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把上衣全部脫下來的那一刻,蘇寧就閉上了眼睛。
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蘇寧害怕從此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會吃不下肉睡不著覺,但是那副身體承載著的,是這個時候的蘇寧所無法承受之重,以命搏富貴,什么叫以命搏富貴?或許秦瓊不是在搏富貴,他在與天搏,與地搏,但是無論如何蘇寧都不能再接著保持冷靜和無動于衷,那副身體,深深的在蘇寧的大腦里面烙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其實蘇寧的方法很簡單,拔火罐,這個時候雖然暫時沒有玻璃制品的火罐,但是通過查閱神機,蘇寧了解到智慧的先人采用了兩種材料彌補不足,一種是挖空的獸角,一種是竹子,由于獸角出現的時候比較早,所以拔火罐最早的叫法就叫做“角法”。
至于用竹子來做火罐則是到了唐朝中后期才出現的事情,目前還沒有,雖然“角法”已經在醫書上有過,可是看著秦瓊的這幅模樣,蘇寧就知道饒是孫思邈也沒有想到用這種方法來為秦瓊減少痛苦,化解淤血,并且在相當的程度上緩解一下。
看到蘇寧拿出來的竹罐子,秦瓊很疑惑,這東西是要做什么的?接著他看到蘇寧點燃了一支火舌子而后把火舌子對著竹罐子里面燒了一下,接著蘇寧問他:“翼公,您活動一下肩膀,左右都可以,而后告訴我,哪里最疼。”
秦瓊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蘇寧要做什么,但還是按照蘇寧說的運動了一下左肩膀,剛剛抬起來一點點秦瓊就感到了一陣鉆心般的疼痛,眉頭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整張面龐都在劇烈的顫抖,但是秦瓊還是繼續堅持往上抬,他自己這樣做過,這不是最疼的地方。
終于,抬到了一個極限,或許在蘇寧看來這只不過是稍微抬一下手肘,但是這對于秦瓊而言已然是極限了,接著秦瓊就指了一個點,說道:“就是這兒,鉆心一樣疼!”蘇寧一看,記住了這個點,對著秦瓊點點頭,而后說道:“右手也一樣!”
秦瓊照做,又指出了一個鉆心疼痛的地方,接著蘇寧讓秦瓊稍微伸一個懶腰,結果秦瓊根本做不到,蘇寧明白了,一開始可能只是幾個淤血點壓迫神經導致疼痛,但是沒有人知道如何去除頑固淤血,只能讓秦瓊盡量別動,但是不動帶來的下場就是渾身上銹,肩周炎也就隨之而生,傷上加傷,病上加病,簡直已經到了一個火山爆發點,就是不知道孫思邈是如何為秦瓊續命一直續了八年之久,孫思邈是一個內科高手,但是精通中醫者應該明白類似于淤血這些東西是無法使用藥物消融的,你必須借助外力。
無暇管這個問題,蘇寧讓秦瓊趴在床上,這對于秦瓊而言又是一件痛苦至極的事情,不過不管秦夫人如何流淚,秦瓊始終照做,不管疼成了什么樣子,秦瓊一聲不吭,臉都扭曲了但是仍然不出聲,豪杰,真豪杰!除了這個詞語,蘇寧找不出任何的詞語形容秦瓊。
秦瓊終于趴好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秦瓊才稍微感到了舒服一點點,而且方才活動了一下身子,雖然很疼,但是莫名其妙的有種舒爽的感覺,秦瓊相信,能把死了的杜如晦給救活的蘇寧,一定不會欺騙自己……廢話,不為豪杰,就算是為了蘇定方下半身的性福和下半生的幸福,蘇寧也一定要辦到!
用點燃的大蠟燭給竹罐子加熱了一會兒,蘇寧瞅準了時機,猛然把竹罐子扣在了秦瓊的身上,不得不說,竹罐子比獸角什么的成本要低得多,也好用一些,但是不透明,密封性也不好,幸而秦瓊躺在床上躺的時間太長了,吃的也不差,背上反而比較平整,肉還不少,這就非常利于這種原始的拔火罐了。
一個火罐扣下去,另一個火罐緊接著就扣了下去,一個接一個,一直扣了五個火罐,這才把秦瓊指出來的最為疼痛的地方覆蓋了個遍,一般而言最疼痛的地方就是淤血最嚴重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處在什么位置,要是位置不好,火罐也沒什么效果,只能看造化了。
但是不管怎么說,蘇寧也都做到了,自己根本不是醫生,也沒有什么專業素養,所知道的也都是后世的大路貨,或者是神機上百度來的救命方法,但是放到如今卻是如此的實用,果然啊,什么理論基礎全他娘的是狗屁,穿越才是硬道理……
說老實話,秦瓊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雖然相信蘇寧,但是孫神仙為自己診斷之后那種神色秦瓊明白,特別是孫神仙說的話,您是想要壽命還是想要戰場?孫神仙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但是,那可能是九死一生的選擇,成功了,自己可以恢復,失敗了,自己也就完了,本想一口說出戰場二字,但是相濡以沫三十余年的老妻那種哀怨的眼神之下,秦瓊心底里埋藏了很久的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秦瓊選擇了壽命,選擇了用自己剩下不多的時間去陪伴老妻,去補償老妻,還有那個年僅五歲的幼子……
這一輩子,我欠你的,我要補償你……
想了很久,秦瓊對著老妻說了這句話,而后,就沒有而后了,孫思邈開了藥方,搖搖頭離開了,留下老妻滿臉淚水的看著自己;而如今,看著老妻一臉的擔憂和驚慌,秦瓊突兀的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否是對的,幾十年來老妻一直無怨無悔額跟著自己,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什么時候老妻都是一臉的安靜,不論是如何的危險,如何的九死一生,自己一直都以為老妻很淡定,很勇敢,但是時至那一日,秦瓊才真的明白,到了自己所擁有的最寶貴的東西,是相濡以沫數十年的老妻,而不是戰場……
而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違背當初的誓言?違背那一年那一夜黑發相結之誓言?幾十年了,黑發的溫柔少女成為了銀發點點的老婦,志氣昂揚的少年也成為了渾身病痛的老翁,唯一不變的是那份情感,老妻不相背,老翁不相棄……
“三明,不要做那些冒險之事了,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得個善終更不容易,為老夫解除一些病痛,讓老夫得以安度晚年,這就夠了。”蘇寧正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為秦瓊把更深層次的淤血解除掉,讓秦瓊可以真正的動起來,誰知秦瓊說出了這句話……
愣了好一會兒,蘇寧露出了笑容:“好的,翼公。”
“莫要翼公翼公的喊,喊我伯伯吧!聽的生分。”秦瓊的語氣里多了一份恬靜。
“是,秦伯伯。”蘇寧當然遵命。
“老夫覺得好多了,身上熱乎乎的,舒服多了,也不會動一下子就疼痛難忍,三明,你這一手醫術不下于當世名醫啊!”秦瓊稍微動了一下竹罐子尚未拔下的肩膀,意外地發現以往只是稍微動一下就會疼痛難耐,而如今卻是動到了相當的程度才會感覺到一些些的疼痛,秦瓊不由的有些驚喜,他突然想起那些年他答應老妻要去做的事情,一起騎馬,一起垂釣,一起去看青山綠水,一起去看白雪皚皚……
他都沒有做到……
但是,若是去了這身病痛,不就可以了嗎?
秦夫人看著秦瓊一身的火罐感到擔憂,她感到擔憂,失去了秦瓊,她如何一個人生活?兒子只有五歲,女兒終究要出嫁,她一個人如何生存?突然,一只帶著溫度的粗糙大手握住了她的手,秦夫人猛然的看著那只手的主人,秦瓊,看到那溫暖的眼神,秦夫人突然覺得很安心,很安全。
當然,拔火罐只能緩解肩周炎等疼痛,不能根治,要想根治,還是需要中醫綜合療法,用食療和藥物治療綜合起來,不單單要化除淤血,還需要去除濕氣,更需要秦瓊盡可能地動一動身子,種種治療聯合起來,才有可能讓秦瓊成為一個普通的老人家……
良久,蘇寧的第一次治療完成,慢慢的拔下竹罐子,蘇寧對秦瓊說道:“秦伯伯,這個病癥很繁雜,不是一次治療就會好的,所以還需要多次的治療,這個,小侄每三日過來為您拔一次火罐,這樣一個月差不多就可以見到成效了,這些時日里,您也不要總是躺在床上,可以坐著,可以站著,活動身子是最重要的,若是怕著涼,可以用生姜煎水加糖喝,嗯,小侄這里有一包冰糖,這種糖無論什么時候吃都可以,若是吃了苦藥之后也可以吃一顆冰糖,不會影響藥性。”
蘇寧從懷里拿出了一大包準備好的冰糖,這包冰糖要是出售的話沒有五十貫錢是不會賣的,這也是目前蘇寧所有冰糖的一半,打包送給秦瓊了,對于這個經常吃藥的老人家這個冰糖可是一個非常好的東西,果不其然,秦夫人打開紙包的時候看到那一粒粒如同冰塊一樣純潔透明的冰糖的時候,兩個人都露出了驚異的面容。
“這是,冰?糖?”秦瓊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顆丟到嘴里,而后露出驚訝的神色:“這,這,這真的是糖?怎么,怎么會有這種糖?三明,這是,這是你制作的?”
蘇寧笑著點頭:“正是,這個冰糖以后可就是蘇府的招牌了,已經被陛下賜封為貢品,正好想到秦伯伯經常吃藥,而良藥苦口,這種冰糖正是最好的調劑物品,不用擔心影響藥性,所以就拿了一些贈予秦伯伯。以后吃藥之后,就吃一顆冰糖,就不會覺得口苦了。”
秦瓊拿了一顆放到秦夫人的嘴里,秦夫人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看著這包冰糖就像看著寶貝一樣,秦瓊很明白這糖的價格是怎樣的,這樣的冰糖,被封為貢品,那么這個價格又會是幾何?秦瓊頓時感到心底一股暖流流過,言語之中也頗有些顫抖:“三明啊,你這樣,這卻叫老夫如何過意得去?你我初次相識,這……”
蘇寧笑了笑說道:“秦伯伯,這個嘛,您不需要擔心的,小侄已經說了,今日前來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為秦伯伯醫治身體,第二個,其實是一個請求,還望秦伯伯答應。”
秦瓊和秦夫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有疑惑,秦瓊開口問道:“何事?只要老夫做得到,老夫一定答應。”
蘇寧面容一肅,跪坐下來,一個標準的大禮:“秦伯伯,秦伯母,小侄此來第二個目的,就是想向您二老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