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綱看了看李鴻章和孫毓汶那里,兩個老家伙臉上沒有任何的“提示”,讓他很是心里沒底。
而榮祿那似笑非笑的樣子更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就是“官場”哦。
沒法辦,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地跟著奏事處內監東一頭西一頭的拐著,很快就被領著到了一間暖閣里,孫綱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室內的陳設,馬上明白了是誰要見他了。
“微臣孫綱恭請皇太后圣安。”
跪下,叩頭行禮。
別扭歸別扭,他對這一套已經是很“熟練”的了。
沒辦法,這就是“入鄉隨俗”要付出的“代價”。
“起來吧。”慈禧太后說道,“坐吧。”
孫綱稱謝完畢,小心地挨著半拉屁股坐在一個繡墩上。
雖然沒敢東張西望,但他依然能夠確定,光緒皇帝不在這里。
在這個朝代,能夠被慈禧單獨召見,可以說是一種莫大的恩寵,和后世的紅衛兵受毛主席接見差不多,雖然這些對他這個穿越者來說,都是“華而不實”的東東,他對這個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他只是希望,這次慈禧太后就別再賞“奶”什么的給他了。
他在家里,現在已經有喝的了。
“你的事情,造船,帶兵,一直辦的很好,”慈禧太后和顏悅色的說道。“這次讓你去日本,委屈你了。”
這個“委屈”是什么意思?李鴻章怎么沒和他說過?孫綱心里暗暗吃驚,
“微臣份內之事,敢不竭心盡力。”孫綱趕緊答道,
“你行事沉穩,和當初一樣,這樣很好。”慈禧太后接著說道,“康有為關于日本地說法,確實不可行嗎?”
“微臣以為,絕計不可。”孫綱答道,“古語有云:一日縱敵,數世之患。皇太后慈憫寬宏,不忍見其億兆蒼生就此分崩離析,可為我大清子孫萬代計,日本非分裂如此,不足以安大清也。”他趕緊拍了慈禧一句馬屁。接著強調了日本必須分裂的“重要性”,在心里又狠狠地痛罵了康有為一遍。
慈禧太后點了點頭,好象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他的心略略能定了下來……
“裁撤八旗綠營的事,你怎么看?”慈禧太后又問道,
“回皇太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八旗綠營積弱難振,裁是應該裁的,但絕對不可操之過急,”孫綱說道,“數十萬人之生計去留,非一言能決,當徐徐圖之,去蕪存精。裁撤之兵,朝廷當有所安置,使彼不致生活無著,由怨及亂。如此下來,非數年之功,不可成也。”
慈禧太后贊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的船造地不錯。此次擊敗日本,海軍出力甚多。全仗有此鐵甲巨艦縱橫海上,聽說又造了一艘?”
“回皇太后,為求盡快完工以入海軍,此艦較前一艘略小,速力亦稍慢,然火力更強,鋼甲更堅,亦為利器。”孫綱說道,
“還是法國人幫著造嗎?”慈禧太后問道,
“我之工匠技師同法人共造,臣曾多方考較,其技藝業已精熟。”孫綱說道,“此艦一成,我之船工便可不用法人,自行建造。”
“如此甚好。”慈禧太后點點頭,又問道,“榮祿說的以日本二島換回青島,你怎么看?”
“青島為各國所垂涎,德人恐難答應。”孫綱答道,“微臣當竭盡全力成就此事,如事不成,容臣等再尋別策。”
“家門口被別人看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慈禧太后看著他說道,“你還有什么辦法?”
“俟海軍力稍充,先逼德人修約,改其獨占青島為與我共用,再尋機圖之,”孫綱答道,“若德國同西歐某國發生戰事,必無力顧及青島,我便可趁時收復之。”
“你好好辦事,船還得繼續造,去了日本,造船的事也不能丟下。”慈禧太后又說道,“時局艱危,多替皇上分憂吧,總是不要輕動冒進才好。”
“微臣謹尊懿旨。”孫綱說道,
“下去吧。”慈禧太后說道,按宮里的規矩,她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沒什么事了,他可以告退了。
孫綱謝恩完畢退出,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細汗。
從宮里出來,回到了公館,江穆齊看他神色猶疑不定,就問他發生了什么事,孫綱把朝會上發生的事和慈禧太后單獨召見自己的事跟他說了,并告訴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江穆齊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原本擔心朝廷對大人生出猜忌之心,皇太后若這么說,大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怎么見得呢?”孫綱問道,
“皇太后的話無非有這么幾個意思,外交方面關于日本的問題,認可大人地策略;關于裁撤八旗,綠營,皇太后雖然沒有明確表示贊同,但對大人求穩的提議印象甚佳;再就是,皇太后對青島之事甚是看重,大人此行如能將此事解決,當為大功一件。”江穆齊說道,
“說的容易,要是解決不了怎么辦?”孫綱苦笑了一聲,問道,
“皇太后也知道此事不易解決,意思是要大人時時放在心上。”江穆齊說道,“皇太后知道辦理外交不易,是以沒有讓大人把話說死,但又說大人事情辦得好,對大人可以說信任有加,大人可以不必擔心出使日本后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了。”
“那皇太后說的那個委屈是什么意思?”孫綱又問道,
“呵呵,孝烏也是出過洋的,知道這里面的苦處,非一言能盡之,”江穆齊說道,“現在已經不比當年了,皇太后可能是覺得大人此次出使日本前程會受到影響,所以才有此語,皇太后在話里已經有保證大人出使完畢銷差后仍然回原職地意思,大人就可以放心了,孝烏也放心了。”
看著孫綱不太明白地樣子,江穆齊笑著說道,“等見了正使張大人和副使羅大人,他們就會告訴大人詳情的,孝烏就不多嘴了,大人一心為國,就沒有想想,大人在北洋船政大臣上已任職近四年了,成績斐然,為什么還沒有升遷呢?”
聽了他的話孫綱又是一愣,自己是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從穿越來到現在,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樣解決遇到的問題,利用“蝴蝶效應”讓國家一點點的強大起來,朝廷對自己的待遇問題,他沒想是因為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現在江穆齊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是什么意思呢?
“大人一心謀國,從不謀身,這是讓孝烏最為敬佩的地方,”江穆齊定定地看著孫綱,說道,“所以孝烏才愿意追隨大人,只盼助大人成就一番大業,孝烏心愿亦足矣。”
“那太好了,”孫綱看他鄭重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我總算沒有看錯你。”
江穆齊看著他,還想說什么,這時,林文昊進來了,對孫綱說道,“大人,戶部張蔭桓張大人,太仆寺羅大人和伍大人來訪。”
“快請。”孫綱說著,看了看江穆齊,他臉上露出一個頑皮地笑容,說道,“三位大人都是外交高手,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問問他們好了。”
孫綱嘿嘿一笑,來到了客廳,來的是張蔭桓,羅豐祿和伍廷芳,也都算是老熟人了。
他們三個和孫綱最早認識是在陪李鴻章在甲午戰勝后簽訂《中日天津條約的時候,當時他們都是李鴻章的隨員和助手,張蔭桓在孫綱和李鴻章出訪歐美時負責對日本“偽裝襲擊艦”事件的交涉,伍廷芳那時正好是副使,羅豐祿那時則是李鴻章和孫綱的隨員。在天津和日本人談判時他們就很談得來,但后來各忙各地,聯系也僅限于電報和書信了,現在久別重逢,都感覺十分親近。
“敬茗小友今天在朝會上可是讓老康給罵慘了,我在這里代老康給你賠罪了。”張蔭桓對笑著孫綱說道,
看著好六十多歲地張蔭桓代康有為給自己賠罪,孫綱嚇了一跳,趕緊說道,“不敢不敢,康先生也是一心為公,只是失之急躁,見解不同而已,晚輩哪里敢存這等心思,樵野先生如此說可要折殺晚輩了。”
這幾個人里面數他歲數小,張蔭桓和康有為關系很好,朝會時他也在場,可能是擔心孫綱和康有為再起沖突,所以才拉上羅豐祿和伍廷芳兩人替康有為向他“道歉”。他們幾個都是受過北洋軍情處派人暗中保護“恩惠”的,知道北洋軍情處地“實力”,也可能是生怕孫綱“一怒之下”派人去把康有為干掉,才一起來折節拜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