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清靈館閣二十余弟子當中,只有李淳一個參加科舉,對于清靈館閣來說,大師兄的府試自然又是一件大事。
天滅教事件解決之后,清靈館閣重新開館授課,一眾師兄弟們又鬧鬧嚷嚷地聚了起來。
府試其實并不復雜,只要是慶豐城中四十五歲以下的居民,有人作保,即可報名參加,只收四兩銀子的報名費。報名之后獲得號牌和文書卷宗,就可以到考試日當天進入號場,憑著號牌核對資料,無差就能領取考卷,參與府試。
李淳是清靈館閣的學生,自然是由清靈館閣代理擔保和報名事宜,在跟幾位老先生提過之后,他們也已盡早辦妥,幫李淳取回了號牌與卷宗。
今年慶豐城中最終報考的士子超過千人,李淳報名晚了,排號到了八百多位。
“千人之中,最多不過取數十人,我可不能放松!”
秀才的取錄名額并無限定,但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人,若是當年的表現都不好,也有只取五人的記錄。
等到考試當天,李淳見到考場外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人已經年過不惑,甚至兩鬢斑白形容憔悴,有些人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甚至有人面色慘白,氣喘吁吁,顯見是抱病而來。
他心中感慨,更是下定了決心。
“大師兄,加油啊!”
“大師兄一定能考中的!”
火兒腿腳不便,并未送考。還是一眾師兄弟簇擁著李淳,戀戀不舍地送他到了考場門口。
李淳微笑與他們揮手告別,這才轉身交了號牌與卷宗。
門口的守衛見他年輕。對他還算客氣,畢竟莫欺少年窮,說不定這一轉身出來就是秀才老爺——要是那些年紀大些又窮酸模樣之人,他們早就不耐煩地催促了。
“李淳,十五歲!清靈館閣具保!”
他們驗對了資料,點了點頭,“確系本人無誤。進去吧!”
右邊的守衛指了指前方,至圣道祖塑像之后,就是第一場道學考試的考場!
李淳微笑點頭。提著籃子,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回頭,對著道祖塑像微微躬身行禮。轉過背后。就在考場中按號牌的位置坐下。
他來得還早,場中疏疏落落,并沒有坐幾個人。
那幾人都是神色緊張,一個個端坐不動,無人開口說話,呼吸聲也清晰可辨。
“到底是對人生最重要的考試,雖說第一場不難,但這氣氛也夠緊張的……”
李淳嘆了口氣。輕輕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看清楚了么?就是他!”
李淳踏入考場之時,并未注意到有一雙一直遠遠地盯著他的怨毒目光。
在考場對面的酒樓雅室之中。兩個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中年胖子面色蒼白,咬牙切齒地指著李淳消失的背影。
他的手指還在不斷顫抖,由于仇恨,原本肥胖的臉都扭曲了,顯得更是猙獰。
李淳的仇人并不多,這個窮兇極惡的中年人正是孟通的父親,慶豐城中的豪商孟莊生。
他原本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但是在崔非野一番話之后,卻有了一線曙光,雖然這幾日的經歷讓他心驚膽戰,卻也明白自己已經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孟莊生的對面是一個身形瘦削的漢子,面容枯槁,目光冷冷地在李淳背影一掃,瞳孔陡然收縮,沉默地點了點頭。
“鄭大郎,你已經三次未曾考中科舉,今年也已經二十七歲,只怕以后也沒什么機會了!”
“這一次,只要你出手幫我殺了這小子,我保你一輩子吃穿不愁!”
孟莊生的眼睛都發紅了,把一個小盒子打開,推到了那名叫鄭大郎的胖子面前。
盒子里面,是一疊面值百兩的銀票,從厚度來看,至少也有二三千兩!
鄭大郎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向前伸了伸手,卻又咬牙忍住。
“孟伯父,我對自己的劍法還是有幾分信心,這科舉大事……”
“若是大郎有信心,再等下次考試也不遲!”孟莊生心中鄙夷,如今府試的潛規則就是多錄取年輕人,二十五歲以上就差不多算是一個坎,除非實在驚才絕艷,否則過關的可能性極小,要不然他怎么會來找這人?
這人的武功分明是殺人的武學,雖然已經有了劍師的實力,真實本領遠在一般士子之上,卻始終都一直不曾通過科舉的門檻,早該醒悟了,還做什么夢?
“我就是知道你劍法高明,才來拜托你做這件事。”
“你可要想想,就算是你考中秀才,以現在這個年紀,也難有人招攬,十年也未必賺得到三千兩銀子!”
鄭大郎的神色變幻不定,他何嘗不知道孟莊生所說的乃是實情,只是自己一直都不肯放棄罷了,如今在真金白銀的誘惑之下,終于做了決斷!他咬了咬牙,伸手捏住了桌上的盒子,但還有些顧忌。
“那小子的實力不弱……”
“哼!”提起兒子,孟莊生握緊了拳頭,“這小子確然不簡單,但不管怎么樣,他也不是你的對手。”
李淳并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戰績,尤其是劍師這個門檻極高,并非一般人可以簡單跨過,縱然天資再好,也沒有幾日之內就飛越的道理。
他眼中露出一絲狠毒的光芒,“在斗劍比試之中,他怎么也料不到你會有殺心,你出其不意,要了他的命又有何難?”
科舉不得殺傷人命,李淳又與鄭大郎素不相識,自然想不到他暗藏殺機——這是孟莊生算來算去最好的機會。
要是科舉之前派人襲殺,太露痕跡,如今李淳也算是入了城中諸位貴族之眼,何況有信隱君罩著,總有人會關注到他;要是考試之后,李淳得中秀才,就更沒辦法對付。
只有在考試之中,擂臺之上,一舉殺之,推說是一時失手,別人又能說什么?
“好!我便答應了你!”
鄭大郎咬牙地抽走盒子中的銀票,胡亂往袖子里一塞,起身轉頭就走,腳步搖晃,顯見還是心中甚是驚惶。
只是為了錢財,難免就不顧一切了!
孟莊生看他收下銀票,心中大定,依舊坐在窗邊瞧著考場門口,只見鄭大郎晃晃悠悠走入考場之中,這才倒了杯酒,顫抖著喝了,面色發白。
事到如今,他已經是別人手中的傀儡,無論如何也得跟李淳作對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