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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兄弟

  綠哥雇了人來掏房頂上的耗子窩,嫌臟就沒回屋補覺,去了親戚家串門。家里劉媽子哈欠連天的站在院子里和鄰居嫂子說話,當時劉智也站在自家門口。

  就聽劉媽子說道:“昨兒個陪夫人回娘家,她吃酒耍錢鬧到了下半夜,我又不能睡,強撐到了三更天,大清早隨著來家。唉,等完事了大概困意也過去了。”

  劉智聽到肚子里,中午披頭撞見了打國子監回來的劉茂,說了一會兒閑話,劉智忍不住又取笑道:“困得要死,昨晚陪你媳婦吃了好酒,戲耍了一遭剛剛要睡下,誰想她非吵著要回家去。”

  劉茂笑了笑,心想夫人昨日回的娘家,今早返回時一定被他瞧見了,因此故意取笑于我。

  劉茂當時也沒放在心上,等回到家就見綠哥神色有些憔悴,便問道:“你夜間不曾睡著?這樣的瞌睡困倦。”

  綠哥說道:“誰睡覺來了?昨夜好幾個人一起吃酒打骰,連眼都沒閉上過,回家請了人捉耗子,就去了老李家躲了躲。”

  要說劉茂考不上舉人是有原因的,讀死書把個腦袋都給讀傻了,徐家是什么門第?內宅豈能容許男人半夜進去吃酒?別說劉智一個娘家外甥,就算徐汶徐海等成年少爺,夜里屋里都有的是人盯著,就算出門也得有人跟著,當然某人純屬例外。

  再說綠哥為人是不咋地,可是在男女之事上頭一向守規矩,平日里根本不是那樣的人,這劉茂也不問個詳細,上前不由分說。一腳將妻子踩翻,好一頓拳打腳踢,聲聲叫她招供。

  綠哥從小嬌生慣養,嫁給劉家后誰人不禮敬三分?突然間被丈夫這等暴打,躺在地上大聲尖叫。劉茂唯恐當真做了王八。出手越來越狠眼看著就要打出人命了。

  劉茂母親趕來叫道:“拿賊拿贓,拿奸拿雙,你又不曾捉住她的孤老,活活打殺了媳婦,這是要償命的。”

  劉茂當下停住了拳腳,把劉智和綠哥兩個的話告訴得分明。綠哥方曉得這個緣故,氣的大哭。

  劉茂母親說道:“既然事有實據,也別打了,叫人去喚徐家人來,三對六面的當面說分明,也叫他家沒有話說。”

  很快徐海聞訊趕來。一進門就見妹妹被打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皇天爺娘的放聲嚎叫。

  劉茂指著徐海罵道:“堂堂國公家沒個廉恥,小姐養漢偷人,這門風恁的敗壞。”

  徐海趕忙苦笑著問清緣由,他人老實也沒個主意,趕緊回來稟告了大嫂。朱巧巧當即大怒,派人叫來三房管事婦人,命她去請劉智前來,當下關上中門,埋伏了女兵,等劉智一進來馬上棍棒齊飛,一邊猛錘一邊審問。

  劉智自知罪過,躺在地上護著腦袋滿口求饒,一五一十的把此事原委說的明明白白,朱巧巧吩咐徐海押著他去了劉家。

  聽到這兒。徐灝問道:“后來怎么樣了?”

  徐海說道:“當時被大哥聽見了,就說要去把他兩家都給砸個稀巴爛,把劉茂也揍個半死,好替妹子出口惡氣。不過大嫂不同意,說到底是夫妻倆。此種事講清楚也就算了,咱家若是普通娘家也就罷了,不能得勢不饒人,把人傷了,家砸了事小,可如此夫妻情分也就沒了。

  后來當面對質清楚,劉茂和她娘知道錯怪了綠哥,一起過來給三太太磕頭賠罪,又給妹子磕頭,三太太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只是綠哥嚎天痛哭,吵著要上吊抹脖子,飯也不吃,太太就勸了勸送回家去了。”

  徐灝笑道:“這家務事就得這么辦,哪怕咱家再富貴也斷不了夫妻間的齷蹉,雖然綠哥受了大委屈,但她那不饒人的性子,非得活活折騰劉茂十天半個月不可,時間久了這氣也就會消得差不多了。真若是依著大哥的話去大鬧一場,有理也變成了沒理,等事情過后,綠哥也非得怨恨娘家不可。”

  徐海撓頭道:“我聽不明白。”

  徐灝笑道:“別說你不明白了,家務事我也搞不明白。”

  此后果然劉茂和她娘輪流晝夜看守,成天到晚的賠不是,綠哥整整折騰了一個月,方才漸漸的回轉過來。劉茂還特意置辦了一桌酒席,娘倆個鄭重給媳婦遞酒賠不是。

  怎么說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婆婆都是自家人,綠哥也就放過此節,選擇了忍耐。說來奇怪,挨了一頓打,反倒是讓綠哥對斯斯文文的丈夫刮目相看起來,認為是個爺們。

  但吃了表哥劉智這么大的虧,綠哥恨得咬牙切齒,開始尋思著尋到機會一定要好生報復。

  徐灝除非親自撞見了,不然已經很少理會類似的家族瑣事,說實話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其實和老大徐汶很像,遇事太容易沖動不顧一切,這方面遠遠比不上大嫂和妻子。

  如今朱巧巧的興趣從一心執掌家里大權轉向打算去經營大連,只因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管的人也更多,每當一群老少爺們對著她一介女流畢恭畢敬的,就讓朱巧巧瞬間升起莫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漸漸瞧不上家里區區的一畝三分地了。

  徐灝承認即使把徐家幾個兄弟合在一起,怕也比不了大嫂一個人的精明能干。

  現在徐灝正在琢磨著大寧封給朵顏衛的承諾,按照原先的脾氣索性翻臉不認人,派兵把朵顏衛給直接滅了,但是一味殺戮實不可取。

  通過嫂子的處置方式,徐灝決定暫且以德服人,附近草場可以留給蒙古人牧馬,但大寧城必須要設置官府并駐軍,沿途得征調軍戶修路,遷徙百姓慢慢同化蒙人。

  說到遷徙百姓去赤峰等地,要提供糧食和各種物資,對朝廷來說長此以往無疑是很沉重的負擔,漢人精于耕種。總不能逼著百姓靠放牧為生。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誰會甘心去冬天極冷、荒無人煙,遍地異族危險重重的地方定居?

  早年是有寧王夫婦在那里,屯兵七八萬,來自關內源源不斷的物資供養。百姓也就沒了太多的怨言。

  徐灝陷入了沉思,歷史上朱棣也反悔了,但因為沒了藩王鎮守,民心士氣由此一落千丈,憤怒的朵顏三衛又連年攻擊,加上無險可守。最終被朝廷無奈放棄了。

  類似的情形還有西北的東勝衛,于是徐灝準備奏請帝王舉薦盛庸為大寧總兵,駐軍八千其中有一半火槍兵,今后慢慢全部換成火器,如此就能不用動輒三四萬的龐大兵力,八千人依托堅固城池。足以應付二三萬的蒙古騎兵,堅持到援軍趕到。

  紫禁城內,乾清宮被夷為了平地,在原地已經興建三分之一的宮殿,朱高熾暫時住在奉天殿內,有時住在內宮,周圍隨時有五百神機營的將士站崗護衛。

  大部分宮人被放出去了。當時的一幕令徐灝記憶猶新,震天的哭聲讓京城百姓都為之動容,就連朱高熾都大受觸動,年輕的帝王還保留著赤子之心,何況他原本性格就比較善良。

  而新晉的宮女到了二十五歲即可回家,這使得以往死氣沉沉的皇宮變得生機盎然,人人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到時不愿回家自可申請留下來,可以擔任女官什么的,總之讓徐灝明顯感到皇宮變得不一樣了。

  而且錦衣衛的職能也不是光對外。在徐灝的操作下轉而開始對內,使得嬪妃再也不能隨便杖斃宮人,出現任何意外死亡都得經過詳細檢查,當然以往皇宮也是如此,除非是帝王等有限幾人才能任意殺人。畢竟皇帝一家子也不希望一輩子生活在成天鬧出人命的鬼地方。

  所以說根源還是在帝王身上,要不然歷史進程為何要限制皇權,君主立憲或干脆廢了帝制呢,沒了制約的權利太可怕了。

  奉天殿外,太監侯顯、亦失哈、馬和全都一臉幽怨的看著徐灝,就是因為徐灝的建議,使得這三位有著強烈職業進取心的太監最近變得垂頭喪氣。

  經過靖難之役的四年,燕軍從上到下都產生了很深的戰友情意,徐灝上前失笑道:“我是說過太監不許出京,但是我可沒說給不能做官。”

  侯顯氣道:“那還不是一樣,太監本就不能做官。”

  徐灝笑道:“為何非要眷戀著做宦官呢?辭去內侍身份,以一名外官的身份重新做人不好嗎。不過咱們丑話說在前頭,此乃一時權宜之計,除了你們這一批人之外,今后進宮的宦官絕對不許走出京城一步,也決不允許閹人和宮里有任何瓜葛,此乃鐵律。”

  侯顯和亦失哈立即沉思起來,馬和則興奮的道:“此話當真?那我不做太監了。”

  徐灝卻神色古怪的搖頭道:“你可不行。”

  “你。”馬和又苦笑著拱手:“國公爺您老高抬貴手吧,我又沒得罪過你。”

  徐灝說道:“我有一件事托你去辦,如果辦成的話,我一定力保你出使南洋,作為特例可以以太監的身份出京。”

  誰知馬和轉身就走,徐灝叫道:“怎么了?”

  馬和恨恨的扭頭說道:“我預感絕對不是好事,一定得經過九死一生。”

  徐灝大笑道:“沒錯,可是此舉也會令你名傳后世,世世代代備受天下人之敬仰,名垂千古。”

  看了眼緊鎖眉頭的三寶太監,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徐灝笑著心說去南北美洲探險,除了你之外,還真找不到合適之人呢!

  既要有膽識和一肚子學問,也得有非凡的膽量和出類拔萃的統率力,總之各方面的條件都要足夠優秀,最妙的是太監不能生育,基本不會有叛國自立的野心,難怪朱棣那么喜歡重用宦官出使外國呢。

  奉天殿內,朱高熾皺眉問道:“重用盛庸朕沒有意見,所謂用人不疑,可是火槍掌握在邊軍手里,萬一流落出去或是有將領生出不臣之心,那該如何是好?”

  徐灝說道:“你當火藥火槍是那么容易造出來的?沒有彈藥供應,那就是一堆鐵棍而已。其實說穿了,國君不仁就會有百姓造反,拿著刀槍一樣可以推翻一個王朝,別成天疑神疑鬼了,你只要能做到勤政愛民,還怕誰敢不臣?別說將領了,任是誰敢揭竿而起,不出兩個月就會被滅了。”

  朱高熾沒好氣的道:“我現在是皇帝了,你別那么沒大沒小好不好?再說我還是你的兄長呢。”

  徐灝鄙夷道:“那我給你磕頭?先說好了,磕了頭那就是一輩子的臣子,從此再無兄弟。”

  “行了行了,老子怕了你行不行?”朱高熾感覺輕松無比,拋開做皇帝一本正經的威嚴做派,似乎又回到了做世子的那些年,動輒和徐灝兩個人之間嬉笑怒罵。

  此刻的洪熙皇帝同樣的一臉不屑,整個人變得流里流氣的,怒道:“跪個屁,裝模作樣不知心里怎么罵我呢,你小子就從來沒把我當做帝王過。”

  徐灝笑道:“這倒是真的,做皇帝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苦差事,說好聽呢是高高在上,實則就是一籠中鳥而已,不怪歷朝歷代出現那么多脾氣古怪的皇帝,一輩子生活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宮里,是個男人也得憋出病來。”

  朱高熾很神奇的傲然道:“那也有的是人夢想做皇帝,朕想出宮隨時都可以,奶奶的,倒是得應付那些該死的臣子。”

  “知道就好,你以為大臣都是泥捏的?有的是人恨不得玩死諫,成就了忠臣名聲。”徐灝大笑道:“不管怎么說,我不想有一天沒兄弟可做,今日順便請辭一切官職,恢復一介布衣身份,等我爹老了之后,爵位直接傳給我兒子。如此陛下安心,我也安心。”

  朱高熾神色變得凝重下來,沉聲道:“太過天真了,只要你能參與國事,就是事實上的布衣宰相。”

  徐灝微笑道:“那就不參與國事好了,有何不可?”

  朱高熾嘆道:“不行,你小子有通天徹地之能,你得幫著朕做出一番事業。放你回家悠閑自得,左擁右抱美人?我卻得累得半死不活,做了錯事還得受你恥笑,老子有那么蠢嘛?”

  突然間,朱高熾和徐灝同時捧腹大笑起來,而徐灝心里卻在嘆息,誰真的能和皇帝做兄弟?眼前這位肯定不行,就算有名直率的正德皇帝也不行,三十歲之前倒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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