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道難題,誰知成了相互考較。
周圍的煉氣士們看看這里,看看那些,都覺得難以猜測后續的發展。
反正無論是洞幽院的一魂多體也好,還是巫族月部拿出來的玉中藏魂也好,自己都不懂。
他們更關心的是勝負……
而在神微子偷瞄自家院主的時候,院主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沉凝了起來。
實際上,無論是他,還是神微子,他們都明白巫族月部這道難題的討人厭之處。
世間有鬼修,皆是肉身枯朽之后,再以冤魂之身修行,此是一種無奈之法,又因為鬼修時常掠人生氣,更也成了一種眾認的邪法,許多人一提鬼修,便要喊打喊殺,但實際上,鬼修之法,并無過錯,甚至是一種較為可憐,且無奈之下走的路,若說有問題,那問題便在于鬼修往往都比較弱,而且又因為其中一部分會使用邪法,去劫人生機,為自己進補而已。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在于鬼修比較弱小。
而因為鬼修這么不受待見,那么鬼修之法,自然也就是邪法,哪怕迫于無奈修行的,也都是偷偷摸摸,而其中一些比較高明的法門,則更是一種罕為人知的秘法,不示于人。
而這玉中藏魂,借此躲避雷劫的法門,本來就是一種鬼修秘術,十分難解。
只有徹底明了這鬼修秘術,才能知道它是怎么進去的,也才能知道怎么讓它出來。
而偏偏,這個鬼修又是走火入魔失敗了的,這也就使得它的情況更為特殊,簡而言之,連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那外人又如何才能將它給救出來?
洞幽院即便參悟過一些鬼修秘法,但也做不到了然天下鬼修之術的程度。
所以面對這個問題,他們也比普通煉氣士,多不了多少優勢。
也是因此,那位洞幽院院主,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如今問題的重點便在于,如果洞幽院解答不了方寸的這個問題,那么便也等于洞幽院輸了一陣,而因此,原本洞幽院穩贏的一番爭斗,卻也被迫只能平局收場,在適才明明有極大把握贏下的情況下,多少有些虧……
是以,他很快便將一道神念遞了過去。
神微子微微頜首,抬頭向方寸看了過去,道:“公子給我多少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話里,并未說解答不了,只是暗示自己需要一點時間。
話是高明的,但周圍人卻頓時一臉的不悅。
不遠處各自落于一角的雀神王、麟神王,都已經冷笑了起來,顯得十分不屑,尤其是雀神王,更是冷冷笑了一聲:“給你一年時間好不好?大家伙都在這里等著,啰嗦什么?”
而在神王現身之后,一直在轎子里老實坐著的七皇子,這時候都不由得皺起眉頭,臉上閃過了一抹憤恨之色,很明顯,他這時候也想發火,明明自己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才暗中推出了這么大的陣仗與方寸對峙,結果,你洞幽院又非要再將我等待的時間給拖長了去?
就連神微子,也察覺到了周圍人的目光,心下黯然。
看樣子,這個暗虧洞幽院不得不吃了……
“不過一場小游戲而已,又何必非要拖得太久?”
也在此時,方寸卻是輕輕笑了起來,展展大袖,看著神微子道:“既然雙方都已出了難題,那解決起來也簡單,你回答我的,我回答你的便是,是非勝負,不也一目了然?”
說著,目光便落在了神微子面前飄浮的圓珠之上。
然后他微微定神,輕聲道:“你們能否回答我的問題,暫且不說,但你們的問題……”
他頓了一下,然后回答:“很明顯,內有四魂,一人、一獸、一禽、一水類……”
“嗯?”
神微子聽得這話,頓時眉頭一皺。
他沒想到方寸居然會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更沒想到的是,方寸的回答居然如此的幼稚,就好像明知是陷阱還踏進來了一般,這甚至讓他心里多少生出了一點鄙視的感覺,微微凝神,便依著先前準備好的話,笑道:“方二公子眼力不錯,只是對《魂經》還太生疏些……”
說著話,大袖一卷。
那黑色的珠子,傾刻間碎裂,里面的魂靈頓時飛在了空中。
眾人看去,便見得那魂靈一時分開,確實化作了一人形、一禽形、一犬形、另外一條,則看著像是在水中游曳的魚,與方寸說的一般無二,但它們也只是微微一散,便又立刻融合在了一起,再也難分彼此,忽上忽下,便如四不像一般,時而似人,時而似鳥,變化無窮。
神微子笑道:“到了此時,公子還看不出來,此有幾魂...
有幾魂么?”
“看起來只有一魂!”
方寸點頭,回答,忽然又道:“但真是如此么?”
在說出了此話時,他身形不動,法力卻微微涌蕩向前,一縷一縷,涌進了那魂靈之中,像是在進行一種精妙的拆解,傾刻之間,那一團魂靈,便已被分成了四部分,但中間還有著一些微不可見的魂絲相連,而拆分還在繼續,似乎眼見得便要將這魂靈分成四團。
神微子神色一驚,暗道一聲不好,抬手法力護去。
他已然猜到方寸要做什么。
他們考較方寸,用的策略是,你說是一魂,我便說有四魂,你說有四魂,我便說其有一魂,而方寸的應對,卻赫然是,我說有四魂,那便有四魂,你不同意,我就給你分開……
他法力涌蕩,便要護著那魂靈,拉回自己身邊。
但是雙方法力輕輕觸碰,立時高下立判,這神微子本也是金丹巔峰修為,法力不弱,但與方寸一比,卻立時有了高下,在他的感覺之中,方寸的法力之精純,居然與那魂體相較,縱是自己法力強些,手法精妙些,但卻也被那純粹至極的法力,擠壓得毫無還手余地。
而那一團魂,眼睜睜看著,便要分成四團。
他冷汗都已流出來了。
他可不想輸在這里,畢竟一旦輸了,小命就……
“哼!”
而眼見得場間爭執出現,那位洞幽院院主也不由得眉頭一皺,法力暗涌。
他自然不能看著自家弟子被人壓制,更不能容忍自家洞幽院,輸了這穩贏的一陣。
但他的法力也只是剛剛遞出,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聲音極小,但他心里卻如雷霆一震,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的老經院院主,這時候正向自己看了過來,臉上帶著和善卻可惡的微笑,洞幽院院主下意識發怒,卻見那位老院主,抬手向著空中一指,洞幽院院主順勢看去,然后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冷汗出了一層……
半空之中,坐在火云上的凰神王,這時候正冷漠的向自己看了過來。
而他這么一耽擱,就見方寸的法力,已經壓住了神微子,那一團魂靈被分開。
一團四不像,再次化作了一人、一獸、一禽、一水類。
各自游向不同的地方,然后很快便消彌于無形。
神微子這暗中較力,大敗虧輸,腳下踉蹌幾步,神色惱怒:“你……”
“僥幸,你們的問題,我憑著自己的本事回答了!”
方寸沒有看他,只是冷淡開口,道:“不過洞幽院化魂分神,此法也當真極妙!”
神微子的臉色,還在變化之中,似乎想要直接喝斥。
但方寸卻并不打算給他機會,已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晚輩卻有一言相勸!”
說著時,目光已轉向了眾人,淡淡道:“一魂便是一魂,一體便是一體。人生于此世之間,錢可借,物可借,人力可借,人情也可借,若是自個心大,看得開,那甚至連老婆也是可以借的,可惟獨有一點,若是借人軀殼,食人魂靈,而且不還,則是萬萬難以接受!”
說出了這話時,他想到了當初的藍霜先生,神色微露凝重。
只是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是,此言出口,忽覺轟隆一聲,頭頂之上,似有某種金光降臨,分明可以感覺到,自身的功德,竟是滾滾而來,一瞬之間,便已提升了數萬……
這使得方寸整個人都微微一怔,全未想到。
“難道說,便是這天道,也覺得奪人軀殼,食人魂靈之事,乃是大惡,所以當我借著洞幽院這一道合魂之術,說出了這一番話時,便切中了天道的心意,因而直接降下功德?”
“只是……只是我……”
他心間閃過了一個念頭,卻是想到了一些更久遠的事情。
“我乃穿越而來,豈不也是借了人的軀殼不還?”
“只不過,記得幼時父母說起,當初懷我之時,曾有胎動停止之兆,以為懷了死胎,后來才漸漸好轉,應是那時候,我才投了過來,可見占得是一死胎之位,這種情況下,食魂之惡倒是與我無關了,不過,如今這身份總是借了來的,這件事,卻是抹不干凈的……”
方寸此時領受功德,心間明悟,旁人倒是看不出來。
只是他那一番話里,是在借機敲打有心思奪舍之人,卻是讓不少人暗中點頭。
即便是麟神王,在這時候也微微點頭,目光抬去。
像是在看著凰神王,輕聲嘆道:“說這話的樣子,有幾分像當年那個仙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