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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變局(上)

  “緘默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永遠都是第一個告密的人才有資格領到賞金。”——在出賣主人刺殺尼祿計劃前,奴隸米利庫斯的妻子是這樣慫恿自己的丈夫的。

  是的,在朱庇特神廟下候著的李必達沒有聽錯,他的庇主“金槍魚”路庫拉斯也要作為候選人,與凱撒一起競爭。他真的沒想到,小加圖還會留這么手,不知道庇主是單純地回報小加圖當年給予自己的協助,還是出于一貫的政治立場考慮(他庇主自然是貴族黨,蘇拉的追隨者),反正他就要和凱撒打擂了。

  至于另外個比布魯斯,在李必達眼中不過就是個“符號”而已,他現在最苦惱的現象出現了,那就是情義和利益間的抉擇。

  走下臺階的凱撒意味深長地將候選人名單的青銅板,交到了李必達手里,隨后從嘴里簡潔地吐出句話,“如何?”

  誰想李必達并沒有思索太長時間,就把青銅板還給了凱撒,很堅定地說:“抱歉,我必須回去幫助自己的庇主。”

  “應該的,感謝你把路鋪設好了。”凱撒的表情也很淡然,更沒多說什么,似乎對李必達此舉不以為意,但他的那句“應該的”卻更加含義深遠不測,究竟是李必達應該忠于庇主,還是李必達可以離開自己的團體了,凱撒最終也沒給出明確的答案,隨后就換上了純白色的長袍,慢慢地走下了卡皮托兒山,他的其余朋友也都驚詫地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李必達,心想這位怎么在最容易分享榮耀的時候,離開了凱撒——現在呆子都知道,凱撒肯定會就任下任執政官,最多元老院會在路庫拉斯與比布魯斯間擇出個。和凱撒雙頭共治爭權奪利罷了,這家伙也就三十歲不到的模樣,居然會貽誤下面一年的大好上升空間,去追隨個有錢但無權的老牌貴族,當真是莫名其妙。

  阿皮隆的別墅里,李必達自卡皮托兒山回來后就很沉郁不語,他會把兒女們扔給保姆,而后和扎著小辮子的醫生提莫修坐在小舟上,讓小鴿子帕魯瑪劃槳,靜靜地泛行在小型山湖當中。深秋季節的各種雜樹倒影晃動在水面上。還有自水下冒出的一叢叢極長的水草。隨著冷冽舒爽的風搖曳著,李必達從凱利那兒要來了庇主所服用的草藥,遞給了提莫修,對方嗅了嗅后便大搖頭:“這種藥物服用太久。會徹底喪失神智的。”

  “我聽凱利說,這藥物是庇主執拗要吃的,他究竟知曉這草藥的毒性與否?但起碼我以前多次勸告過庇主這藥物的毒性,但庇主卻從來不聽,此藥物一定得到庇主莫大的信任。另外,據眼線說,小加圖最近很頻繁地出入庇主的普來瑪別墅,不過我認為他是去勸說庇主參加競選的可能性最大——喂,你有無聽我說。”李必達分析了半天。卻看到提莫修一直窩在船尾,聚精會神地在垂釣,不由得發了火,這會兒倒是小鴿子插了話,“根據養父的分析。我能下個判斷。”

  “哦,你說。”

  “如果這是個正常的核桃游戲,那金槍魚會和凱撒一起當選。”

  李必達有些困惑地看著小鴿子的臉,隨后明白了,小鴿子說的沒錯:他庇主神智渙散的傳聞,應該早已被羅馬城消息靈通人士所得知,小加圖身為庇主多年的朋友不會不知道,而凱撒更沒有理由還蒙在鼓里。對于小加圖和貴族黨來說,路庫拉斯有名望,但現在頭腦不好,快和他弟弟馬可斯一樣了,不過還有比頭腦不做主的人更適合當執政官的嗎?連飼養的花費都省去了。而對凱撒而言,路庫拉斯的身體狀態,卻比正常情況下更讓他煩惱,因為當選后自己與貴族黨的爭斗即將進入白熱化,擺在桌面上往往就是他和路庫拉斯兩人的鏖戰,誰愿意擔負個與白癡作戰的罵名?落個“勝之不武”的評價都算客氣的了。

  長呼口氣,李必達靜靜地倒在小舟的甲板上,望著高遠的湛藍天空,呆住了,良久他對小鴿子說:“現在,怕是真正要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深夜里,波蒂溫柔地伏在了她男人的胸膛上,幫他擦拭著身上的汗水,“我覺得我變得太快了。以前我會很惶恐但很認真地拿起斗劍,為了是保護家人,你、小鴿子,還有利奧與科琳娜,就像個穴居在地下溫暖窩里的兇猛小動物;但現在我卻主動地冒著被反噬的危險,去攻擊撕咬別人的血肉,殺死個人對我而言就像碾死個螞蟻般,成為了兇殘貪婪的土狼。光是這樣還不夠,我怕是快要在人格方面墮落了。”

  波蒂摸了下李必達的眼睛,圍上了毯子,笑著說:“你的眼神還是像瑪瑙那么黑,像阿皮隆山湖那么清澈,并沒有變,還是和黎克達尼亞那會一樣,你這些天的苦惱我都打聽到了。聽著男人,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算是我,不也算計過了波西婭了嗎,但我始終認為,波西婭的妹妹因為虛榮,即便得到了父親的同意和龐培結合,將來也會流著鼻涕,一個人抬著嫁妝被休棄回來的。”

  燭火下,李必達摸著波蒂光滑豐腴的后背,暗地下了決心。

  次日,他便很低調地出現在克拉蘇幽靜的宅邸里,“要我勸說路庫拉斯放棄競選?這我可做不到,因為金槍魚和凱撒一起當選,對我而言才是最大的雙贏,到時候爭斗起來,雙方都得有求于我,那個比布魯斯可不是我這路的,我對他當選一點興趣都沒有。”克拉蘇在財務奴隸集中的房間里,細心地觀察著掛在墻壁上的算盤,檢查著有無被奴隸暗中做過手腳,他一向對這種細節極為敏感。

  “可是我庇主一旦當選,我就兩頭為難。”李必達很沉靜地堅持著。

  “你需要為難什么,兩頭下注就是,我有時很懷疑你那么高超的商業技巧是怎么想出來的?”克拉蘇有些不高興地說到,對李必達的建議很不感興趣的樣子。

  “敬愛的克拉蘇閣下,你還希望在有生之年進行場能為自己和家族帶來真正榮譽的遠征嘛,就像龐培清剿海盜和消滅本都王國那樣!”李必達陡然抬高了聲調,這種不恭的語氣,讓在場的財務奴隸們立刻如臨大敵,他們都驚恐地看著這兩人,覺得風暴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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