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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克拉蘇的宴請(中)

  克拉蘇的門庭,與庇主路庫拉斯很不一樣,路庫拉斯是那種恨不得把金錢全部蕩盡的感覺,普來瑪的奢華無度就是典型,據傳他的衣物間里,有整整一百件腓尼基紫長袍。而克拉蘇不同,當卡拉比斯進入他家的花園時,感覺就是一種淡淡的寂靜,建筑物的裝潢與修飾都很樸素,但卻透著一種友好,事實也是這樣,克拉蘇不會反對任何人到他府上叨擾一頓餐飯。只有在生意或者辯護上有矛盾,他才會與你針鋒相對,而且手段狠辣,絕不容情,在這座城市里,雖然克拉蘇顯得十分懶散,但沒有人敢來惹他。

  庭院里,兩側有一排排房間,知情人士說,這是克拉蘇賬務會計的工作地點,好幾十個高等奴隸充任,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審核、購置或出售各種產業,當然也在算計競爭對手,這是這座庭院的另外一副面孔。

  終于,站在前廳的克拉蘇,看到卡拉比斯就笑起來,一雙深凹進去的大眼睛,滿是魚尾紋,但和凱撒的不同,充滿了一種城府與市儈,他絕對是那種有錢舍不得花,每時每地都在考慮如何奪取更多資產的角色。“年輕人,我為之前低估你而感到抱歉,你現在完全有資格和我坐在一張餐桌上,討論任何友情和生意上的事宜。”

  隨后,一位很有精神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興奮地對克拉蘇說“父親,西塞羅何時會來到”。克拉蘇臉上掠過一層陰云,但還是笑起來,說我知道兒子你是西塞羅的崇拜者,這位尊敬的執政官閣下,很快就會來的,你要稍安勿躁。

  待到卡拉比斯揀了個很不起眼的位子坐定后,賓客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果然有西塞羅,但這執政官對小克拉蘇的殷勤,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說直接點,他和克拉蘇感情一向不好,今晚來此也是勉為其難。

  宴會上的食物,遠遠不如庇主路庫拉斯的精美奢華,大多是些日常的肉食、海鮮與豆類,認出卡拉比斯的一幫騎士、自由民,都圍上來纏著他談各種各樣的投資和生意,不勝其煩,但很快宴會上的焦點出現了——西塞羅與克拉蘇發生了激烈的抵牾。

  “您在擔任監察官期間,并沒有擔負起應有的職責,這點和小加圖不啻有天壤之別。您從不統計人口,也不整理更改元老的名單,讓喀提林這樣陰謀者繼續混跡其中,難道不是您的失誤嗎?”西塞羅率先忍受不住,他本來來此赴宴,是想爭取克拉蘇,聯合他對喀提林做堅決的斗爭的,此時的喀提林,已經公然宣布,要競選下一年的執政官。

  這是西塞羅絕對不能容忍的,所以他這段時間,在任何場合都不放棄對喀提林的攻擊,說他有蓄意謀反的征兆。

  克拉蘇雖然心中有怒氣,但還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冷靜地開導西塞羅:“尊敬的執政官閣下,我也有主張的,我主張授予山南高盧地區充分的公民權,享受拉丁城邦同等待遇。”

  “那是因為您的生意在哪,您需要共和國為你的商業拓展埋單。”

  “對,我原諒您言語的冒犯,我們現在可擱置這個話題——喀提林,他是羅馬最古老的貴族后裔,不可能會做出背叛共和國的事情來,也許您多慮了。”

  西塞羅激憤起來,他用演說慣用的洪亮嗓音,與其是和克拉蘇對話,不如說是對宴會全場高調宣布:“我已經知道了,上次喀提林指示茹魯斯提的那個讓所有人都無法容忍的議案,背后就有你,聶魯達,還有凱撒當贊助人!我親愛的克拉蘇,我還是勸你們早點和那個惡棍劃清界限罷!”

  這個十分直接的攤牌,讓克拉蘇的臉面都紫了起來,他是發作不是,隱忍也不行,只能端著酒杯囁喏著:“執政官閣下,這可不是您爭取朋友的態度,共和國不是以您的意志運轉的。”

  “但應該以我為標桿,我如何對待共和國的,所有的貴族也應該這樣做,我請求您,還有凱撒,盡快回到正軌上來。”西塞羅扔下這句話后,便告辭了。

  外面已是黃昏時分,狂風夾雜著冷熱不均的空氣,一團團地往宴客廳里塞來,雷聲越來越密集了。卡拉比斯懸在心頭的疑問,依然沒有解決:克拉蘇邀請他赴宴,究竟是為何,我是不相信此時此刻,他還有興趣和我談生意上的往來,凱撒呢?似乎他一直也沒在裘可拉的大祭司官邸里出現,開麥斯(也移到了大祭司官邸)不止一次告訴他,凱撒這段時間也是心事重重,根本無心具體工作。

  “請原諒我,閣下。我必須要得知,有什么能替您效勞的,否則我在這豐盛的宴會上,會產生不安的。”卡拉比斯瞅準機會,上前問到,此刻的克拉蘇,正坐在臥榻上失神著。

  “哦,是的,是的。”克拉蘇應答著,然后又恢復了笑容,切切地問:“您認識個叫郎吉士的騎士嗎?聽說他之前奉了喀提林的命令,去刺殺阿非利加申訴團代表,對這件事你了解多少。”

  “抱歉,不了解,只是聽說過這事。”卡拉比斯直接回答,壓住了心中的錯愕,力圖在表情上保持冷靜。

  “嗯,你也知道的,他之前和你的主母間......也許你可以向克勞狄婭替我打聽打聽,關于郎吉士的下落,我和他牽扯到一點債務問題,還沒解決好。”克拉蘇也一臉平靜如水的表情。

  大家都在演戲。

  “我在生意上應該認得一些和郎吉士有交往的朋友,我會全力把他的下落給查到的。哈,好像全羅馬城都在找這家伙。”

  克拉蘇瞇著金魚般的眼睛,也對著卡拉比斯,保持著敬酒的姿勢,干笑起來,說“可不是嘛!”

  很快,卡拉比斯找到借口開溜了,他步出克拉蘇的庭院,就從褡褳里摸出那串青銅鑰匙,這是郎吉士的遺物,現在也許西塞羅在找,喀提林在找,克勞狄婭在找,克拉蘇和凱撒也在找。

  地面上卷起的旋風,街道和建筑全染上了濃濃昏濛之色,讓卡拉比斯舉步維艱,在大賽馬場前的小廣場上,他看到了喀提林的數百黨徒,正在聚會演說,一具掛著銘牌的自由民的尸體,脖子上套著繩索,身上滿是棍棒的傷痕,被吊在了賽馬場墻的頂棚架上,兩個滴著血的腳丫,在風中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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