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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父與子(中)

  筵席散后,在奧菲勒努莊園后院,昏暗的地下室水牢當中,幾名彪形的武裝角斗士,正由女奴用小鉤刮除著體毛,涂抹著橄欖油,接著在手中掂試著各種恐怖刑具,眼神正盯著被綁在架子上的,只剩下大半條命的西法克斯。

  “喂,我就坐在這里,看著我的眼神示意,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代表繼續拷打,要是眨兩下,就表示停止拷打,換個刑具。”帶頭的那位大漢,繃著嘴巴,擠著眼睛,帶著兇悍的表情,蒙上了頭罩,只露出兩個眼睛,讓渾身筋肉抖動幾下,便坐在了西法克斯對面的墻角里。

  結果,旁邊手握著鞭子的角斗士,用手敲敲他的肩甲,“干什么!”領頭用刑的不耐煩問到。

  “你這樣帶著面罩,我們根本看不清你眨沒眨眼睛。”那角斗士說,接著其余人也都點頭附和。

  “是嗎?”那領頭大漢,頓時便眨了幾下眼睛,隨后用手指著自己,問其他人能不能看到,結果所有人都搖頭表示否定——那大漢只能嘆口氣,咕嚕著將頭罩給取下來,“好吧,現在叫我們開始吧,讓這崽子血肉橫飛!”

  那個手握鞭子的角斗士,又用手敲敲他的肩甲,“干什么!”領頭用刑的很不耐煩回問到。

  “只是有個小小的疑*問,如果你眨一下眼睛,又很快再眨了一下,那么我們到底是按照第一個方案繼續打,還是遵循第二個方案停止?”

  “如果是眨兩下的話,我會盡量延長兩次間隔時間的。”帶頭的繼續很細致很誠懇地解釋說。

  “還有個疑問。這個眨眼睛的次數。是按照你單個眼睛算的嗎。假如你兩個眼睛都眨的話,到底算是一下,還是兩下?”

  就在李必達與利奧,及尤莉亞在家奴的帶領下,繞過了后花園的小徑,走到地下室的入口時,幾聲凄厲的慘叫聲——一名滿頭是血、帶著可怕傷痕的家伙,被其他奴隸從門檻里給拖了出來。

  “這是西法克斯?”大祭司停下腳步。問到。

  利奧上前,忍住情緒看看,接著對父親搖頭,這會兒旁邊的名家奴說,“這家伙只是個喋喋不休的角斗士,剛才因胡亂呱噪被暴打頓,扔出來了。”

  “那就是說里面的刑罰,還未開始?”大祭司喃喃著說,而后那個帶頭的立刻也從門中邁出,向他施禮。帶著討好的語調與笑容,要求大祭司閣下安心將這個任務完全交給他。“不出一個夜晚刻,那家伙就得招供,哪怕他媽媽從冥府里回魂,也無法叫他回轉這心思。”

  結果李必達一口回絕,而后他慢慢走到了兒子身邊,“叫利奧負責審訊拷打的工作。”

  尤莉亞當即就不滿地爆發了,她轉向丈夫,“在宴會時我早就想對你嗆聲了,你怎么能這樣對待孩子?他可是埃米利烏斯家族的人,也是李必達你事業的繼承人,可是你根本不顧他的理性和勞累,先是叫他去尋找刑具,而后又叫他負責這種事,這是一名羅馬貴族青年應該做的?這是劊子手和斗劍奴應該做的!”

  “住嘴,尤莉亞。你不是個蠢貨,我不需要把話語說得那么直白,我只能說,現在就是埃米利烏斯家族生死攸關的時刻,也是決定利奧未來的時刻,所以他只能自己面對。”說完,尤莉亞還想爭辯什么,但是被李必達用手給制住了,這個手勢在羅馬家庭里是男主人所特有的,代表毋庸置疑的意思。

  “mama,我可以的。”最終,利奧的額頭上流下了汗珠,緩緩說道。

  “可是,利奧我是把你當作哲學家與道德家來培養的,你應該是個良善溫和的青年,現在你父親叫你做這種可怕的事情。”尤莉亞帶著不忿和惋惜,喊了起來。

  “mama,沒有利劍和手腕的哲學家,是不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或者說讓哲學家能安全活下來的世界,由我來承擔創造。”利奧咬著牙,最后邁入了那個門檻里面,一股陰暗霉爛的味道迎面而來,他稍微往后退了下,結果父親自背后走來,將手摁住在他的后肩上,這讓他根本退無可退。

  那種難受的氣息依舊不斷冒出來,就在這面暗暗的門檻前后,好像里面就是地獄,這不由得叫李必達想起了他先前的那個夢境,于是他的手摁得更緊了,“利奧我的兒子,你出生時候,有什么憂患呢?雖然你生母的地位是低下些,但我連小鴿子都視如己出的,你自小就擁有了公民和騎士身份,享受了良好優越的學院教育,可你現在也該明白了,有些事情光談理想是根本沒有用的,就像今日的這個地牢般,它陰暗恐怖潮濕,里面全是那些貴族們所不愿意看到的刑具,鞭打、哀嚎、虛假的許諾,這一切都像瘟疫那般,讓所謂接受希臘哲學教育的年輕人避之不及,他們寧愿拿起劍去誅殺任何個和他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目睹乃至從事這些——但你的父親,我是什么都經歷過了,殘暴的軍營,血腥的戰場,擁堵的孤島公寓,陰謀、暗殺,我還記得我原先是什么樣子?我還記得嗎?”

  說到“原來的樣子”時,李必達猛地將手捏得更緊了,利奧的肩膀甚至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他額頭上的汗水流得更加厲害,再配合這濃郁難聞的味道,利奧有種想嘔吐的感覺,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止一次聽生母波蒂說過,先前她與父親過著是什么樣的日子,另外波蒂也經常將“你父親不是個凡人”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走過去,利奧,見識見識,經歷經歷。”父親在背后的聲音響起,“看看刑具,主持下,讓它變著花樣,叫對方吐露出來有利于我們家族的東西來。”接著,父親的手,很有節奏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接著又在后背拍了一下,而后利奧就聽到了外面門鐵柵關閉的吱呀聲,還伴隨著尤莉亞mama模糊不清的爭吵聲,順著風兒通過的低鳴,他有些踉蹌地走下了火光忽明忽暗的臺階,那是個往復而下的,慢慢沉下去后,殘渣的氣味更為悶了。

  在他的眼前,幾個光著身子,就穿個兜襠布的斗劍奴,與幾個奴隸走來走去,這種地方就算是他先前在家里,也是從來都不來的,而在對面的木架上,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被捆在那里,就像只待宰的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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