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上去?”
饒是李淳膽大,還是一頭冷汗,要用手掌去接觸魔火,這人得多自虐啊?
圍觀眾人之中,也都是發出了一陣驚呼。
“這……這莫非是什么邪惡的魔火鍛冶之法,要自殘己身才能成功!”
“那小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沒想到如此狠辣!”
孟通面色發白,目光投向諸葛七,卻見他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混賬!竟然真有修復斬浪劍的辦法么?不過手上沾了魔火,你不死也要殘了,看你再怎么使劍,再怎么考科舉!”
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希冀,既希望李淳為了修復斬浪劍而廢了,又怕他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后,真的可以將寶劍修復。
李淳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斷劍上持續燃燒的魔火,低聲對著顏火兒抱怨。
“老妹,你可不能坑我!這……這真的行嗎?”
顏火兒微微而笑,抬頭瞇著眼睛,“大哥,你不相信我么?”
“怎么敢不相信……”
李淳長嘆一聲,終于咬牙點頭,蹲下身子,左手握著劍柄,右手撿起虎骨,大吼一聲,用力地拍在劍身之上!
一股皮肉焦臭之位迅速傳了開來,眾人驚呼,一起退開了幾步,卻見李淳面色古怪,松開了右手,緩緩舉起。
他的右手,依然是瑩白如玉,沒有被魔火燒灼過的痕跡。
剛才那股子臭味,只是虎骨中的雜質被燒掉而發出的,剩余的虎骨在火焰的炙烤之下,迅速變得透明。緩緩地化作流動的膠狀。
“這……這怎么可能!”
“接觸魔火,竟然沒有受傷?”
魔火的燒灼之力,幾乎是無法防御,它造成的傷勢也是最無法治療的,這少年沒有任何防護的與魔火接觸,竟然一點傷都沒受——這……這也太古怪了吧?
諸葛七面色蠟黃。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他衰朽的心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一時間都恢復不過來。
這是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
即使是他以大匠的眼光,早已確認在劍刃上燃燒的就是魔火,但他現在依然不敢相信。
不可能有人能夠徒手與魔火接觸——不管怎么樣,他們不可能能夠修復寶劍!
諸葛七幾乎都狂躁了。
顏火兒輕輕地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語氣之中有了幾分意興闌珊。
“接下來就簡單了。你把大翅角魔的血也一樣灑在那截斷劍上,然后撿起來,把兩截斷劍對準了接起來——哦,要多拿一會兒,讓它們長好才能松手……”
要是在剛才接觸魔火之前,要李淳去握著一截燃燒著魔火的斷刃不放,等許久才放手,他只會覺得是在發瘋。但是有了剛才的經驗,魔火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既然不能傷到自己。那魔火其實就是個挺有趣的東西,它并不像普通的火焰一般發出灼熱,讓人刺痛而不可接觸,反而是涼浸浸的,有種把手伸到松軟雪中的感覺。
李淳點燃了另一截劍刃,小心翼翼地揀了起來。魔火在他指縫中燃燒,卻是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他瞇著眼睛,將兩截斷劍對準,拼合在一處!
咔——咔咔——
鍛造斬浪劍的百煉精鋼,在虎骨的催發之下。發出了咔咔的生長之聲,兩截斷劍之間的裂痕,竟然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弭!
“這不可能!”
一直都沒有開口的諸葛七終于忍不住了,他圓睜雙目,白發顫動,顫顫巍巍地指著李淳手中的斬浪劍!
“區區黑王角虎虎骨的生發之力,絕對不足以催發精鋼的生長自愈,就算你表面愈合了,內里還是有巨大的裂痕,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你是不可能完成修復的!”
“嗤——”
顏火兒不屑地搖了搖頭,“老頭,所以說你不懂天時。”
她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陽,“今日乃是木月木日,借著草木生發之力,所有的鍛冶煉藥都有極大的加成,只要有一絲生發之力的虎骨,就足以將這破劍的裂痕彌合……”
她悠悠地嘆了口氣,“其實,今天就算是你出手,用你那種笨拙的老辦法,也能把這劍修好——只不過你不懂罷了!”
“噗!”
諸葛七被顏火兒憋了一句,只覺得胸口如火燒一般,剛一張口,就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面色陡然變得煞白。
跟班趕緊送上熱茶,卻是被他袍袖一拂,落在地上打得粉碎,嚇得也不敢接近。
“不可能,就算你再怎么說得天花亂墜,老夫也不相信,你若說當真修復了斬浪劍,那就跟我這袖中劍比一比!”
只聽嗆啷一聲,諸葛七竟是從袖子里面抽出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長劍,劍刃之上,滿是藍色的幽光,看上去就鋒利異常。
“袖中銀蛇劍!”
有識貨的,立刻就開口喊出了這口劍的名字。
這一柄劍,可是諸葛七的心血之作,他自幼時學鍛,偶然得了一塊寒鐵,韌性極佳,一直帶在身邊溫養,等后來鍛冶之術大成,這才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半,開始鍛冶一口劍,足足又花了二十年功夫,采集各種五鐵精英以為補充,這才鑄成了這一口鋒利而柔軟的袖中銀蛇劍。
這一柄劍,可以說是他一生鍛冶的集大成之作,雖然還稱不上寶劍,但是也足以算得上是利劍的巔峰。
——莫說斬浪劍斷了,就算是沒斷之前,與此劍爭鋒,也未必就能勝之。
斬浪劍雖然有名,但只要是因為他是伏波郡王年輕時征戰沙場的佩劍,又極奢華,單論劍質,其實與袖中銀蛇也不過伯仲之間。
諸葛七拿出這柄劍來。明顯就是欺負人。
正常人都知道,再好的劍斷了再經修復,那原本的裂痕雖能彌合,但終究不是原來,仍然是留下了一個弱點,劍的質量怎么也得下降一個層次。
斬浪劍的修復。就算是信隱君也沒有指望能夠和原來一樣好,只要勉勉強強仍然能夠達到利劍的層次,他在老父面前就能交待得過去了。
如今要剛剛修復好的斬浪劍與袖中銀蛇硬拼,那……那不是找斷么?
“怎么樣,難道說名動天下的斬浪劍,還不如我這籍籍無名的袖中銀蛇么?若是拼不過,又怎么能說已經修好?”
諸葛七是為了這口氣了,連老臉都不要了,死活用話擠兌。
誰也不能說斬浪劍不如袖中銀蛇。信隱君本想叫嚷,也叫這句話給憋了回去。
“斬浪劍……修復的竟是斬浪劍!”
“天哪,那不是伏波郡王的寶劍么?怎么會在慶豐城中!”
圍觀之人,也有不少人聽過斬浪劍的名頭,一時驚愕,都是議論紛紛。
信隱君眉頭一皺,心中更是惱怒。
斬浪劍之事看來是紙包不住火了,要是今天修不好。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跟父王交代!
——不過,大哥和火兒妹子那么厲害。應該是能搞定的吧?只是這老頭太過可惡,竟然要拿什么袖中銀蛇來試劍,要是平時,信隱君自然嗤之以鼻,不以為意,但他如今對斬浪劍看得過重。心中自然是有些擔憂。
“嘖嘖……”
顏火兒卻是笑了。
“這口劍馬馬虎虎,也算是一口好劍了,只是煉劍之人,只怕是花了不少心血功夫,你當真舍得?”
她口氣中的意思。竟是絲毫沒有把這袖中銀蛇放在眼里。
“老夫自然舍得,要鑒定寶劍之優劣,最好的辦法就是另一口劍,小娃兒,你是怕這野狐禪的修劍之法露了馬腳么?”
諸葛七為了掙回這一口氣,只有咬牙一拼,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袖中銀蛇,會輸給剛剛修好的斬浪劍。
“那就好!”
顏火兒拍了拍手,“不過,這試劍也不能白試,你若是輸了,就請把鑄造這袖中銀蛇的另外半塊寒鐵交出來,免得你又糟蹋了東西!”
言下之意,寒鐵鑄成的袖中銀蛇,已經算是糟蹋了東西。
諸葛七勃然大怒,額頭青筋直冒,“好!我就拿這寒鐵來賭,但若是你的劍斷在我袖中銀蛇之下,那你就要入我府中,為我三年之奴!”
這老頭也不是傻瓜,顏火兒的法子雖然詭異,但顯然還是有自己的一套,否則的話,斬浪劍也不可能接起來,他別的不要,就要顏火兒與他為奴,三年之中,還不能把那些鍛冶之術天時之法都給挖出來!
“老妹不要……”
李淳大怒,他還握著燃燒的斬浪劍,最后的修復猶未完成,但這種條件他豈能答應。
顏火兒笑了笑,擺了擺手,“大哥不必擔心,穩贏的賭局,為什么不賺?”
她瞧了瞧李淳手中的斬浪劍,微微點了點頭,“差不多了,也不用修得太好,這樣也已經足夠了,咱們,這就來試試吧!”
李淳一愣,什么叫也不用修得太好——信隱君也是苦笑不已。
他松開了手,輕輕一抖,帶出呼呼風聲,劍刃上的魔火應聲而滅,斬浪劍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
斷痕已然消失,劍上傳來一股勃勃的生機,竟然當真是修復如初了!
李淳心中一動,還發現了一個異樣之處。
原本斬浪劍雖然有萬軍辟易的威風煞氣,但卻是雜亂無章,未成系統,如今握在手中,卻隱隱有一種掌握千軍萬馬的威權。
——在用過了桃花劍之后,李淳對劍中蘊含的劍意最為敏感。
這斬浪劍在修復之后,竟然是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