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應了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的老話,隨著李景隆帶人進入城堡,雙方之間主客移位,又回到先前的對峙中去。
徐灝下令堅壁清野,繼續餓著對方,連續派人四處攔截對方的補給車隊,收獲頗豐。而李景隆則下令死守,最遺憾的是張德沒有趁機抓住朱高熾。
臨近傍晚,天上下起了大雨,雨勢很大,李景隆一方驚恐欲絕的發現,城堡竟然因雨水沖刷而漸漸有垮塌的趨勢。最終李景隆當機立斷,率領殘兵敗將趁著雨夜由小道想要逃之夭夭。
不想半路上遇到徐家的主力,一場混亂的群毆過后,李景隆一方稍微占了上風,最終徐灝提議雙方就此罷兵言和,李景隆對此自是欣然接受。
青山上,老人收到最新的消息后,冷哼道:“虎頭蛇尾。”
朱棣卻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乃是故意的,不然以徐灝的聰明,即使令李景隆全軍覆沒也并非難事,一個請君入甕令人拍案叫絕。不過如此一來雙方的梁子就結大了,幾乎是得罪了全京城的勛貴。”
“此子狡猾多變而又處事圓滑,絕非忠厚之輩。”老人目光深邃,輕輕嘆了口氣。
“岳父大人言重了。”朱棣笑呵呵的拿起棋子將了一軍,“我倒覺得徐家所有孫兒輩中,徐灝最是像您年輕時呢。”
老人一愣,隨即笑罵道:“不用你拐彎抹角的指桑罵槐,老夫當年是迫于無奈,才虛與委蛇的和元軍周旋,那小子豈能和老夫相提并論?”
徐府別院,自覺功虧一簣的兄弟們怏怏不快的四散而去,徐灝和朱高熾彼此相視一笑,并肩朝院內走去。
“難為兄弟體諒為兄的難處。”朱高熾一臉誠懇,“我父子身在外藩,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是京城隨便一個小人物,也絲毫得罪不起。”
徐灝覺得有些好笑,起碼朱元璋在世的時候,這話應該反過來說吧?誰不知朱元璋對自家人最好,尤其是兒子們。
不過他也有些感慨,成功之人必有成功之處,以燕王府掌控十萬精銳的權勢,都對最微小的細節斤斤計較,自己應該好生學學,不怪乎燕王府后來能夠問鼎天下。
徐灝不是不懂事的年輕人,因此當朱高熾稍微暗示,就故意放了李景隆一馬,反正出錢出力的都是人家。
“應該感謝的是我,多謝兄長慷慨拿出五百兩黃金。”
“區區身外之物而已。”
說了一會兒話,二人相互道別,徐灝累了一天,回到住處連飯都沒吃,匆匆沐浴后就上床安歇,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徐灝起床先鍛煉了下身體,然后用過早飯,閑著沒事可做,就獨自一個人在花園里散步。轉過一座假山穿過一道角門,就見遠處一群女孩正在百花亭上,茶藤架前,靠著太湖石分題作詩。
徐灝覺得有趣,停下腳步駐足觀看,稍后女孩們各自散開,有的結伴離開,有在樹下追逐流鶯的,有在花叢撲打粉蝶的,有在戲打秋千的,有在摘花插鬢的。
欣賞了下女孩們的種種嬌態,徐灝不想被誤認為色狼,遂繞過百花亭朝著前方走。踩著小石子鋪就的路面,前方粉墻半筑,高柳坡檐,人還未到,一陣陣蘭麝氤氳撲鼻吹來,這論起景致比之自家可要強太多了。
徐灝尋思著等有了錢后,也這么腐敗的修一個江南園林,最好地點選在蘇杭,遠離將來定都北京中的是是非非,江南煙雨,人間天堂,修身養性的最佳所在。
走進這一方園子,馬上大有別有洞天的感覺,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潺潺;花圃盛開著各色鮮花,難怪花香襲人,不遠處有一座造型古樸的石拱橋,徐灝一邊觀賞水面下的錦鯉,一邊慢慢走到小橋西畔。
精致的閣樓里面,自家姐妹在說說笑笑。咦,怎么有幾個不認得?徐灝不知蒲城郡主到來的事,猶豫著是否該上樓去。
能望見二姐徐翠桃背著手緩步沉吟,低頭構想詩詞;大姐端坐桌前捉筆捷書,指腕不停;忽然,一個身穿素羅衫兒的倩影落入眼里,徐灝頓覺眼前一亮。
好一個清麗脫俗的玉人,徐灝心中暗贊,想起前些日子看過的一首判詞,此刻用來形容對方最是貼切不過。
“白羅衫影,無非織就春思;烏髻云堆,總是天然圖畫。體態輕盈,姿性兒百伶百俐,比花花解語;粉妝玉琢,世外之水月觀音,比玉玉生香。
美人如詩,好似撥開半幅桃箋,揮就一枝斑管。墨賓挾雨須臾至,腕鬼驅龍頃刻飛。”
比起自己那國色天香的表姐,少了艷麗多了飄逸,可謂是各擅勝場。要是論起各人喜好的話,徐灝更傾向于眼前的這位。
他這么仰頭看了半天,早被樓上的女孩們發覺,翠桃探出身子,朝著他招手道:“快上來。”
小樓里,徐翠柳對著朱巧巧等人解釋道:“三哥他乃是詩社的管事。”
徐青蓮也抬起頭,笑道:“那是我的同胞弟弟徐灝,還未及弱冠,大家不是外人,見面無妨的。”
“徐灝?”朱巧巧饒有興趣的道:“就是當日說做不出詩來的那位?聽說昨日是他指揮作戰,和曹國公打了個平手,看來文采一般,兵法倒是不俗。”
一直沉默寡言的沐姑娘聞言眸光盈盈,下意識的朝著樓梯處望去,正巧徐灝上來,二人的目光彼此交匯。
沐姑娘落落大方的點頭示意,隨即目光輕輕移開,徐灝無聲的笑了笑,舉步走到大姐身邊,笑道:“不知詩社都已經開了,還增添了成員,我這個管事失職了。”
徐青蓮不好給弟弟詳細介紹女兒家的芳名,含糊其辭的道:“這位是蒲城郡主朱姑娘,這位是黔國公家的郡主沐姑娘。”
“郡主,姓沐?”徐灝頓時了然,昨日和朱高熾閑聊起李景隆的時候,就說起過李景隆的父親李文忠乃是朱元璋的外甥后來認為義子的那一段歷史,這朱元璋夫婦還有一個非常喜愛的義子朱英,后來賜姓為沐,乃沐浴皇恩的意思,一直鎮守云南,去年因太子病死而傷心欲絕,三月后亡故。
對了,那不就是小說里的云南王沐家嘛?韋小寶能騙娶一個沐家小公主,那我呢?
徐灝目光清朗,神色平靜的朝著兩位姑娘點點頭。現實是現實,小說是小說,他還沒自戀到異想天開的地步。
朱巧巧笑吟吟的問道:“聽聞灝兄弟昨日令曹國公很是吃了些虧,讓我心里佩服。”
“不敢當。”徐灝一臉謙虛,“那都是兄長們的功勞,我不過是湊湊熱鬧,其實我連兵書都看不懂。”
“是么?”朱巧巧越發有興趣了,“那到底是誰的功勞?”
“嗯,有些計策是我大哥出的,有些是我二哥的主意。”徐灝不傻,在沒搞清楚這位未來嫂子到底要嫁給誰之前,話可不能亂說。
正在此時,徐汶徐濟兄弟倆笑吟吟的走上來,就見朱巧巧的神色立即為之一變,變得端莊冷漠,再不是面對徐灝時的和藹可親了。
越是如此越是令人覺得有趣,徐灝和一干姐妹一樣,熊熊八卦之火開始燃燒,都暗自打量著這三位之間曖昧的三角關系,猜測著郡主到底最終花落誰人。
突然徐灝皺起眉頭,看了眼坐在窗前宛如一幅畫卷的沐姑娘,暗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也是為了聯姻?
一想到此,徐灝就覺得心里面非常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