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門打開,女學生們拿著一套套嶄新的學生服,沉默著,甚至不敢直視這些她們看不起的女人。
“喲,這可是學生服,我這輩子還沒穿過學生服呢。還是新的呢?舍得給我穿?”美花臭美的拿起一套,迫不及待往自己身上套。
“姐姐。”一個小姑娘把衣服遞給了玉墨,很小聲的叫了一聲姐姐。
玉墨勾起唇角,嫵媚與性感晃得女孩睜不開眼。
“這穿不上呀!”美花大聲叫著,她身材豐腴,該瘦的瘦,該有肉的地方鼓鼓囊囊,看起來實在不像學生。
旁邊的女人們打鬧著抓她的胸口,根本不像是即將赴一場奪命的宴會。
“姐妹們,這樣不行,我們干脆扯幾條床單裹一下,順便把衣服改大一點。”玉墨搖曳生姿的走回她的位置,建議道。
“玉墨說得對,改!抓緊改!”
一時間,窗簾,床單,都被裁成一條一條,她們心靈手巧,拿著最簡單的工具,將衣服改成了適合的大小,甚至,心意滿滿的補了帶花紋的針角。
十幾個金陵最有名的妓女,她們一起解開旗袍的扣子,藏青,艷紅,雪白……各色旗袍包裹著的,是她們再美不過樣子。
纖細的手指,藏青色的盤扣。
女學生們抱著膝蓋,呆呆的看著這樣香艷的場景。
看著雪白的床單變成長長的一條,它們貼身束在女子的胸上,把最性感的女人們,變回了女孩。
灰黑色的學生服穿在身上,這群風塵氣濃重的女人,竟不約而同的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比起她們美麗的旗袍,學生服丑的很有特色。
但這群女人,連系扣子的手都多了幾分珍視。
“呵……”舒兒嘲諷的笑了笑,第一個穿好了衣服。
她竟然妄想著,自己也能做一回學生,死了好像也不算太虧。
“這鐲子,可不能給小鬼子拿了去,給,送你了。”美花褪下一個翠綠色的鐲子,隨手遞給她面前的一個女學生。
她的話引發了眾人的共鳴,財務絕對不能便宜了那群人渣。
“這可是姐姐攢了半輩子的錢,我準備用來贖身的,可替我保存好了。”紅菱抿了抿唇,拿出了一個很大的荷包。
“姐姐……”女學生接過袋子,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
“行了,姐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不知道接過多少客人了。”
紅菱擺了擺手,又去跟自己姐妹糾結有個地方改的不好,她穿著很緊。
終究不是能和平共處的一群人,她們和女學生說話,也不知道該怎么好好說。
“這個琵琶,是豆蔻的命,拿著吧,豆蔻就為了這琵琶,才丟了命。”玉墨撫摸著染血的琴弦,遞給了眼睛最亮的一個女學生。
“豆蔻嗓子最好,秦淮景就數她唱的好。”玉墨嘆了口氣。
“玉墨,你這話我可聽不得,我唱的哪里不如豆蔻了?”美花眼眶有些紅,嘴里依然不饒人。
“秦淮景,是很好聽的曲子么?”眼睛最亮的女學生望著她們,第一次沒有躲避,沒有厭惡,只有感激。
“你不知道啊?那可是翠喜樓的招牌曲子,多少人想聽我們姐妹唱呢!”紅菱性格高傲,本就是不服人的。
“不如咱們姐妹唱一曲,也讓她們見識見識姐姐們的風采。”玉墨眼波含情,一身學生服穿在身上,有一種從風塵中剝離出來的書香氣質。
眉眼帶著淺淡的柔媚,動人心魄。
玉墨攜琴緩緩走到中間,姑娘們自發的在她身邊站成一排。
指尖撥動,連帶著豆蔻死去的靈魂,一起彈出了她們引以為傲的曲子。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聽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
吳儂軟語的蘇州小調,藏著金陵抹不去的古韻,帶著十幾歲的女孩沒有的柔美,悠揚凄清。
世人總說,腔曲何處最百媚,廣陵山水吳越聲。
這樣的柔軟輕媚,只是聽著,便又一次想起了這群女人叼著煙,肆無忌憚的闖進教堂,她們霸占地窖,抽煙打牌,似乎無所顧忌,什么都不怕,風華卓約,嫵媚動人。
原來,她們唱曲的時候,是這樣溫聲軟語,勾人心弦。
她們細聲軟語的唱著秦淮景,似乎把整個秦淮河的溫軟與繁華,唱進了這首曲子。
“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江南錦繡金陵風雅情呀瞻園里堂闊宇深呀 白鷺洲水漣漣世外桃源呀”
她們抱著琵琶,唱著動人的秦淮之景,帶著孩子們走向了救贖。
余音裊裊,那些不可訴說的話,不能開口的不舍與恐懼,借著這首曲子,唱給了女學生,唱給了神父,也唱給了上帝。
“砰!”教堂的門直接被踹碎。
“把人叫出來,該走了。”
很多很多的島國鬼子圍住了這座不大的天主教堂。
女人們穿著學生服,燙著的大卷的頭發改成了最樸素的學生頭,她們瑟縮的走向島國人的軍車。
沉默的,不發一言的走向了自己選擇的絕路。
她們的衣服里,藏著剛剛摔碎的玻璃做成的小刀,萬一能換那些折辱他們的人一命,便也不虧了。
車擋板升起,玉墨抬起頭,對外面站著的神父,露出了一個笑容,她第一個,沒有任何情色嫵媚,干凈的笑容。
女學生們藏在地窖里,聽著外面的槍聲,似乎也打碎了她們為數不多的膽氣。
“她們應該能活著回來吧?”一個不起眼的女孩說道。
“她們本來就是做那個的,這場宴會,對她們應該不危險。”另一個人接了一句。
“嗯……”
十幾個女學生,近乎大半,都露出了松了口氣的表情。
女學生似乎不愿意再談這件事,逐漸轉移了話題。
她們之中,收下了玉墨琵琶的女學生,默不作聲的站起來,抱著自己的琵琶,坐到了距離她們最遠的位置。
她叫書娟,遠沒有玉墨姐姐她們好看。但她知道,救命之恩,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