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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李萌

  秦淮河附近有一條很不起眼的豆腐巷,巷子里有一座戶部尚書趙大人做翰林時住過的宅子,因趙大人后來發跡了,就把宅子還給了岳父劉老大人。

  而劉老大人乃是江南士林極有威望的宿老,早在前朝做了半輩子的文官。大明定鼎天下后,其隱居家里潛心著作,后來以七十三歲的高齡經大臣茹瑺舉薦,以“文字應聘”入朝,長期擔任翰林院大學士。

  劉大人被尊為朝廷三老之一,洪武十八年高齡出仕,如今洪武二十八年,足足八十三歲矣,老驥伏櫪依然精神頭十足,在朝野內外擁有巨大聲望。

  臨街兩間穿堂小屋,中間是門戶過道,里面小小的四合院落;二道門后有小小影壁墻兒,繞過之后是三間堂房兩間西廂房和一間東廚屋,房后有個小花園,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里是劉老大人初次進京時購置的,后來送給女婿趙大人夫婦住了幾年,如今劉府買下了后面半條街,宅子被低調回京的臨安公主租了下來。

  話說當日徐灝就近去了驛站投宿,天未亮就指使石峰對徐汶出手。當時石峰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得手后陪著徐灝進京,而徐灝琢磨再三選擇過來投靠臨安公主。

  臨安公主能夠得以回京,其中徐灝有份功勞,加上和嚴學究一樣,自覺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是以馬上收留了他。

  徐家的追兵因此無功而返,所謂大隱閃神屠版組提供隱于市。人口百萬的京城里,找個人等同于大海撈針。

  徐灝就這樣住在了前院的一間空屋里。他不想太打擾手頭并不寬裕的寡婦公主,自己請了些周圍的鄰居幫忙打掃,上街買了一具牙床和紅木衣柜,一張八成新的紅漆八仙桌和兩把雕花椅子;此外還有鍋碗瓢盆炊帚被褥雜七雜八等物,雇了幾個閑漢給抬了回來。

  古人云君子遠廚房,討人厭的徐灝就準備修個灶房,被公主勸止了,非要他過去一起吃飯。

  臨安公主的親戚自然多到令人發指。可是夫家敗了和身為寡婦,不愿和親戚有什么來往,而李家則少的令人發指,可嘆李善長三族被夷,諾大個京城連個遠親都沒有。

  因此公主一家四口都很歡迎徐灝這位稀罕客人,加上徐灝同為皇親,彼此之間沒什么可避諱的。

  徐灝當日信口管朱元璋叫姥爺。是以干脆管公主叫姨媽,因姨媽姐妹中排行第一,嗯,沒好意思叫大姨媽。

  公主膝下有長子李芳次子李茂和乳名小草的幼女,大抵因李家驟然傾覆,故去的駙馬李琪希望女兒能夠像野草一樣不怕世人白眼。頑強的長大成人。

  徐灝很喜歡年僅六歲天真可愛的小草,給她取了閨名叫李萌,公主聽了后覺得不錯,就這么定了下來。

  徐灝隱匿在公主府非常安全,沒有人有膽量敢來鬧事。只要不怕九族被誅冇的話,就連石峰等閑都不敢過來。

  李家二十多口人都靠著臨安公主的兩份俸祿過活。一份是皇莊一年所出的千石糧食,一份是每月宗人府發下來的寶鈔二百貫。

  除去皇族間繁多的人情往來和日常開銷,一年下來所剩無幾,因此臨安公主過的很節省,也是兩個兒子都快長大了,要攢錢給哥倆說媳婦。

  徐灝不太喜歡今年十七歲的老大李芳,或許小時候享受過奢華,貴少爺的習氣不改,要不是母親管得嚴,一準是個豪奴成群,惹事生非的主。

  老二李茂則人如其名,非常有禮貌,今年一十四歲;家族出事時他還小,成長在家破人亡的環境里,自小懂事酷愛讀書,被母親寄予厚望。

  徐灝陸續通過石峰的口中,得知父母和長房反目搬到了魏家村定居,嫂子被關了起來,知道是時候該反擊了。

  這一天,臨安公主難過的道:“二弟好端端的怎么就病死了?真是天有不測風云。”

  屋子里,徐灝把包裹里的新衣服取出來,遞給了小丫鬟,聞言說道:“聽人說秦王出兵平叛,得勝歸來后染了急病而亡。”

  臨安公主嘆道:“弟弟們自小就勤練武藝,身子骨一向不錯,很少生病。唉!竟沒想到太子人到中年卻因得病去了,二弟也是如此,父皇一定傷心難過的很,真想進宮去探望他老人家,順便把孩子們也帶過去。”

  此時李萌身穿葡萄色絡紗衫兒,淡閃神屠版組提供鵝黃比肩兒,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徐灝眼睛一亮,贊道:“真漂亮。”

  說完順手從懷里取出兩根金鑲玉的橫簪,上面鑲嵌著珍珠,朝著李萌招手。

  “給我的嗎?”李萌甜甜一笑,一臉期盼。

  “還有一套新衣服和兩支簪子都是你的。”

  徐灝哈哈一笑,親手挽起李萌一頭烏黑長發,把簪子橫插扣好,李萌笑起來兩只眼眸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現出兩只小酒窩來。

  臨安公主見狀無奈的道:“又亂花錢,小草的衣服多的都裝不下了。”

  徐灝笑道:“那我買個最好的衣柜回來。”

  “你太寵她了,如此下去我可養不起,干脆送你好了。”臨安公主搖搖頭,無可奈何。

  徐灝抱起萌的令人心碎的小女孩,笑道:“姨媽咱們一言為定,今后妹子就歸我了。”

  臨安公主愕然道:“說說而已,你當真了不成?你自己還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孩子呢。”

  “那又怎么樣?我保證把小草養的白白胖胖。”徐灝雙手舉起李萌,逗的女孩咯咯嬌笑,“小草你愿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李萌嬌滴滴的道:“不要,我要陪著娘。”

  臨安公主頓時滿足的捂嘴輕笑,徐灝則咂嘴道:“白給你買了那么些好東西,都說女生外向,你卻不一樣。”

  李萌眨著秀氣眼眸,執著的道:“我就要陪著娘嘛,不過我也喜歡你。”

  “有這句話就夠了。”徐灝把她放下來,收起笑容,“姨媽聽說過兩天是歐陽駙馬的壽日,你晚上要去赴宴么?”

  臨安公主淡淡的道:“人家連請帖都沒送來,我怎好意思厚著臉皮過去?”

  徐灝說道:“我倒是收到了一張喜帖,不過不是在公主府,而是在秦淮河上。”

  臨安公主說道:“歐陽倫太張揚了,秦淮河上吃花酒,豈不是公然不給妻子面子,就不怕因此觸怒了父皇?”

  徐灝意有所指的道:“他吃花酒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對了,我晚上就托人給張娘娘送個信兒,一等娘娘定下日子,姨媽你就帶著小草進宮。”

  “真的?”臨安公主大喜,親了下依偎在懷里的女兒臉蛋。

  徐灝輕笑道:“真的。”

  當夜,徐灝幾個月來第一次和皇宮聯系的消息隨風而動。

  魏國公府,徐達悠閑坐在四面敞開的水榭里,神色自在的欣賞滿池荷花。對面的草地上,一群女孩們正在垂釣嬉戲。

  徐增壽靜靜站在身后,低聲道:“昨夜傳來消息,徐灝要送臨安公主進宮了。”

  徐達露出一絲笑意,“這孩子終于忍不住了。”

  徐增壽說道:“秦王殿下離奇暴斃,圣上為此龍顏震怒,除了世子生母鄧妃外,所有嬪妃和奴仆一律處死。又命晉王快馬進京,顯然已經開始疑心燕王了。”

  徐達微笑道:“朱棣乃冇鴻運當頭之人,不必替他憂心。老夫眼下最好奇的是,徐灝此子到底是忠于家族,還是忠心帝王,或者忠于朱棣?”

  徐增壽有些糊涂了,說道:“他反叛家族,這么久了不和陛下或姐夫聯系,可想而知他只忠于自己,要不借歐陽倫之手殺了他,要不由我親手清理門戶,省的我徐家近日頻頻遭人恥笑。”

  徐達略微思索了下,緩緩說道:“此子很有耐性,若不是徐耀祖夫婦連番逼迫,他肯定還會繼續低調度日,一直會耐心等待老夫或陛下任何一人壽終正寢,然后自己無有后顧之憂的去投靠朱棣。如今他光天化日之下隨著臨安公主大搖大擺的進宮,到時誰敢殺他?”

  徐增壽不屑的道:“如非顧忌姐夫,殺他不費吹灰之力。”

  徐達斷然說道:“你馬上派人知會他一聲,就說老夫要親自見他,倒要看看他到底來,還是不來。”

  徐增壽心中升起殺意,冷笑道:“他既然親口拒絕不做錦衣衛,又毆打長輩,可見他鐵了心要和咱家劃清界限,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父親何必給他機會?”

  徐達皺眉道:“巴不得老夫死的人多了,不差他一個。其實這里面的事你不明白,就算是老夫也是在揣測而已。老夫心事未了,不能死。

  罷了,你就派人對他說,不要隨臨安公主進宮,則他嫂子就會放出來,如此他定會繼續低調做人。”

  徐增壽不滿的道:“爹您把話說清楚成不成?到底咱家是支持姐夫還是朱允炆?您老有耐心,他徐灝有耐心,可陛下能有耐心嗎?”

  徐達忽然笑道:“有人沒有耐心就行了。”

  下午時分,徐灝收到石峰的傳話,坐在屋里苦苦思索。

  徐達明顯是叫自己繼續冷眼旁觀,坐視接下來的局勢演變,這也最符合自己的期望,什么都不做是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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