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亮忠實的履行了李二陛下的指令,帶著五百名海軍將士登陸,把二百七十七個違反朝廷禁令偷著下海的人押赴廣州鬧市,其中有十七個人是主要罪犯,是帶頭的,所以這十七個人就要被斬首,剩下的二百六十人要被處以一年的羈押,殺雞給猴看。
登陸的時候,李大亮看見了馮盎長子馮智戴全身披掛帶著一群士兵正在沿途封鎖港口,抓捕那些意圖不軌之人,李大亮不明意味的一笑,帶著人馬走了過去,馮智戴看到了一群穿著海軍士兵的人走了過來,為首者是一員騎在馬上的大將,馮智戴認識,這位大將來到廣州的時候父親還帶著自己去拜見過。
嶺南地區另外一支不容忽視的軍事力量的首腦,南海海軍大總管李大亮。
李大亮的年紀和馮智戴差不多,兩人都屬于履歷特別豐富的將領,馮智戴很有謀略,也不缺乏武略,是馮盎三十個兒子里面最優秀的一個,李二陛下麾下諸員大將里面,論資歷論戰功論地位能和馮盎一較高下的,也就是李靖了,馮智戴的地位和年齡還有資歷是和程咬金他們一樣的。
馮智戴是將門虎子,從青年時代就跟著馮盎南征北戰,去過北疆,也在南疆留守多年,是馮盎內定的繼承人選之一,之所以是之一,主要還是馮盎如今正當壯年,特別能打,身體也好,對于篩選繼承人一事不是很著急,再說了,三十個兒子里面選出一個,那肯定要選最厲害最兇狠的,馮智戴就是其一。
馮盎和馮智戴商討不過不少關于李唐對于嶺南的態度問題,起初他們一致認為嶺南在中原人眼中不過是窮鄉僻壤之地,中原王朝甚至一直都把嶺南作為懲處犯罪官員的地方,動不動就流放嶺南,所以李唐皇室和之前的陳朝隋朝是一樣的,對于嶺南僅僅只有領土和賦稅的野心,沒興趣干涉嶺南的行政,他們是安全的。
不過自從三位王爺和數萬人組成的大船隊南下出海之后,馮盎和馮智戴就開始關注朝廷的政策了,他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甚至深深為之不屑,但是同時卻一直關注著,馮盎和馮智戴都見識過李二陛下的風采,他們不認為李二陛下是一個沒有能力的君王。
一直到那些船隊帶著數之不盡的香料回來以后,馮盎和馮智戴才終于注意到了這件事情的不尋常之處,李二陛下這一招可不是一般的招數啊,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驅,這一消息傳出,嶺南之地立馬就會迎來瘋子一樣的出海尋寶之人,這個數目還絕對不會少。
嶺南一直都是窮鄉僻壤,被中原人所不看好,但是如今一躍成為了遍地黃金之地,會來很多人,會來很多尋寶之人,拖家帶口過來的估計也不少,人口增加了,他們很高興,但是隨之而來的唐中央行政力量的進入,他們不高興。
畢竟在這兒經營了那么久了,誰愿意把自己個兒的地盤交出去?名義上臣服已經很給面子了好嗎?
沒辦法,事情還是發生了,人一多,這個紛爭就出來了,市舶司和審計司被堵得水泄不通,來的人多,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江南大士族居然也有,那些陳朝和隋朝遺留下來的江南士族們躲過了山東士族的覆滅之禍,現在積極求財,以備不時只需,這樣一來,馮盎也坐不住了,眼看著嶺南第一豪族的身份就要被那些從南洋獲得巨大財富的人們所無視,誰能坐得住?
反正馮盎是坐不住了,他也想派人出海去掠奪香料回來大賺一筆,甚至是壟斷一個區域的香料開采之權,那就好了,但是他也知道如今不僅僅是平民,還有江南各大士族,乃至于嶺南夷人部落,消息傳的太廣,他根本沒辦法從中獲取任何利益,他急了,誰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香料不著急?
親自派人到市舶司還有審計司報備,然后準備船只,用最大的力量準備船隊,同時對審計司還有市舶司的求助出工不出力,他們那兒越混亂越堵塞,他這兒就能獲得最大的利益,把這件事情交給大兒子馮智戴去辦,立刻準備船隊下南洋,結果出發前三個時辰,李二陛下的詔書到了,海面上傳來了消息,還沒有出動過的南海海軍封鎖了海面,大肆抓捕已經下海的人,不少人都被抓了。
馮盎也同時收到了李二陛下的圣旨,即刻起宣布海禁,迅速率軍將沿海各港口封鎖住,協助海軍抓捕偷偷下海的人,在審計司員外郎兼欽差御史張無悔抵達廣州主持審計司和市舶司的工作并且開放海禁之前不允許片板下海。
朝廷動手了!
那個張無悔就是第一波,之前的市舶司和審計司的存在只是管理海商之事,然后收收稅什么的,這一點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這個張無悔還有一個欽差的名號啊,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具備的名號,掌握著對海商的生殺大權,這是李二陛下特別賦予的權力,要是有不法之人,可以先斬后奏,其實就是個來嶺南殺人立威的!
只要是海商,就在他的管轄范圍內,也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因為雖然馮家是嶺南的土財主,但是馮盎并沒有割據一方公然叫板大唐朝廷的膽氣,之前還有,貞觀五年的時候還有,但是貞觀五年之后,隨著唐軍戰斗力的增強還有唐軍的軍事改革,馮盎已經沒有那些想法了,特別是軍事大學建立之后,他的第二十七個兒子馮智光進入其中學習,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徹底沒了脾氣。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不用說長沙的重軍,還有襄陽以及揚州的兩衛軍隊,都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燈,加在一塊六七萬兵馬,南下的話,還有南海海軍的海上威脅,不用提,這個仗沒法打,這些年唐軍的戰斗力和戰績讓他完全沒了脾氣,就想著多爭取一些政治上的權力和經濟上的優惠,死死把著自己所剩的軍權,僅此而已。
但是作為嶺南第一大豪族,全族人口過萬,為了安置這樣大的人口,馮盎都要單獨建立一個馮家村來滿足族人的需求,這樣的情況下,開支可能少嗎?有一條活路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無論如何,這個海上貿易也要插上一腳。
馮盎給馮智戴的指令就是,盡量隨著皇帝的意思做,只要皇帝不生氣,咱們就能過得下去,這嶺南之地,想要掌握沒那么容易,沒有咱們馮家,皇帝對付不來那些夷族,這是咱們最大的優勢所在,一定要牢牢抓住,那個時候,這些夷族反而就是咱們的護身符了。
馮智戴的令之后迅速帶領精銳兵馬彈壓鬧事者,抓了一大批,廣州監獄都給關滿了這些鬧事的人,海邊港口也迅速被封鎖,所有妄圖出海的人都被控制住,搗毀了不少船只,馮智戴也很聰明,知道把這些船只搗毀了或者是帶走用作自己家的船隊,那么不就是自己強大了,而競爭者少了很多嗎?
出海之人有報備,有詳細的記錄,回來的時候是要核對人數和姓名的,一個一個核對的,海上萬一有殺人越貨的,海軍和審計司都不會饒了他,這是海商的法律,賺錢可以,殺異族可以,但是自己人,誰要是動手了,那就是大家所有人的敵人。
“李將軍!別來無恙!”馮智戴行了一個軍禮,李大亮下了馬,回了一個禮:“馮將軍果然忠心報國,一片赤誠啊,馮公也是如此啊,本將軍甚為欣慰,今后共同維持嶺南秩序,還需要多多仰仗馮將軍和馮公啊!”
馮智戴笑了笑:“李將軍言過了,這海上的事情,不都是李將軍說了算嗎?李將軍可以握著所有海商的生殺之權啊!到時候馮家也難免要下海做做生意什么的,可要拜托李將軍多多照拂著啊!”
李大亮連連擺手:“哈哈哈,馮將軍才是言過了,都是同僚,理當互相照顧,本將軍奉陛下指令將這些妄圖下海行商之徒帶入廣州在鬧市斬首,應該沒有問題吧?”
馮智戴愣了一下,掃了一眼其中的一些人,小聲的詢問道:“陛下下令全部都要斬首嗎?”
李大亮會意:“其實只有十七個罪大惡極的需要斬首,就是排頭的十七個人,都是頭頭腦腦,明知故犯,陛下不是嗜殺之人,殺一儆百而已。”
馮智戴明顯松了口氣,小聲道:“那,那些不需要被斬首的人當中,其實有一些在下認識的人,在下可以擔保,他們絕對不是意圖不軌之徒,只不過是去探聽消息而已,不知道李將軍可否行個方便?”
李大亮神秘的低聲道:“嗨,這算什么事兒啊,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馮將軍盡管帶走便是,不過,現在風頭緊,陛下派來的欽差御史可馬上就要到了,那可是從吐蕃回來的大人物,縱橫部出身,深得陛下和蘇寧看重的人物,那可不是善茬兒,可要當心這點兒啊,被他抓住了,誰求情都沒用的,這段時間里面,可要小心這些啊!”
馮智戴很明顯并未對蘇寧兩個字產生什么注意的,只不過這個人被陛下所看重,他就不由得不注意一點兒,點點頭,告了聲謝,轉身辦公去了,二百多人的隊伍里面有三十多個人就被拉走了,李大亮身邊一員親信偏將走上前不解道:“將軍,咱們何必要這樣做?御史馬上就來了,咱們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萬一被什么人說了閑話的話……”
李大亮的面容變得無比嚴肅起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盡量安撫馮家,給他透露一些他認為是絕密消息的事情,不要讓馮盎對御史的到來產生什么太過激的反應,陛下希望的是審計司沒有站穩腳跟以前,馮家不要有變數,給他們一些安全感,讓他們認為陛下對他們還是照顧的,他們認為我是陛下的親信,我對他們的告誡就是陛下對他們的告誡。
這樣一來,等張無悔到了嶺南之后,馮家會幫助他的,嶺南之地夷族太多,馮家在其中屬于一個盟主的地位,存在相當重要,那些夷族對我們漢人非常防備,還有江南的士族,這里現在是魚龍混雜,張無悔的日子不好過,但他畢竟是蘇寧的人,陛下既然派他來,肯定有蘇寧在背后推波助瀾,我們能幫一點,就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