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收復戰之后,這座城市再度煥發了生機。
人們強迫自己走出傷痛,去努力活下去。
但兩場處決祭祀,全城轟動,所有人都在想辦法親眼目睹敵人死去,恨不能親自動手。
比起原本紙醉金迷,繁華綺麗的金陵,如今確實蕭條了很多。死了太多太多人,哪怕是最弱小的孩子,眼神中都參雜著恨。
李懷德將軍威望很高,一次救援戰,一次收復戰,讓大眾將他當做救世主崇拜,他說的話在整座城市令行禁止,想做的事不會有任何阻礙。
李懷德從來沒有一刻能如此清楚的認識到,只要他想,金陵城剩下的十多萬百姓,都會無條件成為他的助力。
這種地位一度讓他惶恐。
幸好還有蕭姑娘……
李懷德每次快要被壓力壓垮的時候,怡和酒店就是最好的去處。
蕭清這一次不打算站到臺前,她和野田明合作的事情無論有多少苦衷和成果,對金陵的百姓來說都是不可饒恕的,這手段用的太不光彩,注定了她無法站到臺前得到眾人擁戴。
蕭清很清楚,但如此艱難的情況,有些手段確實能少犧牲一些人,能好走一些路。但是站在臺前的人必須堅持一些東西,那是真正的民族脊梁。
她站在幕后,能做的,便是鋪好通往成功的路。
她培養的弟子和姐妹,都被送往了各行各業。
有些喜歡呆在特殊行動小隊,愿意在刀尖跳舞;有些想要投身商業,為后勤添磚加瓦;更有人在科研方面有極強的天賦,把自己關在實驗室廢寢忘食……
還有幾個姑娘,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好好活著。
蕭清按照他們的心愿,將他們各自安排在了合適的地方發光發熱。
在徐州會戰打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金陵難得的進入了修生養息時間。
島國在東海市的指揮官摔了他最愛的瓷器,國黨和紅黨的兩位大佬也抓住了這難得的機會,想要拿下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蕭清難得閑了下來,除了偶爾指點一下李懷德之外,她竟也有時間出去轉轉,看看如今的金陵。
值得說道的是,翠喜樓那些姑娘們都格外忙碌,盡管有好幾位的夢想都是過一些安居樂業的小日子,或者是能好好的唱個小曲兒,但如今這個時代,她們沒有一個人縮在蕭清身后,都盡可能學了本事,想盡自己的微薄之力。
“你聽說了么?小福糧油的負責人,是原來翠喜樓的美花。”
“嘖嘖嘖,真是世道變了,誰知道她怎么巴結上了上頭的軍官,一個妓女也能把持金陵的糧食命脈。”
說話的是一位身著中山裝的中年人,他的衣服有些陳舊,卻依稀能看出用料不凡,想來曾經也是家產不菲。
“我聽說,不僅是美花,那個紅菱你知道吧?原來翠喜樓那個身材勁爆的姑娘,她竟然參軍了,而且地位不低呢!我那天看到,她還能指揮手下,想來起碼是個小軍官。”
偷偷摸摸跟中年人討論的是個與他年齡差不多的男人,頭發有些禿,分明已經落魄,卻高高昂著頭,一副自己指點江山的模樣。
“不止如此,她們名聲還挺好的,百姓們都覺得她們人美心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山裝男人一臉不忿的說道。
“也不知道她們怎么有臉出來拋頭露面,是以為曾經的恩客都死絕了么?真是可笑至極,翠喜樓十四位絕色佳人,享譽秦淮兩岸,不才曾經也是美花小姐的恩客。”禿頭男驕傲的說道。
“誰說不是呢?我跟你說,美花也就那樣,紅菱的滋味才是真的絕,”中山裝男人一副點評的語氣。
“可惜當時地位不夠,沒能試試翠喜樓招牌玉墨小姐的成色,真是一大憾事。”禿頭男眼中淫穢之色一閃而過。
“我當時認識萬嘉商會的會長,倒是有幸見過,確實絕色。也不知現在哪位玉墨小姐,在做什么。”中山裝男人小聲說道。
金陵光復,鬼子被趕出金陵,一些曾經連夜跑路的人又陸續回來了。
看著現在全新的城市,竟然有種無處落腳的感覺,要知道哪怕他們家產中落,身家也不是那些窮老百姓能比的,誰曾想經此一役,金陵就像換了張皮一樣,他們熟悉的人和規則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曾經的人上人哪能經得起這樣的落差,眼下他們本來最看不起的人,竟然都爬到他們頭上了。
“要我說,還不如原來太君們在呢,那會金陵可是好地方啊,哪有這些妓女上位的道理,真是好笑。”
濃濃的嘲弄聲不自覺放大了一些。
美花本來只是例行過來各家門店巡視,結果就遇到這種糟心事,這種言論她最近并沒有少聽,甚至來往談生意的都有曾經的恩客。
怎么說呢,確實很難受,尤其是那些男人用那樣的目光看著她,仿佛無論她付出了多少努力,站在了多高的地方,在哪些人眼里,她始終低賤。
妓女……
只是一個妓女……
來來往往多少人,有幾個人真的看到她將糧油商會打理的僅僅有條,他們的目光像是依然能夠透過她的衣裳,肆無忌憚的看到她的身體。
她好不容易重拾的自尊和信心,在這樣一次一次的打擊之下,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那個玉墨倒是沒有出來拋頭露面,多半是被人包養了,可惜了……”
美花不想忍了,說她就算了,她確實沒什么本事,人家說的也是事實,可玉墨在她心里就是精神支柱,正因為玉墨。她才能重獲新生。
“哦?那你仔細講講,玉墨被誰包養了?我也挺好奇的。”
美花順著聲音轉過頭去,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見蕭清身邊兩個士兵分別拿槍指著這倆人,強制他們轉頭看向蕭清。
蕭清閑庭信步的走到美花身邊,撥弄了一下美花戴的頭飾。
那二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光鮮亮麗的蕭清和美花,顧忌著頭頂的手槍,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說嘛,怎么不說了?剛才不是說的挺頭頭是道么?”
“說就說,光天化日,李將軍治下,你還敢殺人不成?”禿頭男眼角撇過正在走來的執勤隊伍,頓時膽氣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