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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意氣飛揚

  安陸侯吳杰今年四十歲,乃開國功臣已故黔國公吳復長子,說起來以他這種重臣之子的身份頗為尷尬,官職很輕易的步步高升不假,但因有馮勝藍玉沐春等名將在,很少能獲得單獨領軍作戰的機會。

  長期以來做的最多之事就是練兵,這和李景隆徐輝祖等人的經歷類似,先后在山西、陜西、河南、北平做過武官,因被御史彈劾吃空餉,洪武二十八年被貶官,洪武三十年從軍剿滅龍州叛亂,立功后被朱允炆官復原職。

  因吳杰在燕王麾下做過幾年的武將,是以朱棣對其人評價不高,直言吳杰就是平庸之輩也。

  徐灝卻是不敢輕敵,再平庸那也帶了多年的兵,肯定比自己厲害多了。因此盡管朱高煦直嚷嚷吳杰帶的是山東兵,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八千鐵騎即可輕易一舉擊潰對方全軍。

  徐灝心說你又不是你爹?除了勇武之外還剩什么?這時候體會到了眾將的無奈來,帶著朱高熾委實就是個燙手山芋,越是悍勇無敵越是不敢讓他去殺敵,那淹死的大多都是會游泳之人。

  選擇了一處居高臨下的葫蘆狀地形,徐灝把騎兵擺在后方的空曠地帶,三千神機營扼守中間狹窄道路。

  憑借地勢之利和火器利于防守的優勢,連續擊退吳杰三次試探性攻擊,官軍丟下數百具尸體后,選擇就地安營扎寨。

  苦等一天的朱高煦叫道:“讓我去夜襲,保管殺的賊軍大敗。”

  徐灝皺眉道:“吳杰以最快速度趕來馳援,為何今天打的不緊不慢?白白浪費一天的時間,現在又堂而皇之的在山下駐兵,看來其中有詐。”

  朱高煦不屑的道:“哪里有詐,而是被咱們的聲勢嚇的只敢龜縮而已,你不讓我出擊立功,可別后悔。”

  徐灝怒道:“立個屁功,你和我立下再多功勞有什么用?一旦輕敵戰敗,會連累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說完后再不理睬喋喋不休的高熙。徐灝不是不想取得大勝,而是牢記著取勝的前提條件是先做到知己知彼,現在連對方的兵力部署都不清楚,豈敢稀里糊涂的命朱高煦帶著八千鐵騎貿然進攻,一旦陷入苦戰或包圍中,靠著三千神機營去救?那可是四萬甚或更多的敵人。

  想燕王為何選擇自己來狙擊吳杰?而不是選擇張玉朱勇丘福等猛將?不就是看中自己和張輔為人小心謹慎的性格。

  尤其是自己能徹底壓制住沖動的朱高煦,八千騎兵乃燕軍往后征戰天下的最大依仗,絕不能任意揮霍。

  不過即使不和敵人硬拼,可徐灝也不準備令吳杰好過了,凌晨時分下令推出火炮對著敵營一頓狂轟亂炸。直到打光了最后一發炮彈。

  吳杰有些被打蔫了。橫空出世的大炮完全顛覆了弓弩火銃的傳統安全距離。使得整個大營被呼嘯而來的彈丸打的千瘡百孔,傷亡遍地,到處都是熊熊大火。

  站在山頭的徐灝指著下面說道:“你瞧,大部分官軍都不在營寨里。就等著咱們去自投羅網呢。”

  朱高煦舉著千里鏡四下觀望,疑惑的道:“就靠隱藏在后方密林內的官軍竟妄想伏擊我軍?開闊地帶一馬平川,怎么能是騎兵對手?”

  徐灝沒好氣的道:“最少兩萬人已經跑到了我們后面,再過一個時辰就要被堵在山谷里了。”

  朱高煦恍然大悟,興奮的道:“既然如此,我先擊敗正面賊軍,哥哥你阻擋住后面賊軍,等我大勝之后揮軍來助你,一鼓作氣全滅敵人。”

  徐灝無語的道:“就沒見過你這么自信的家伙。等你什么時候成為百戰百勝的名將,再來取信于我吧。”

  朱高煦不滿的道:“父王不許我單獨領兵,你又不信任我,那我怎么才能成為名將呢?”

  徐灝悠然道:“就憑你這番話,兩年內都不能令你自己做主。”

  此刻張輔匆匆而來。說道:“都準備好了。”

  “嗯!”徐灝轉而大聲下令道:“全軍出發。”

  當下一萬燕軍丟下所有笨重輜重,全部騎馬沿著大路朝后方疾馳,因走的是大路,這讓連夜爬山意圖左右包圍的官軍為之措手不及,辛苦一夜勞累不堪,將領也不敢擅自追擊騎兵,只得無奈原路而回。

  徐灝也一樣,周圍都是山脈根本沒辦法動用騎兵作戰,傻子才會令騎兵下馬,出了葫蘆谷選擇了河岸前的空曠地帶擺下陣勢。

  這邊吳杰眼見敵軍丟下營寨逃走,如獲至寶的率領一千輕騎去繳獲燕軍遺棄的火炮,想要見識下是什么新式武器,正當官軍費力搬動火炮的時候,只聽轟隆幾聲連續震耳欲聾的巨響,數十個火藥桶爆炸的威力立刻震塌了上面的山壁,兩側落下來的大石竟然把千余人全部給埋葬了。

  吳杰幸運的沒被炸死,灰頭土臉的抬起頭來,被震的耳鼓嗡嗡作響,眼角鼻子都被震出了血絲,臉色發青,好半響頹然說道:“傳令撤兵。”

  很快徐灝收到官軍退去的消息,山谷大路被堵住了,朱高煦躍躍欲試的道:“讓我帶人繞道追擊,只需兩千騎兵即可。”

  “不行,你從現在開始一步不許離開我的視線,不然就把你綁起來。”

  徐灝想都沒想的拒絕,當下把戰報派人去稟告給燕王,吩咐全軍于河對岸安營扎寨,派出數百名斥候打探消息。

  就這樣守了整整兩天,斥候回報說吳杰確實是原路返回,但是行軍速度并不快,或許是有意而為。

  徐灝心說管你是不是有意,總之我完成任務就行了,第四天燕王傳來軍令,命返回大營。

  連續三天強攻真定城,都令燕軍徒勞無功,果然耿炳文善守的過往戰績名副其實。

  等徐灝趕到中軍大帳,朱棣說道:“攻城下策,空耗時日,滅我士氣,今晚班師而回。”

  等眾將陸續散去。朱棣對徐灝笑道:“做的不錯,逼退吳杰殺敵三千而沒有折損一人,大功一件。”

  徐灝實話實說:“領兵的壓力太大,一想到全軍性命全都系于我手,心情就沉重的透不過氣來,每時每刻都在擔心遭到襲擊,幾天沒敢合眼,是以采取的保守之策,只求拖延住敵人沒想過主動攻擊,看來我確實不適合打仗。”

  朱棣沉默片刻。感慨的道:“想本王當初何嘗不和你一樣?唯如此顧慮全軍方是為帥之道。不然頂多是一沖鋒陷陣的猛將罷了。這其中苦楚一言難盡,這也是為帥和為將的區別之一,你今后要走的路還很長。”

  徐灝忙說道:“我確實是不適合打仗,萬萬做不到獨當一面。倒是張輔這方面遠超于一干同僚,今后可堪重任。”

  朱棣笑道:“張輔和你都需歷練,仗打得多了你就會慢慢適應,多說無益,去準備一下啟程回家。”

  不提燕軍井然有序的退去,官軍大敗的消息被程濟寫在奏疏里送往京師,歷數主帥之過錯,完全出乎建文皇帝的意外,想不到連耿炳文都不是四叔朱棣的敵手。

  皇宮里。朱允炆憂心忡忡的道:“連老將軍都戰敗了,天下還有何人能奈何燕王?”

  黃子澄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憂慮。前方大軍敗而不滅,可聚天下之兵,擴充兵馬到五十萬。四面攻打北平,則叛逆眾寡不敵,必成擒矣。”

  朱允炆問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誰堪為帥?”

  黃子澄微笑道:“臣舉薦一人,曹國公李景隆可,有精通兵法的景隆,叛軍定破矣。”

  朱允炆點頭道:“景隆素來善于治兵,領兵才華在京城名氣無出其右者,不錯。”

  當晚為戰事忙的焦頭爛額的齊泰得知后,心急火燎的進宮面圣,直言道:“萬萬不可重用曹國公,想他從未帶兵打過仗,怎能是身經百戰的燕王敵手?”

  黃子澄不以為然的道:“如今老將腐朽懦弱,正是大膽啟用新銳之時,曹國公文武雙全,家傳淵源,可堪一用。而耿老將軍不聽建言,任由叛軍長驅而入舉棋不定,這才招致大敗,今次五十萬大軍多路合圍,令名望甚高的李景隆居中指揮調度,諸將都會心悅聽令,區區北平數萬兵馬怎能力敵?”

  齊泰怒道:“書生之見爾,李景隆有何名望?無非是華而不實的名氣而已。陛下,臣建言以魏國公徐輝祖為將,無需動用五十萬大軍,令耿老將軍輔佐魏國公,前線二十萬兵馬足以擊敗叛軍。”

  黃子澄冷笑道:“魏國公乃燕王嫡親,萬一陣前反戈,頃刻間叛軍兵力增至三十萬,到時拿什么抵御敵軍?你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嗎?”

  齊泰說道:“徐家滿門家眷盡在京師,徐輝祖一心為國,豈能反叛?”

  “那可說不準。”黃子澄神色幽幽,“莫忘了徐灝一家子就做了逆臣,焉知魏國公不會是徐灝第二?就算徐輝祖不會謀逆,但是兩軍對壘,你敢擔保他不會網開一面?”

  朱允炆思索半天,最終說道:“拜李景隆為將,朕意已決。”

  八月三十日,建文皇帝賜予李景隆通天犀帶,親自于午門為他執酒,賜以斧鉞許給專斷之權。

  因燕王再次大勝,朝中開始有人不贊同削藩,其中以監察御史韓郁為首上書反對繼續打下去,駙馬王寧和徐增壽等人也紛紛反對,認為朝廷如果能安穩燕王之心,則兵戈自可止息。

  問題是北方連續失利激起了年輕帝王的怒火,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反對意見,就算燕王連戰連捷,此刻也沒有幾個人以為擁有四海的朝廷會最終失敗。

  兵部尚書齊泰暗自著急,生怕李景隆年輕氣盛導致大敗,緊急征召劉伯溫次子劉璟和曾建言學漢代推恩令柔性削藩的高巍等文臣將領跟隨北上。其中劉璟深得朱允炆器重,隨谷王逃回京城后獻上御敵十六策,被任命為贊劃軍事;而高巍則主動愿做一名說客,要勸說燕王休兵投降。

  浩蕩的長江邊上,朱允炆御駕親送大將軍李景隆抵達碼頭,岸上擺好了踐行的肴饌,文武百官全部出來送行。

  志得意滿的李景隆神采飛揚,好似一江秋水盡在胸中激蕩,躊躇滿志。

  朱允炆很是欣喜,望了一眼蔽日遮天的旌旗,數百艘威風凜凜的戰船,一列列頂盔摜甲的精銳之師,此乃大明無敵于天下的雄兵,恨不能親自御駕親征。

  再看看儀表非凡、氣宇軒昂的李景隆等數百位精神奕奕的年輕將領,一時間帝王不由得為之意氣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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