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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仕

  行太仆寺隸屬于兵部,總管天下各地衛所營堡等馬政,京城里的衙門位于兵部一側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衙門雖小,但戰馬的重要xìng卻毋庸置疑,是以養馬管馬的權利并不小責任也重大,不能出現半點差池,奈何養馬的好地方基本位于北方,因此行太仆寺分散于各地,各地寺衙門皆有從三品的卿一人,少卿一人,官吏六七人,具體到各地方馬場,管事的就是寺丞了。

  京城里無法圈養大批戰馬,是以衙門乃是一個擺設而已,匯集各地送來的官文,匯總抄錄一塊送交兵部審閱。

  每年chūn秋兩季各地自行檢查馬匹增耗齒sè等,每三年由京城行太仆寺的官員集體出動,各地檢查一遍,如有馬匹減少了或官員不法瀆職,經由兵部稟告帝王處置。

  也就是說,徐灝每三年才會忙一次,而去年剛剛稽比完。京城行太仆寺平rì里也管不到各地方馬場,同樣最員都是從三品的卿,大家平級。其實即使是本地布政司和按察司也不得干預馬政,以至于地方衙門頗有些實權,京城則是一等一的冷清。

  正因為此,兵部沒把徐灝打發出京,故意讓他無所事事,還特意關照了下,行太仆寺的兩位大人對此心領神會,也怕新來的寺丞年紀輕輕不會養馬,出了差錯誰都擔待不起,故沒把他派到京城外的養馬苑去。

  徐灝巴不得如此,他穿越前又不是獸醫,馬都沒見過幾次,更別提養馬了。金陵附近沒有什么好草場,馬苑分為三等,上等放養一萬匹,中等七千下等四千,而京城郊外十個下下等的馬場,最大的馬苑不超過千匹良馬,兵部派專人死死盯著,無故死了一匹都得嚴厲訓斥一通,萬一發生了瘟疫啥的,誰也別想好了。

  反正是來鍍金的,徐灝不打算沒事找事,就算會養馬也得藏著掖著,沒的養成了能吏,一輩子都離不開馬了。

  每天過來點個卯,坐在局促的小屋里,吃吃茶寫寫字研究下養馬經,有時候坐著發呆,他有想過動動手腳,使得將來朱允炆無馬可用,隨即就否決了自己,戰馬對于大明太重要了,每一匹久經訓練的良駒都是寶貝,絕不能隨便糟蹋,再說馬兒那么溫順可愛,實在是不忍心害死或致殘。

  這一天徐灝看書看累了,在衙門里的院子里四處溜達,最高長官馬大人打兵部返回,黑著臉走了過來。

  忽然馬大人停下了腳步,說道:“一出了過錯就拿本官訓斥,也不瞧瞧兵部都調來什么樣的官,一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酒囊飯袋,連個馬都養不活。”

  身邊的少卿牛大人今年四十多歲,三十歲考中進士做了從九品的監副,養了足足十來年的戰馬,經驗豐富走遍北方各地,初入仕途時一介翩翩文人,如今飽經風霜,看起來和田間的老農毫無二致。

  牛大人痛心疾首的道:“以前咱們做官時,為了學會養馬什么苦沒吃過?現今的年輕人都一心想著升官,誰愿意和馬打交道?可嘆能干的官吏礙于身份無法升官,每三年就被一批新晉進士占據了官位,鬧得人心不定,紛紛辭官去給豪強養馬。”

  馬大人嘆道:“沒人可用了,你瞧瞧那位,什么事都不干什么事都不管,悠閑自在,什么世道。”

  徐灝本打算當做沒聽見,想了想說道:“兩位大人,何不據實上奏朝廷?馬政乃國重中之重,朝中諸位大臣豈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馬大人沒好氣的冷哼,牛大人則苦笑道:“怎么沒啟奏過?讀書人不愿意遠赴各地養馬,就算去了也是尸位素餐,前幾年朝廷送來了一批國子監學子,教授了三個月的養馬經,結果沒等派出去就請假裝病跑了一多半,剩下的倒是去了,不到半年紛紛叫苦,最后總共沒剩下幾個。而朝廷律法規定不許軍戶轉籍,更別說升官了,俸祿不高別說留不住人,一旦出了事連命都保不住,因此有武職的都不愿養馬寧肯帶兵打仗。至于沒身份的小吏和馬夫,沒個十年八年的資歷和大功勞,別想從不入流轉為正職官員。”

  徐灝有些聽不明白,說道:“可惜在下初來乍到,才疏學淺,無法為兩位大人分憂。”

  馬大人覺得徐灝還算謙虛,臉sè緩和了一些,沉吟道:“衙門的事自有本官和牛大人仔細商議,無需你來心。這樣,宮里新進了一批戰馬,原來的寺丞要趕緊派往出事的馬場善后。左右無人可用,你乃錦衣衛出身,宮里自然有的是熟人,你過去,不管如何,一定要想盡辦法把馬兒養好了,兵部這邊有本官替你擔著,即使一兩匹出現意外,也保你沒事。”

  上司差遣,徐灝沒法拒絕,當下點了點頭,硬著頭皮算是接下了差事。牛大人非常實誠,把他叫到屋里好生講解了下養馬的經驗,奈何時間太緊紙上談兵,沒什么作用。

  晚上回到家里,徐灝思索著養馬的事,總覺得是有人故意挖了一個坑,因他這種新人,少說也得有半年的準備期,沒有經驗誰敢讓你挑大梁?寺丞是無需親自喂馬,可擔著主要責任,萬一無緣無故死了幾匹,自己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難道要帶著人手rì夜住在馬廄里?一兩個月無妨,別一住下就沒完沒了,再說rì防夜防家賊難防,真的有人故意使壞,天天陪著馬兒睡覺都沒用。

  因最近動不動就近距離和馬親近,進進出出的人身上無不帶著馬sāo味,徐灝先回到絳雪齋沐浴更衣,然后去千壽堂給長輩們請安。

  與此同時,秦淮河上的一艘畫舫里,歐陽倫和李芳笑著欣賞歌舞,徐濟皺著眉頭心不在焉的看著對岸風光。

  酒過三巡,李芳招呼過來濃妝艷抹的,摟著親了一口,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徐兄你愣著做什么?美人當前,還不趕緊莫使金樽空對月。”

  歐陽倫笑的道:“無非就是找你收買幾個下人,你家老三深得圣眷,此事他擔保沒事,頂多背個處分。倒是你經此一事,我當拜托國子監舉薦于你,來年最少是個縣太爺,好生做上一任,進京和家人團聚。”

  徐濟想想也對,老三能出什么事?隨便進宮認個錯而已,而自己則得到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

  如此端起酒來,徐濟說道:“多謝駙馬提攜,先行謝過。實不相瞞,昨rì家父在都督府門前被剛剛回京的大伯狠狠羞辱,家父一氣之下辭了官。家兄氣不過,在午門前不免當眾牢sāo了幾句,卻被大堂哥徐景欽帶人前來痛打了一頓,誰知上司有意偏袒,誣陷是家兄先口出不遜,打了三十大板,險些把兄長活活打死。我徐濟一定要替家里爭口氣,早rì出人頭地,省的全家人受人欺負。”

  李芳頓時叫道:“徐兄說得好,你家老三袖手不管不念親情,有我姨夫幫你,等出仕之后,誰不敬你三分。”

  歐陽倫不免好奇,問道:“你家怎么鬧到這般田地?兄弟間反目成仇?”

  徐濟不好說出當年因他爹一意孤行,暗地里投靠藍玉自立門戶的往事,而是嘆道:“都因為老三六親不認,竟然膽大包天的殺了那邊的親戚,連累了我爹。”

  歐陽倫馬上就聽明白了,心里恨不得一刀宰了徐灝,當晚徐灝殺人之后竟然命屬下把自己給扔到了河里去,差點被淹死。

  話說此事當真蹊蹺,徐灝殺了一干錦衣衛,自然是得自陛下口諭,那為何陛下沒有順勢把徐家連根拔起?反而被御史一,就免去了徐灝的錦衣衛鎮撫使。

  歐陽倫越想越是羨慕嫉妒恨,在他以為,徐灝借徐家親戚的命和徐家劃清界限,為的是保住了自己那條小命,而陛下實在是太喜歡他,不想命他率領錦衣衛去滅了自家,存了保全他名聲的心思。

  歐陽倫緩緩說道:“徐灝此人膽大心細,又是最會溜須拍馬之徒,他想方設法的背叛家族,有陛下垂青,可謂是今后xìng命無憂了。這一點你們兄弟倆都得好好學他。”

  李芳不屑的道:“他有什么本事?沒有圣上撐腰的話,誰會瞧得起?死命巴結我娘,得了我李家的宅邸。等我成了親后,我娘也沒法管我了,到時老子早晚要把他全家趕出去,淪為喪家之犬。”

  徐濟苦笑道:“自從老三做了侍衛,我家算是rì夜不寧,家門不幸。”

  歐陽倫不yīn不陽的道:“為叔不是說喪氣話,你家受氣事小,將來不定哪天就被魏國公府牽連送了全家xìng命。你好歹把此事辦妥,早一rì當官趕緊分家另過,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徐濟頓時呆住了,不可置信的道:“不會吧?圣上豈能如此絕情?”

  歐陽倫冷冷一笑,朝著李芳看了一眼,徐濟趕緊扭過頭來,就見李芳眼中含淚,幽幽的道:“昔rì開國六公,剩下幾家?昔rì侯爵,今有進家安在?”

  徐濟臉sè變了,變得蒼白如紙,喃喃道:“侯爵我不知道,我只知國公只剩下徐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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