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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三 評卷

  多少年了,蘇寧終于體會到了老師批改學生考卷的心情,想當年,在蘇寧還在上學的時候,最想做的就是老師,因為老師擁有批改卷子的權利,而考試卷是最讓學生心驚膽戰心神不寧的存zài,這種權力讓當初的蘇寧羨慕嫉妒恨,非常想要獲取同樣的權力,掌握著全班學生的喜怒哀樂,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

  但是現在真的讓蘇寧坐在桌子面前評斷考生的成績的時候,蘇寧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渴望,正如同之前他所認為的,有些事情你在沒有做成之前,會激動,會幻想,會向往,會不住的想象自己做成之后該有多么高興多么自得,但是結果往往是任何感覺都沒有,最多是稍微放松一下,允許自己吃一頓好的,然后接著努力。

  看著眼前的考卷,蘇寧知道自己一樣握著讓這些考生的喜怒哀樂的權力,這種權力很有意思,它不存zài的時候你渴望,它存zài的時候你反而會覺得戰戰兢兢,無比的神圣,不敢有絲毫的疏忽,更何況代表著大唐帝國未來的太子殿下就在你身邊一起參與了評卷。

  倒不是說李承乾直接評卷,李承乾沒有被李二陛xià授予評卷之權,李二陛xià認為李承乾的本領不在于評卷,專業不對口,不允許他評卷,只允許他檢查被評斷之后的考卷,學習一下,蘇寧是縱橫家的大家,自然可以參與評卷,而且就《資治通鑒》看來,李二陛xià已經承認了蘇寧的學術地位,所以允許蘇寧參與評卷。

  科舉考試沒有明確的學科分別,只有職位的分別,一些名氣不大的學者只可以按照自己的擅長和本領去評斷一些比較低級的職位的考卷。而像是法曹工曹這一類縣府的重要官員的報考者考卷,則是由以法家著名學者俞永為首的評卷團隊來評斷的,蘇寧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所以蘇寧就可以看到那些有信心報考這些高難度職位的所謂大才之人的考卷。

  說起來也挺好笑的,這樣的科舉方式只是第四次,和前隋還有大唐之前所通行的科舉考試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在參考的時候,很多考生都不能及時明白這些考試的意義何在,問題的基本意義和回答要點在什么地方,之前只接受過儒家經義教育的大多數讀書人并不理解這些關乎實際的問題和他們的所學有什么大的差別。

  因為政法大學僅僅開辦四年,第一屆的畢業生直到一年前才剛剛被允許畢業,而且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畢業就參加科舉考試,所以政法大學的考生并不多,這是第二屆政法大學學生畢業的時候,參加科舉考試的幾萬人里面只有不到一千個政法大學的學生。其他的都是些民間學者和讀書人,他們的思維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

  每年參考的人的確很多,選拔出來的也不少,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當初科舉考試第一次開考的時候有十萬多人報考,結果只錄取了一千多人,趕上了軍事大學第一次錄取學生的比例,在這之后。大唐朝廷做過一次關于這個情況的評估調查,研究的結果是民智初開。教育剛剛開始普及,縱橫之學和法家之學以及其他的百家學派被大唐人所了解的并不多,大多數的讀書人還是把科舉考試理解成了之前的儒家方式的科舉考試。

  他們沒有理解根據官職進行考試選拔的真正含義在什么地方。

  所以面對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考卷的時候,蘇寧雖然覺得好笑,但也沒有什么開心的感覺,這種情況其實也表示大唐開啟民智進行教育普及的道路非常的困難。還有很多的任務需要完成,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唉,這都是什么回答啊?問他一樁偷竊案該如何審問,他直接就說嚴刑拷打,不怕不招。這種人怎么可以允許他去做縣令?這樣的人還敢報考縣令之職?唉!太子殿下,這次的科舉考試,估計又要罷黜很多人啊!”一個四十多歲的刑部官員對著李承乾這樣嘆息道,同時還不停的搖頭。

  李承乾喝著茶,看了看那份考卷,搖搖頭把這份考卷丟在了一邊:“民智初開,教育尚未普及到他們的地區,他們還以為現在是原先的科舉考試,經義講解倒是寫的不錯,但那只是基本功的考察,更重要的東西完全沒有掌握,一想到過去大唐就是選拔了這樣的人才,我也覺得心有惴惴,不勝擔憂啊!”

  蘇寧把手上的卷子遞給了李承乾:“問他農務,他給我回答子曰詩云,這也來參考縣令之職?這也就是之前的科舉才可以選上這樣的人,滿紙荒唐言,底下的百姓就只有一把辛酸淚了,這樣死摳字眼的書呆子不僅僅要罷黜,更要嚴厲斥責他,這樣的學識和態度,如果今后被更多的人學習到了,也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李承乾接過了試卷,一看,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行,這種人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一個說實在是要命,現在大唐的確已經把關中的很多地方普及了教化,山東江南和蜀中也有不少地方普及了,但是總體來看,還是僅僅只有三成不到的國土上普及了教化,大多數國民尚且不明白百家爭鳴是什么情況,這樣一來,我們可以選拔出來的人才也就大大的減少了。”

  蘇寧說道:“這個事情急不來,造紙造書需要時間,培養老師更需要時間,完善教育體制需要更多的時間,我們急不來,也不能急,我們一急,別人就會跟著急,所有人都急,這個事兒就完蛋了,所以啊,這要慢慢來,你在這里說這樣的話,可不能說給底下的官員聽,你一說,他們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來。

  我們要慢慢來,首先要派人去那些我們還沒有普及教化的地區去宣揚一下朝廷最新的科舉考試的意義,還有我們選拔官員的考查方式,那些考卷的考題的內容等等。都要說一說,別讓那些地方的人繼續讀那些儒家經義了,讀那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沒有好處,會讀書的人越少,對我們而言損失就越大。”

  李承乾很贊同的點點頭,然后放下了考卷。站了起來,四處巡視了一下,時不時拿起一份評斷之后的考卷看了看,大多數都是很不怎么樣的考卷,不過時不時也可以看到一份不錯的考卷:“三明,這份還是不錯的,你看這個策論,說的不錯,如何審查官員。如何統籌一應事宜,很有做長官的潛質,這個應該還是可以的,應該予以通guò,讓他去參加之后的實際測試。”

  蘇寧接過了那份考卷,看了看,也是眼前一亮,在看遍了歪瓜劣棗之后。突然出現了一朵很正常的花兒,他自然也會覺得比較高興。看了看他對于縣令之職的考量,還有農務法務防務等等諸多很重要的地方的策論,蘇寧感覺此人對于農務比較擅長,對于兵事則不甚了解,這樣的人需要一個不錯的兵曹去協助,其他的地方他倒是可以統籌安排。

  總不能要求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什么都懂。他現在最該明白的應該是如何學習如何實踐,而不是什么都去亂做一氣。

  蘇寧點頭承認:“此人應該有通guò的潛質,諸位也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此人就算是通guò了筆試了。可以參加明日的實測,如何?”

  蘇寧把考卷給諸位評審團隊的大能們傳閱了一下,大家三兩成群的討論了一下,覺得可行,于是就一致贊同了此人通guò第一場考核,可以參加第二場考核,并且值得在意,值得著重關注和培養,如果有機會,他說不定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官員也說不定。

  當然了,這個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或許這家伙只是一個不錯的理論派,一旦遇到了實際測試,搞不好就要掉鏈子了,所以大家都保留意見,沒人說這是個不世出的奇才之類的,只是允許了他的通guò。

  之后的審查也有很多讓蘇寧哭笑不得啼笑皆非的考卷,千奇百怪的回答方式讓考官們每每為之絕倒,還有一個考生的對于如何管理農務答案居然是弄一堆土豆種子過去讓他們一起種土豆,反正好活,也可以吃飽肚子,多好!

  感情這家伙壓根兒就不明白土豆是怎樣種出來的,也不知道所謂的土豆種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兒,只是想當然而已,自然的,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選舉上的。

  一天的閱卷結束了,帶著滿身的疲憊,蘇寧被李承乾拉去了東宮,親自給蘇寧打下手,讓他下廚做了一桌子酒菜來犒勞一下疲勞的二人,明天還有一天的閱卷任務,要到后天才可以準備第二場考試,第二場考試也是他們主考,需要全程在場,想必又是一場激烈的體lì和腦力的風暴。

  蘇寧做了李承乾最喜歡的炸雞和荷包蛋,這個家伙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兩樣,然后配著小酒,居然有了很不錯的氛圍,一天的疲勞似乎都被掃清了。

  與此同時,張柬之接到了來自于孔穎達的邀請,孔穎達邀請張柬之去他的家中一起吃一頓晚飯,聊一聊關于他的考試和他的想法的內容上的一些問題,張柬之對此有些許的疑惑和擔憂,畢竟之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孔穎達作為孔門嫡傳,自己的做法簡直就是在和孔穎達公然作對了,公然侮辱孔子了,張柬之很擔心孔穎達會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不過事實證明張柬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雖然孔穎達為人迂腐不知變通,但是他的確是有肚量的,而且在多次的變故之后,這種肚量已經漸漸地成了習慣,儒家的頹勢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之前那么超然的地位了,李二陛xià對待他一如之前,但是卻讓他找不到多少的安全感,他總覺得在縱橫家和法家的雙重壓迫之下,他很危險,儒家也很危險。

  他想把張柬之叫過來,僅僅是吃一頓飯而已,他不希望這個選擇了縱橫家的少年會對儒家有什么特殊的偏見,按照孔穎達自己的判斷,這個少年未來的成就以及蘇寧對他的青睞,很明顯,縱橫家未來的領軍人物里面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要是這樣的少年也對儒家沒有好感,乃至于憎惡儒家,那么會給儒家帶來更大的影響。

  所以僅此而已。

  張柬之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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