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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燕軍駐扎在白溝河對岸,旌旗招展,漫山遍野皆是軍營和黑壓壓忙著操練的士兵,后方道路上塵土飛揚,一眼看不到頭的馬車牛車滿載著東西,從北平府源源不絕的往前線運送糧草輜重。
徐灝把神機營的日常管理都交給張輔負責,每日研究著情報或一拍腦袋胡亂下命令,就算有經過一年多威海水師學堂混出來的嫡系,也不禁對自家大人怨聲載道。
升任為百戶的李秋打外頭進了帳篷,說道:“到處都沒找到大少爺,也不知藏哪去了。”
徐灝頭也不抬的道:“不必理他,等打完了仗再說。”
站在一邊的徐淞現如今對三哥敬若天神,挺胸仰頭目不斜視,胸前掛著千里鏡,腰間斜跨兩支短火槍,特制的皮帶上插滿了用竹子裝著的火藥,背包里滿滿都是鉛彈等物。
徐灝的親衛保持著三十人的規模,大多是由徐家下人組成,也有少數是沐毅等親朋好友家的子弟,隨時都會有人被放出去擔任軍職,再由各方補充新人,說是親衛不如說是長隨。
而隸屬于他的親兵隊由李秋統領,由神機營挑選出的百名精銳士卒組成,這才是戰場上的性命保障。
現如今神機營配發燧火槍的軍士不足三十人,倒是相對構造簡單些的新式火繩槍大概有三百多支,最受重視的新式火炮趕制出了將近百門,射程越來越遠也越來越精準,使用的是實心彈和開花彈,更有重達千金的青銅大炮正在抓緊時間鑄造,其中運來的四十余門,其余徐灝打算放在北平城頭上。
三連擊的戰術被張輔嚴格遵循,隊列很自然的成了必修科目,每日都得操練數次。神機營總兵力三千人。其中一千五百人操持火槍火銃,練習行進隊列和拳腳等,五人一哨,其中三人是火槍手,兩人手持盾牌長刀左右護衛,一旦有陣亡之人馬上替代。
五百人的火炮隊,除了火炮也裝備固有火器箱車等等,徐灝還在挖崛人才。一千人的騎兵由沐皙統領,光是戰馬就有兩千多匹,此外還有八百人的附屬軍。有多達千余馬匹,負責運輸雜役等。
徐灝沒有對麾下進行大刀闊斧的軍事革新,一來不精通二來也沒必要三來沒有那精力,而且明朝的軍事制度也已經足夠完善了,軍戶制后來也漸漸名存實亡,戚家軍就是募兵制。
不過喜歡亂拍腦袋的徐灝也沒閑著,這幾日有感于軍銜挺不錯,簡單明了,人人有個奔頭。沒的成天到晚小旗總旗百戶千戶,各種將軍神馬的,不是精通于此的官員,就連他都稀里糊涂。
因此徐灝在神機營試著推廣了下。第一年入伍的兵士一律為二等兵,轉過年來可以晉升為一等兵,每個月領取一份軍餉,下級要服從上級。
三年兵從下士到上士。因功勞可以晉升為士官,由上司舉薦去學院學習兩年,回來后轉為尉官。再往上就得慢慢觀察成效了。
徐灝玩的不亦樂乎,對此朱棣不置一詞,隨著越發重視火器,越有心把神機營作為將來的天子近衛,而禁衛自是可以和普通衛所有所區別,是以任由徐灝胡鬧。
徐灝還制定了神機營軍齡上限不能超過四十五歲,從軍年齡最低不能超過十六歲的規定。
他倒也知道這不過是些表面形式而已,起不到什么意義,真正有意義的是普及識字率并徹底打破軍戶不得讀書務農的壁壘,要讓軍戶匠戶和農戶乃至商人處于同等的社會地位,可以自由選取職業。
很諷刺的是這一切阻礙源頭乃將來的永樂大帝朱棣,當然現在的建文皇帝也不會被說服,那么朱高熾兄弟倆呢?徐灝隱隱間有了答案。
總之千里之路始于足下,徐灝下令三十歲以下的軍士必須要讀書識字,學會算術和九九乘除表,軍令如山由不得下面反抗,命人制作黑板粉筆等物,強行請來幾十個落第秀才教授功課,水師學堂出來的校尉講授天文地理等,希望能慢慢潛默移化的改變大眾。
這一日傳來鼓聲,徐灝瞅了眼坐在沙地上愁眉苦臉練習寫字的將士們,哈哈一笑,穿著一身用結實布料縫制的現代軍服,輕松寫意的直奔帥帳而去。
徐灝的身份介于武官和謀士之間,是以朱棣等人對他新奇著裝也不以為意,而徐灝最近標新立異的舉動不勝枚舉,早已見怪不怪。
趁著空閑,毅然剪了短頭的徐灝顯得更精神了,慢條斯理的整理衣襟,正了正頭上的貝雷帽,呢料手工縫制的筆挺軍服越發顯得他鶴立雞群般卓爾不群,胸前是兩排金色紐扣,肩部有耀眼的五彩軍徽,上衣褲子都非常筆挺合身,相比之下,平日里覺得威風凜凜的官服玉帶就不免有些那個了。
張玉搖頭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都督剃發是不是有些不孝了?”
徐灝隨口說道:“孝道是孝道,剪頭發是剪頭發,頭發和指甲一樣剪了還會繼續生長,多余出來就得拿掉,這算什么不孝?其實圣人之言未必就是對的,春秋戰國時還沒有火器呢,難道圣人說不許用就得棄之?再說披著一頭骯臟滿是虱子的長發很有趣嘛?你聞聞大帳里的味道,能把人給熏死。”
朱棣忍不住皺了下眉,不悅的道:“徐灝說得對,你們沒事時多洗澡洗頭,每次叫你們來都會留下一股子惡臭。”
頓時將領們大多滿不在乎的嘻嘻哈哈,徐灝無語道:“不注意衛生習慣,受了傷會感染,嚴重時丟了性命,你們又不是不清楚。”
朱高煦湊過來羨慕的道:“這衣服當真好看,回頭哥哥給我也送幾套。”
徐灝覺得高熙很有品味,不愧是王族,笑著給他展示上衣口袋,說道:“行!今后水師都得差不多的打扮,航行在水上不便穿著厚重盔甲,即使兩船接戰也能一身輕松的殺敵。”
朱棣點頭道:“這建言不錯,就是你一身布衣怎么在陸上殺敵?”
徐灝說道:“到時可以換上甲胄么,又不是一成不變。”
其他人則大多認為徐灝的穿戴不看好,議論紛紛,說都督不倫不類像個傻瓜一樣。對此徐灝不以為意,習慣不是一天養成的,為何長袍大褂會被淘汰?肯定有著必然理由,作為文化傳統自然要保留下來,可是因噎廢食必須隨時穿著就不免太沒道理了,徐灝早就想好生吐槽下明朝官服了,太沒品味。
正當徐灝琢磨是否該給神機營將士都換上現代軍裝的時候,朱棣揮手命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頓時帥帳里變得鴉雀無聲。
姚廣孝說道:“昨晚有校尉張保渡河前來投靠,說出耿炳文全軍共有三十萬兵馬,除了被擊潰的四萬先鋒,河北都督徐凱眼下屯兵六萬人于河間府。中軍先到的有十萬人,一半駐扎在滹沱河南,一半駐扎在滹沱河北,殿下已經命張保只身而回,假意身敗被俘,乘不備盜馬逃掉。”
諸將都露出不解神色,丘福問道:“為何放人回去?我軍掩其不備,這下不成了使其有備了?”
朱棣解釋道:“不然,先前不知彼虛實,故欲掩其不備。今既知其眾半營河南,半營河北,是以令耿炳文知我軍且至。耿炳文素來善守不善攻,兼且老邁保守,則必調南岸之眾移于北,并力拒我,可一舉而盡敗之。
兼令其得知雄縣鄚州大敗,以奪其士氣,兵法所謂先聲后實,即此是矣。若不令他曉得我軍虛實,雖能勝其北岸之軍,南岸之眾乘我軍戰疲,鼓行渡河,我軍苦戰一場而彼師以逸待勞,勝負難料。”
眾將盡皆心悅誠服,敢以少勝多挑戰三十萬大軍的必勝信心也只有未曾一敗的燕王具備。徐灝也暗贊朱棣厲害,要是自己和燕王對壘,就算憑借精良火器,保管也要被打的丟盔卸甲。
丘福說道:“那張保此人萬一是前來詐降怎么辦?”
朱棣笑道:“他既主動委身歸我,當赤誠以待,不必懷疑。就算他有反復,去一張保于我何損?以一人而事成,何樂而不為?”
徐灝心說朱棣不僅善于應時機變,活用兵法,竟然如此擅長用心理戰,真乃帥才。而且用人不疑,展現了軍事統帥的優秀品質,不怪短短時間即席卷整個北平府,有這么多的將士誓死效忠追隨于他。
這一點恐怕連徐達都比不上朱棣,因朱棣不單單善于打仗,軍政各方面無不出類拔萃。
不單單是徐灝心悅誠服,眾將中尤其是最近兵敗投降的將領們誰不心服口服?僅僅幾句話,無不佩服燕王的過人膽識,深感難以望其項背,今后只有唯唯遵命而已。
徐灝不知還有此等副作用,主帥過于強悍竟壓得下面將領自覺凡事做到聽令而行即可,懶得開動腦筋了。往后全軍勝負都在朱棣一念之間,可再優秀的統帥那也只是個凡人,總有他思考不周的時候。
論起調動下面的積極性,集思廣益來,喜歡大權在手令出如山的朱棣這一點,就比不上謙虛善于采納將領建議的徐達了,更遠遠比不上知人善用的先帝朱元璋。
當晚燕軍自白河溝拔營起寨,往距離真定府幾十里路遠的無極縣進發,張玉率領兩千輕騎作為先鋒斥候,徐灝則率領神機營走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