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貓,姜以式是比較不甘心的,沒能保護好王上,使得高句麗的王被敵國軍隊擄掠而去,國家的尊嚴盡喪,國將不國,而自己帶著最后的希望前來救援國王,最后的結局卻是意想不到的慘敗,這是人生的第一場慘敗,也是人生的最后一場慘敗,姜以式可以感覺到,從第一塊石頭墜地開始,他的死亡就不可逆轉。
當然是不可逆轉的,姜以式的死是已經被寫進劇本里面的,不可逆轉的結局,即使他再怎么抵抗,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集合身邊的衛隊和潰兵進行殊死的搏斗,他還是無法挽回已經無法挽回的結局,無法救回已經被關押在海船之上正在運回途中的高建武,結局就是這樣。
大戰基本結束了,高句麗人除了逃走的就是死了的,留在這里被堵住的基本上都死了,全面對抗結束,零星的抵抗也被騎兵隊們化整為零慢慢撲滅,蘇寧下令幾名騎兵副將帶著數千騎兵追擊那些逃走的高句麗潰兵,剩下的兵馬則慢慢的聚集在了最后的戰場――姜以式殊死一搏的小山丘上。
姜以式最后的幾百兵馬還在拼死戰斗,把姜以式保護在最里面的小山丘頂,姜以式一個人半跪在地上,用大劍撐在地面上,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他畢竟已經七十多歲了,不是一個非常適合近身肉搏的年歲了,方才的一陣拼殺已經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所剩無幾的衛隊把他保護著往小山丘上撤退的時候。他已經站不起來,只能靠著衛兵抬著他。
如今僅剩的數百衛兵還在拼死抵抗,雖然四面被圍,已經完全沒有勝算和生還的幾率,但是這些衛兵依然兵分四路頑強的保護著他們心中的支柱,高句麗的柱國大將姜以式,雖然如今這位柱國大將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戰斗了,可他們依然奮斗不止,戰斗不息。
大唐慢慢清掃掉了全部的高句麗兵馬,把最后的小山丘圍的里三層外三層。距離開戰已經四個小時過去了。蘇寧已經看到了天邊的夕陽,姜以式正如那如血殘陽,避免不了最終的結局,雖然蘇寧很尊敬這位戰斗到最后還是不肯放棄的老將軍。但是他今天既然已經被圍。就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
或許是為了保護最后的希望。衛兵們的戰斗極其勇猛,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依然打著和大唐士兵同歸于盡的想法,蘇寧就看到了好幾個高句麗兵臨死前還緊緊抱著一個大唐士兵不撒手。用牙咬著大唐士兵的脖子,最后被一起用長槍刺死,還有的干脆直接用腦袋撞,直接裝得頭破血流倒地而亡,更有甚者硬生生把手中敵人的腦袋給擰了下來,最后被用弩箭射死。
這是高句麗最后的頑強與抵抗了,蘇寧這樣想到,這些高句麗兵馬用盡了最后的力量和勇氣與絕對優勢的大唐士兵們戰斗,絲毫不在乎已經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絲毫不在意黑壓壓一片的大唐士兵們通紅的眼睛,拿著手中的武器做最后的戰斗,困獸猶斗。
蘇寧覺得,不管今天到底是什么樣的結果,當然這個結果也不會改變了,可是這些戰斗到最后一刻的戰士們都是勇士,都是值得尊敬的,雖然不喜歡高句麗人,可是不能否認的是,高句麗人也有自己的英雄,面前的這些人就是,蘇寧抬頭看到了山丘頂上那最后的倔強身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方才沸騰的殺意也逐漸冷卻了。
沒過多久,最后一個抵抗的衛兵被三只長矛刺穿了胸膛而死,臨死前還緊緊的咬著一個大唐士兵的胳膊,最后硬生生扯下了一塊肉,狀若瘋魔,當然也不忘最后大喊一聲“將軍”,如血殘陽的照射下,山丘上最后的一人一馬顯得是那樣的悲壯,最后的身影是那樣的凄涼。
姜以式站了起來,用長劍把自己的身體支撐住,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環顧了四周,看著已經全部戰死的衛隊和緊緊圍困著自己的唐軍士兵,他發出了極其響亮的狂笑聲,響徹四周,整個戰場頓時便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不想破壞這歷史的一幕。
蘇寧看了看同樣唏噓不已的張士貴和張亮,微微一嘆,縱馬上前,高聲道:“姜以式將軍,久聞大名了,今日得見,將軍果然不愧是高句麗大將。”
姜以式看到了騎在馬上的血人蘇寧,凝視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便是蘇寧吧?”
蘇寧點點頭道:“正是在下!”
姜以式詢問道:“就是你帶兵毀掉了我高句麗國王都,擄走了王上和王后?”
蘇寧點頭:“沒錯!”
姜以式好像略微有些感嘆:“真是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的年輕,聽手下說你很年輕的時候,還從未想過你是這樣的年輕,看來老夫的確是老了,今日之敗,實在是天意如此,老夫心服口服。”
蘇寧高聲道:“姜老將軍不愧是英雄,今日之敗,老將軍也說實屬天意,并非人力可能為之,既如此,老將軍為何不歸順我天朝,而要死戰到底呢?!”
姜以式頓時怒目圓瞪:“你何時見過跪地求饒的英雄!我這膝蓋,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為何要跪敵人!還是我國家我族人之生死仇敵,你一路而來,燒殺搶掠不止,毀去房屋良田不計其數,春耕盡毀,沒有糧食,冬季如何度日,我高句麗不知又要有多少族人喪命,我為何要歸降!”
蘇寧冷聲道:“高句麗有今日之敗,實屬自找,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你高句麗不背信棄義突襲我朝,我又何須千里迢迢統兵來此,冒著生命危險連番大戰。打過第一仗,我便不想再有第二次,可是為保我國家百姓,我唯有一戰,對你等之仁慈,就是對我國家百姓之殘忍背叛,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姜以式冷著一張臉,怒道:“即使如此,百姓何辜,你一路而來焚毀其屋。毀去其田。沒有糧食,他們如何過冬,難民成千上萬,哪里有糧食給他們吃。他們還能活過去嗎?又有多少幼兒女子。與你沒有半點仇恨。卻死于你手,你固然戰功赫赫,卻是個血手屠夫。年紀輕輕卻如此殘忍,你有何顏面存活于這世上!”
蘇寧大笑道:“只要對我國家百姓有利,我便是血屠五萬里又有何妨?我輩男兒做事只需問心無愧便可,何來的大道理,戰場上哪里容得下敵人的存活!喚作是你,你一樣會這樣做!他們若怨我恨我,盡管來便是了,那又何妨?我就是死了,那二十年后,還是一條好漢!遇到同樣的事情,我一樣不會心慈手軟!”
薛仁貴大喝一聲:“將軍威武!”
三軍齊喝:“將軍威武!”
張亮和張士貴看著蘇寧不住的贊嘆,當初的小孩子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真真正正的男兒,頂天立地的將軍。
姜以式冷哼一聲道:“現在與你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老夫已經是個要死之人,老夫只問你一件事情,你把王上抓回唐國,想要做什么?!”
蘇寧哈哈笑道:“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做什么,不過,我可是記得,當初被我活捉的東突厥頡利可汗現在可是在長安深宮之中苦心鉆研舞蹈技巧,正打算在我大唐皇帝壽辰上獻舞一曲,正好,把高建武抓回國內,獻給陛xià,讓他和頡利一起研習舞技,為我大唐皇帝陛xià慶祝壽辰去!對了,西突厥的尼孰可汗還有薛延陀的夷男可汗估計也會一起去,到時候,就請四位一起為我大唐皇帝陛xià嫌舞,慶祝壽辰!哈哈哈哈哈哈!”
蘇寧此言一出,周圍士兵盡皆大笑不止,張亮和張士貴也被逗笑了,姜以式被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不止,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覺得悲哀無匹,曾經繁盛的高句麗大國,卻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僅僅王上被抓,這最后的十萬軍隊也所剩無幾,估計高句麗的亡國是無法逆轉了。
自己是罪人啊……
長嘆一聲,姜以式低下了頭顱,少頃,突然抬起頭顱,面朝高句麗王都方向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喊道:“先王在上,末將姜以式有愧先王栽培,未能護的王上及高句麗國安全,以致如此危局,末將死罪難逃!”
接著,姜以式站了起來,對著蘇寧大喊道:“蘇寧,今日老夫雖戰敗而死,但是卻絕不認輸,若有來生,老夫定然還會與你唐國對戰到底,便如你所說,二十年后,老夫還是一條好漢!”
說完,姜以式把大劍橫于脖頸之上,用力一拉,一道鮮血灑出,姜以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緊握劍柄順勢插于地上,頭顱墜在了劍柄之上,整個人便是跪倒在地請罪的姿勢,縱橫戰場數十年,名震半島三國的老將名帥姜以式,自刎而死。
姜以式之死,預示著高句麗的全面敗亡已經不可逆轉,高建武已被運回國內,高句麗就再也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代表著中央政府最后力量的十萬軍隊灰飛煙滅,將會使得無數的野心家蜂起,在大唐軍隊對高句麗發動最后滅國之戰以前,高句麗將再無寧日,泉蓋蘇文就算是有驚天才能,也回天乏術。
最后的一戰就此終結,那匹屬于姜以式的戰馬還在不停的舔著主人的臉頰,似乎想要喚醒主人一般,當然它的主人再也不會醒過來了,蘇寧下馬步行上了高坡,張亮和張士貴也走了上來,張士貴長嘆一聲:“姜以式到底算是個英雄,寧死不屈,我等應當厚葬他,也算是告慰此地戰死之人了。”
張亮嘆了口氣,少見的聽從了別人的意思,蘇寧自然也沒有別的想法,于是下令將姜以式的尸體火化,于此地為其建造墓地,墓碑,厚葬之,告慰此地數萬戰死之人,這一塊大唐和高句麗數萬士卒一同戰死之地,告慰這片赤紅的海域。
姜以式之死,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啟,高句麗的滅亡已經不可逆轉,那么新羅,百濟,也將緊隨其后,大唐不會放任半島上再出現一個大國威脅到大唐的安全,就算李二陛xià這樣想蘇寧也絕不會認同,無論是新羅還是百濟都將在下一場大戰中徹底成為歷史,而倭國就是下一個目標。
距離那個至高點,大唐的人們又往上邁進了一步,雖然這場勝利來得非常不容易,但是終究是勝利了,看著歡呼雀躍不止的士兵們,蘇寧知道,大唐的未來,遠不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