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書房,徐灝聽完姚遠的說辭為之無語,果然官場上最是沒有風骨可言,堂堂大學士的公,竟然恬不知恥的要拜自己為干爹,可笑可鄙!
不怪王振魏忠賢等太監能橫行一時,男人最怕命根有和沒有一樣,寡廉鮮恥對權貴卑躬屈膝,官場化的余毒直到后世都依然存在。
姚遠心如比干,盡管沒發覺徐都督的臉色有什么變化,趕忙說道:“公如此作為也是為了表達對都督的尊敬,想都督和老爺平輩論交,叫聲干爹也不為過了。”
徐灝皺眉不語,姚遠又慌忙說道:“其實此乃小人的主意,與我家公無關,都督要是怪罪那就罰小人好了。”
徐灝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會和你一般見識?笑一笑當沒發生過?”
姚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汗流俠背的道:“小人也是情非得已,委實只能出此下策。”
徐灝掃了他一眼,問道:“有話直說。”如果對方為了茍且專營,那么這一輩也別指望做官了。
姚遠低聲道:“小人妻不見了,求了順天府和各縣官吏都找不到,沒有辦法只能冒死求到都督面前,唉!”
“哦!”徐灝真是有些驚訝,原來真的是事出有因,這姚遠倒是個人物,也是今天心情好,當即不再廢話,吩咐道:“李冬你去走一趟。”
當下姚遠千恩萬謝的出來,李冬直接帶著他去了順天府,然后留下姚遠回去了。
滿心期待的姚遠見衙門并未因徐府管家而雞飛狗跳,官吏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人人對他視而不見,不禁暗罵一聲徐家虛張聲勢,看來徐都督也不過爾爾,只得悻悻的回了家。
第二天姚遠心灰意冷的去了楊家。順天府幾個捕快又一次來到巷前,這一次是由經驗豐富之人帶隊。
來了直奔打水的劉老兒家,上前不由分說套上了鐵鏈就走,鄰居們都被驚動了,跟著來到了姚家。
劉老兒跌跌撞撞的進了院,大驚道:“眾位老爹要做什么?小老兒可一向奉公守法。”
領頭的捕快四十來歲,冷笑道:“據街坊口供,唯有你天天到姚家送水,姚家的妻不見了,和你絕對脫不了干系。”
劉老兒叫屈道:“小老兒真的不知道。每天早上來送水,人丟了與我何干?”
“怎么沒干系。”捕快依然冷笑,“好好的大活人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婦道人家沒人勾引會離家出走?周圍鄰居人人都能證明清白,這巷里從來沒見過生人進出,呵呵!”
冷笑一聲,捕快隨即厲聲道:“唯有你和退房的王武舉說不清楚,不是你殺人滅跡,就是他拐帶人口,今日不說個清楚。管教你不死也得脫成皮。”
有捕快見狀說道:“出來一趟,先拿五百辛苦錢來,然后隨我們走一趟順天府,如果太爺放你回家。明天再來找你問話,總之此案上面是記住了,咱們好過不了那你們誰也別想好過了。”
鄰居們大驚失色,官府重視那就意味著沒完沒了。除非破了案,每天來一趟還做不做生意了?賺的辛苦錢還不夠打點差人的,因此紛紛勸劉酒鬼好生想想。不要害人害己。
話說劉老兒一天才賺幾個錢?此刻被官差狠狠一炸,即使明知對方乃是故意恐嚇,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他久居京城焉能不知好歹?被官府盯上了,案一天不了結那就一天不算完,哪怕每天來家吃拿卡要也受不了。
此時劉老兒也顧不得神馬交情,老老實實的道:“我想起來了,有一天來送水,正好看見王武舉和姚家媳婦手拉著手,第二天人就不見了。”
鄰居們頓時大嘩,唾罵劉老兒連累街坊。而捕快一聽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心照不宣的互相對視,揮手道:“你們都散了吧,我們往別處訪問訪問。”
連劉老兒一并放了,幾個捕快來到一僻靜的酒鋪里坐下,商議道:“聽那老兒口氣,多半就是那個武舉人了,有名有姓不怕追查不到蹤跡。這三年一次的武舉不太可能為了個婦人放棄,就算放棄也不可能連家都不要了。”
有位年老的捕快說道:“過幾日就要開科初審,初審前得先驗明身份,守株待兔即可。”
有捕快為難的道:“可是武舉人身份貴重,萬一不說實話又追究起來,咱們詐騙舉人可不是說笑的。”
年老捕快說道:“讓兄弟跟著他尋到落腳處,到時我吃幾杯酒,裝作醉了的樣,敲開門先嚇他一嚇。若他不動聲色,你們上前來拉開替我賠禮,只說是來攤派徭役的,里長請咱們吃了酒。
天熱討碗水喝,套套交情請他一起吃酒,期間看他是否心虛,只要心里有鬼就瞞不過咱們的火眼金睛,你們說好不好?
眾人頓時笑道:“你到底是咱順天府的東方朔,好個老賊真乃詭計多端。”
如此派出兄弟喬裝打扮守在兵部周圍,每天各地的武舉人來人往。而過了這多時日,王勃以為官府已經放棄了,想京城這么大每天會發生多少案件糾紛,誰會理睬一個走失的婆娘?
再來仗著武舉人的身份,就算遠比不上舉人尊貴,可也不是尋常官吏衙役等能奈何的,矢口否認沒有證據能怎么樣?
因此王勃大咧咧的進了兵部,報上姓名籍貫等等,出來后騎上馬朝著城外而去。
早有兵部主事把消息透了出來,捕快騎馬遠遠跟著,王勃一時大意也沒有發覺。
天色將晚,捕快們趕到寺廟前,老捕快把鐵尺取了出來,照著廟門乒乒乓乓的亂敲,沙彌跑過來開門,一群人吆三喝四的闖了進去。
獨門獨院的客房里,王勃正光著膀摟著贏氏在懷吃酒,贏氏連日來頭也梳,臉也不洗。面色變得焦黃,眼眸通紅愁眉苦臉的。
王勃把她的衣襟扒開,摸著櫻桃吃酒調笑,忽然聽見有人敲門,趕緊把贏氏藏在柜鎖好,披上一件外衣過來開門。
門一開,老捕快酒氣熏天一抓住他的前胸,大喝道:“你個賊人藏得好,叫老拿住了。”
這話可謂是一語雙關,乃是差人慣用的伎倆。有罪沒罪先直接恐嚇,往往做賊心虛之人會下意識的露出馬腳。
不想王勃唬的跪倒在地,竟然叫道:“眾位爺,我傷了武舉的事結了三四年了,此乃地方上的案,再說他病死真的不關我事,若放過我,重重酬謝眾位。”
捕快們原是試探他,不想弄假成真牽連出了一樁舊案。順著說道:“人是因你而死,家屬不依不饒,是以地方發了廣捕書。不過地方是地方,京城是京城。你若能重謝我們,自然能庇護于你。”
王勃大喜本想請他們去外面說話,可是人家不肯指著桌上的酒肉不走了,只得在屋里招待。捕快們不客氣的大吃大喝,暗有人留心守著他,又不停的套話。
王勃把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解釋說當年比武,其他武人合伙耗費了他力氣,是以名落孫山,他氣不過就找第一名的武舉人比斗,一槍把對方挑落馬下,摔成了重傷。
為此吃了官司,被關了幾個月賠了錢也就私了了,三年后他考了武舉人,不想對方久病在床一命嗚呼。
王勃怕其家屬糾纏不清,再次報官耽誤了他的前程,因此獨自一人騎著快馬進京。
“也算你倒霉,與我們無關。”老捕快剔著牙又說道:“許我們的東西拿來,我弟兄們人多,別打發叫花啊。”
另有人說道:“你說是私斗時不慎傷了武舉,大抵人命關天不能聽信你一家之言,不把事情了斷就進了京,可想而知你心里有鬼,不過確實與我們兄弟無關。要說后天初試,咱們替你擔著天大的干系,那可是關乎前程的錢,興許又是你買命的錢。”
王勃武藝不錯,可是一旦軟了也就失去了膽量,當下戰戰兢兢的在床下取出一個掛箱,說道:“家當都在這里頭呢。”
把鎖頭打開,眾人一看內有黃白之物大約三四百金。王勃留下一大包銀,大概有四五十兩,求道:“這些留下做個盤纏,別的都孝敬眾位爺吧。”
要說捕快們見錢眼開可以轉身走了,可是一來上面重視此案,不查清楚不能把手;再來王勃出手實在是太大方了,疑心他還藏著金銀,紛紛叫道:“這點夠干什么的?上上下下能分得幾兩,再取些出來,我們好放你走。”
王勃哪里還有錢了?急道:“這次出來匆匆忙忙,委實只有這些,有感各位爺活命之恩,等日后必有重謝,不信我就立下字據,等回家就派人送來。”
領頭的捕快一直沒有言語,暗暗觀察整個屋,發現炕上有些臟兮兮的手帕等物,身為過來人大概能猜到是用來干什么的,空氣是種很古怪的氣味,混合著淡淡的脂粉和酒菜的味道等等,地上散落著一柄女人用的木梳,加上先前桌上的兩副筷,使了個眼色。
老捕快會意說道:“也罷了,咱們也不是過分之人。”目光一掃后面的衣柜,故意問道:“那盤纏你留著吧,衣服綢緞隨便給些,也算對其他兄弟有個交代了,打開來看看。”
這一句話,正陪著笑臉說長道短的王勃面色頓時一變,好半響才說道:“是,是空柜而已,裝著些破爛東西,沒有一個值錢的物件。”
“那可未必。”
捕快們已然看破了他的心虛,有人上前看了看,用手把柜推了兩推,覺得手的感覺很沉重,輕輕點頭后,啪的一下抽刀斬斷了鎖頭的木把手。
雙手將兩扇柜門呼啦一下打開,眾人一起看去,果然里面藏著一個蓬頭散發的活寶,大笑道:“在這里了。”
領頭的捕快抬手啪的拍了下桌案,大喝道:“你可是姚家逃出來的?”
贏氏關在里面熱的心慌意亂,迷迷糊糊的上下牙根直打顫,頓時嚇得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默默點頭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老捕快見狀一把抓起王勃,照著臉狠狠一巴掌,“不用怕他,你若不說實話,明日到堂上可就對不住了。”
眼見贏氏光是哭不說話,眾人用鐵尺抽了王勃幾下,喝道:“細細的說是如何拐出來的?免得老爺們動手。”
王勃被強按著跪在地上,贏氏跪在他身邊,人贓俱獲還有個不招的?遂將送米面見到了婦人獨自睡在房,怎么去奸了人家,如何設計騙她出來,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捕快們聽了無不切齒,誰家沒有妻不感同身受?怒道:“人家好好的婦女,活活坑在你的手里,你強了女人本就該死,哄騙逃走罪加一等。現在好了,被羞辱暴打一頓不消說了,棄夫出逃與人通奸結案后要被官賣,若賣到了煙花之地,她這一條性命還不是你送她的?”
這時候王勃終于驚覺不是來算舊賬的,敢情是為了姚遠的妻,頓時后悔不跌,馬上翻然不肯說實話了,絕口不承認先前所說,打定主意就是不招。
這時徐灝好奇之余聞訊而來,隔著窗戶聽了個清楚,李冬要進去被他搖了搖手。
順天府的衙役什么沒經歷過?侮辱婦女自古以來最不受人待見,何況還是拐了人家的妻。
“這樣的惡人,不下他,肯好好的說么?動刑。”領頭的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