著匣子走了上來就連小狐貍手里也捧了只匣子。

  “束脩?”

  幾位老經院的老先生皆是心里一奇感覺有些意外。

  這又不是什么尋常的請啟蒙先生,老經院更非凡俗儒士,還交什么束脩呢?

  不過一念未過之間,便見得那幾人來到了身前,打開了匣子目光微微往里一張倒是瞬間有幾位老儒臉色變了只見那匣子里并不是什么俗氣的金銀珠寶,靈材寶藥,而是一道道殘缺古怪的符篆又或是字畫,甚至還有幾卷爛得連扉頁都不存的經卷等等。

  別的東西,他們見了還不吃驚,這些東西,仔細一瞧,卻皆是眼前一亮。

  “呵呵,方二先生有心了……”

  幾位老儒很順的將“方二先生不必客氣”的話,轉成了“有心了”,同時命人收下。

  方寸也只笑著回禮,并不點破。

  他讓鶴真章等人送來的“束脩”,都是他這段時間,精心挑選,然后花大價錢買來的,或是前朝某位傳奇大符師親手所作的符篆,或者是某些經文的遺世孤本等等,這些東西在這一方世界,其實并不怎么值錢,但是想將他們找出來,那卻是一定要花很多功夫與銀錢的。

  而老經院,最為喜歡的便是這些東西。

  讓鶴真章等人將東西送過來,也是有著深意,自己乃是被老經院請來的,若奉上束脩,便顯得自己矮了一輩,有些丟臉,可是大老遠的過來,若不送些,豈不是失了禮數?

  所以正好讓他們幾個奉上,于情于禮,都很合適。

  而且,老經院心里也會清楚,這些稀罕之物,也都是方寸的心意。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間,便皆客客氣氣,接過了束脩。

  從孟知雪手里接過匣子的人,乃是一位中年的女儒生,她低聲笑道:“你回來了?”

  孟知雪臉色微紅,沒有應這句話。

  而從小狐貍手里接過匣子的人,則是微一歪頭,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猶豫,可是一看小狐貍捧的那匣子里面,放著的居然是一道珍卷,頓時微微心動,便也沒有說些什么。

  “又解決了一個問題!”

  方寸在心里暗想著。

  小狐貍乃是妖身,于大夏,于朝歌,地位都極低,所以正常情況下,若是想讓小狐貍入老經院,一定會受到拒絕,哪怕是讓云霄求情,或是自己去威脅,也不一定能成,所以他干脆讓小狐貍混了過來,反正只要老經院的儒士從她手里接過了束脩,這身份便成了。

  從此,老經院再也無法否認小狐貍,起碼有個旁聽弟子的身份。

  聰明人做事,就得如此心照不宣才好。

  “呵呵,方二先生遠來辛苦,還請入院,飲杯清茶吧?”

  那為首的玉衡先生笑了笑,便也不啰嗦,直接讓開身子,請方寸往老經院去。

  而從方寸下得法舟,再進入老經院這一段時間里,如今正在看著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無論是朝歌內外,...

  歌內外,只是身為朝歌煉氣士,他們卻都很懂得分寸,不會刻意施展出那等無禮而粗蠻的目光或是神識,以免驚擾到了旁人,失了禮數……

  但其間也有例外。

  如今便在朝歌之外,距離老經院十余里外的某個山中涼亭之中,正有一位身材瘦削,穿在了身上的紫袍,明顯有些肥大的陰戾年青人,正冷幽幽的看向了老經院一方。

  在他身邊,只有一個胖胖的內侍,穿著藍袍,靜侍于一邊。

  “沒想到,老經院居然敢在這時候請他過來,這是想要護著他嗎?”

  年青人低聲說著,顯得異常不滿:“如今這滿天下人,都在罵龍城,指責龍城,難道這些人都是傻的不成?他們就看不出,那《無相秘典》,根本就不是龍城傳出來的,根本就是這方家傳出來的,這勞什子秘典,立意便已不正,意在毀我大夏皇族根基,本是死罪……”

  胖胖的老內侍身子微微低了低,但不敢回答,也不敢相勸。

  這年青人罵了許久,忽然抬頭,看向了陰森森的云彩,道:“那天是不是也下著雨?”

  老內侍微一反應,才明白了過來。

  那一日,他陪了七皇子去柳湖吊唁時,天也在下雨。

  同樣是蒙蒙細雨,便與今日一般。

  區別只在于那時候,他們是去柳湖吊唁,而今日,則是方寸入朝歌。

  七皇子聲音陰冷,忽然道:“我不喜歡這雨,給我驅散了!”

  內侍一驚,急忙答應了下來。

  也不由得想起,當年他也是想要驅散云氣,但七皇子卻不答應。

  心間感慨著,他大袖輕輕一拂,向著空中抹去。

  雖然他只是一個內侍,但如今袍袖揮拂之間,便有滾滾法力,涌入了高天,勁氣激蕩,化作了狂風,自天邊漫漫滾來,正常情況下,再是有什么云氣在天,這時候也該散了。

  可是這一次沒有。

  內侍呆呆的看著天空,久久不語。

  七皇子已有些不耐煩,喝道:“你在搞什么鬼?”

  內侍忙彎下了身,告饒道:“七皇子恕罪,老奴……老奴修為著實低了!”

  “不說他只有金丹境界嗎?”

  七皇子緊緊皺起了眉頭,臉色顯得有些陰冷的蒼白。

  說到了著急處,甚至還劇烈咳嗽了起來,一團團紅暈,在他臉上時隱時現。

  內侍忙扶住了他:“殿下小心身子,老奴……老奴想辦法!”

  隨著方寸距離那老經院的門口越來越近,他一顆心也微微放松了下來。

  只要入了老經院,這懸在自己頭頂之上,不知何時會落下來的天譴,便暫時威脅不到自己了,而自己則可以好生留在老經院中,參經解義,慢慢推敲推開第六扇門的方法……

  想到這里,他不由滿意的向云霄看了一眼。

  云霄這時候雙手正搭在身前,默默的向前走著,身子正好與老經院大儒們更近一點。

  “咳!”

  然后,也就在方寸距離老經院門口,不過數丈之遙,即將一步踏入這個安全之地時,忽聽得玉衡先生身后,一個身材瘦長,不茍言笑的中年儒士,冷淡開口道:“這凄風苦雨的,未免讓人心間郁郁,方二公子來老經院前,是擔心不軌之人覬覦,這才喚了云氣過來,遮了氣機,如今到了我老經院內,多少可以看護著些公子,那這云氣,便沒有必要留著了……”

  “嗯?”

  眾老先生一聽,皆是一怔,向他看了過來。

  尤其是玉衡先生,更是眉頭微皺。

  而那位身材瘦長的中年儒士,不動聲色之間,便已傳音給諸人:“《無相秘典》出世,確實極為重要,但這方二,又不是那推衍出了此經來的方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傳經之人罷了!”

  “此等人,哪值得我老經院如此態度對他?”

  “再者,此子對我老經院殊無敬意,想也是自視甚高,若真是讓他初入老經院,便抖了這么大一個威風,那以后我們又怎么給他講解道理,讓他信服?呵呵,既然這云氣是他故意裝神弄鬼出來,為難我們的,我們倒不能躲,正該讓他識得我們的手段,少些囂張氣焰!”

  而在這位中年儒士,向其他人傳音時,方寸心里也是微動。

  最怕就是這一點啊……

  萬一這老經院的人讓自己先散了云氣,那可就麻煩了……

  還好,這時候云霄已是適時的清咳了一聲。

  因著這一聲清咳,方寸與老經院的先生們,同時露出了會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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