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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復審

  順天府把暗殺案的招狀送往刑部,因案件受到皇帝關注,虞謙隔三差五親自去刑部詢問批了沒?正好現在是秋天,可以趕上秋后問斬。

  這一天,尚書鄭錫請虞謙進去,虞謙把辦理此案經過的情形,簡略稟明,又將招狀取出呈閱。

  鄭錫大概看了一看,略微沉吟片刻,說道:“此案早晚自有發落。”

  說罷端茶送客,虞謙回到順天府,心中似一塊石頭落了地,說不盡的松快。雖然胡德勝說又抓到兇犯之一的徐舉人,但虞謙不是很相信,隨后派人打聽竟是才女青黛的哥哥,立時心中了然小舅子公報私仇,故此把徐灝給排除在外。

  不管怎么說,胡德勝立了大功,是以虞謙沒有說破他借機報復。眼下徐舉人被關在牢里也沒有遭到刑罰,也是堂堂舉人縱容妹子拋頭露面有傷風化,虞謙認為可順便小小的懲罰一下,等徹底結案之后,胡德勝受得氣差不多也消了,到時把人放出去也就是了。

  胡德勝等了足足五天,每天跑到吏部打聽消息,張信擔心徐灝在牢里遭受皮肉之苦,因此密切關注刑部的動靜,每次都推說地方還未有回信,胡德勝對此也無可奈何。

  這邊鄭錫親自進宮把今年待處決的名單報了上去,趁著朱高熾仔細翻開奏疏的時候,說道:“啟稟陛下,西域進貢佛舍利,此乃祥瑞,應大赦天下囚犯。”

  朱高熾順口說道:“梁武帝,元順帝沉迷佛教,動輒有罪之人開釋回家,國法淪為虛設,百姓對此甚為不滿,豈可效仿?”

  鄭錫碰了個釘子,想起前幾日欽天監上報月食,可那天是陰天沒有出現。便說道:“今年不現日食,此乃祥瑞,請陛下下旨普天同慶。”

  朱高熾微微皺眉,抬頭看了他一眼。暗道現在是在朱批勾決犯人,人命關天,你卻一個勁的祥瑞祥瑞,真乃不識大體。”

  “唯京畿一帶沒有看見而已,各地皆有上奏出現了日食,算什么祥瑞?”

  “是。”

  鄭錫冷汗冒了下來,一連兩次建言都被否決了,是不是失去了圣眷?還是有人彈劾了我?令圣上心中不滿?

  正當他憂心忡忡的時候,朱高熾說道:“暗殺案證據確鑿,可是朕有些疑問。殺人謀財選擇的地點為何公然選在大街上?如此膽大包天的兇犯聞所未聞,你刑部應復審,無誤的話再斬立決。”

  “遵旨。”鄭錫精神一振,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再說劉公子把該罰的銀子依照期限都交完了,兩個姑子沿門化緣。打著官府的招牌,平日各家的夫人奶奶得知緣由后三兩五兩的布施,結果每人不但順利繳納了折銀十兩的米錢,加了二兩銀子的火耗,每人還剩下了二三十兩,把個方府丞感激不盡。

  最倒霉的就屬周度父子的八刀大紙了,家中沒這么多的銀兩。只能等著劉家退地變賣。

  劉元揚言道:“大人只斷了退地,不曾連帶斷了青苗。如今地里黃黑豆還未收呢,等收了豆子十一月交地不遲。

  白慶等人受了他囑托,每天在周家作威作福,把個周度父子鬧得狼狽不堪,今日還想把周巴拉的娘子拿回去見官。好說歹說勸了下來。

  周巴拉氣道:“劉家的銀子是完事了,可那兩個姑子的銀子一定沒完事,難道只我父子欠錢?諸位憑什么苦苦相逼?”

  白慶對他家也不耐煩了,誰愿意天天白跑腿?怒氣沖沖的從襪桶里掏出一個小書夾來,打開里面是些票據。揀出其中的一張發落票,迎風抖開給人們看。

  那上面一干人等并兩個姑子的名下都打了“銷訖”的字樣,只有周家的名字上什么都沒有,“若不是單單剩了你們父子,我們至于天天登門?你當老子們吃飽了撐的?少廢話,拿錢來。”

  不想白慶一時大意,書夾往襪桶放時沒插對地方,掉在了地上,正好被周巴拉的娘子瞅見了。剛才被鐵索套在脖子上生了一肚子氣,見狀悄悄走了過去,把布裙的帶子解開結,用裙邊把書夾掩在腳下。

  白慶沒發覺丟了要緊的東西,臨走時說道:“明天不把銀子拿出來,定當稟報大人,把你們一家送到大牢。”

  等官差走了,娘子蹲下把書夾撿起來給丈夫瞧,周巴拉嚇了一跳,趕緊接過來幾步進了房內,里面有牌票不下一百多張,有拿人有發落的,還有一疊拜帖紙。

  周度進來說道:“趕緊還給人家。”

  周巴拉不樂意的道:“這些惡人作踐的咱們夠了,老天叫他們失落了官票,活該。”

  周度嘆道:“等會白慶就要過來了,你到時怎么說?”

  “爹!”周巴拉怒道:“就算還給他們,不定賴咱們打奪他的官票,又被敲詐一筆銀子,反正拼著咱們不好過,也要讓他們也不好過。”

  當下周巴拉在炕下揭開了一塊磚,掏了一個洞,把書夾放在里面,依舊把磚頭塞回去,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跡。

  剛剛完事,白慶帶著兩個外差,還有他的老婆兒媳婦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一進屋不由分說的狠狠推搡周家人,罵道:“你們敢把我的襪子割破,偷了我的牌夾,趕緊還給我。

  男人把周家父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女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什么都沒有。

  周巴拉叫道:“這不是活活見鬼嘛?領著這么多人來抄家,連我媳婦的身子都摸了?老子跟你沒完。”

  拿起一面洗臉用的銅盆,堵在門口噼啪的敲了起來,喊道:“快來人啊,官人無緣無故的抄家了。”

  頓時左鄰右舍和周家族人蜂擁跑來,白慶指著來人厲聲道:“誰敢進來?”

  仗著官差的威風來人都不敢言語了,屋里的婦人抓進時間搜查,把娘子褲襠里,胸前,大腿好生摸了一遍,炕上柜子梳匣什么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翻了出來,就是沒有牌夾。

  周巴拉趁機叫道:“你們上門凌辱百姓,我要去告你一狀。”

  白慶自知理虧,強撐著罵了幾句。最后陰沉沉的道:“就在你家丟的東西,你脫不了嫌疑,咱們走著瞧。”

  周巴拉冷笑著目送官差灰溜溜的去了,對著他爹說道:“得馬上把銀子上完,不然和白慶說話都不響。交了銀子銷了官司,看他能把咱們怎么樣,丟了官票最少也得挨幾下板子。”

  事已至此,當晚周度把女兒生前給他的嫁妝拿了出來,取了幾件首飾去了熟識的古董鋪,估價七十六兩銀子。

  趁著夜色又去了順天府。就見院子里兩顆大樹中間懸掛著網兜,一個人優哉游哉的躺在上面。

  那人自然是徐灝了,自從有了他睡在院子里,幾個門房成天有酒有肉,今天索性連大門都請他幫著照管。簡直不拿他當外人了。

  徐灝問道:“怎么回事?”

  周度恭敬的道:“小的來交罰銀。”

  徐灝好奇的道:“這都什么時候了?哦是限期的最后一天?”

  “唉!”滿腹牢騷的周度便把經過簡單說了一下。

  徐灝聽完想起劉公子的嘴臉來,這一次決定有仇不報非君子了,你家不是有錢么?

  徐灝當即帶著他去了庫門,樓廊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是周度指定找不到人,卻難不住徐灝。

  有個庫吏姓張就住在附近,今晚和幾個門房相約吃酒。徐灝在客房里把人給叫了出來。

  張庫吏問道:“有差人的票么?我照著票內的數目收了,登了收簿,將你票上的名字蓋上銷訖的印。”

  周度剛想興奮的說有,徐灝眼疾手快的踹了他一腳,說道:“沒有,這不怕過了期限么。”

  張庫吏說道:“沒有也沒啥。我可以收下,只是欠沒了憑據。”

  徐灝說道:“沒事,我作證就行了,寫了單據咱們三人都添上名字畫個押。”

  順利交割了罰銀,周度揣好了證據。徐灝指點道:“你去刑部找浙江司主事王驥,就說好朋友徐公子叫你來的,我替你寫個狀子。如果你打算息事寧人,那么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周度感激的道:“我女兒死得慘,血仇豈能不報?奈何官員斷了案,左右拼著家破人亡而已,也不能讓那狠心的劉元好過了。”

  徐灝和張庫吏要了一張紙和筆,邊寫邊說道:“如果是偏遠縣城那我就不多事了,可這里是堂堂天子腳下,容不得鬼祟橫行,刑部不管我陪你去午門鳴冤去。”

  張庫吏聞言咋舌道:“徐相公你真是仗義。”

  “路見不平嘛!”徐灝笑了笑。

  紫禁城外的刑部里,王驥正在秉燭看卷宗,聽差人稟報讓周度進來,接過來狀子一看是徐灝的筆跡,心中了然。

  告狀人周度,年五十四歲,金陵人氏。告為人命事,女兒幼嫁劉元為妻,聽信娼妾金枝合謀誣捏奸情,將女兒逼迫自縊。

  虎役胡德勝、白慶人等收臟銀若干,買免金枝不令出官;府丞方復辦案糊涂,使亡女命無抵,乞請王大人提審。

  王驥問道:“你女兒既然沒有奸情,為何自縊?”

  周度得了徐灝指點,說道:“若女兒奸情是實,自然死有余辜,可劉元何必重賄收買?雖說沒有胡德勝受賄的證據,可白慶遺失的朱票上暗有腳線,最少收了二百兩銀子。”

  既然是徐灝委托,王驥自是不能不管,指引周度明日往提刑按察使司也遞了投狀,準備要兩個衙門一同赴審,省的將來被人說三道四。

  說來也巧,按擦司接狀子的經歷就是那個胖進士馬福姚,新科進士年輕熱血,吩咐周度進來問話,大略和王驥問的差不多。

  馬福姚聽聞是刑部有名的王驥負責此案,尋思自己的身份足以給他做副手了,一來做官要為百姓做主,二來辦得好了能增加自己的資歷聲望,是以請示了上司,那上司見是樁尋常的民事糾紛,沒什么要緊的,點頭同意了。

  馬福姚山東人性子比較急,周度告辭要先回家等著,他說道:“不必回去,我速替你結詞。”

  當即命差人去鄉下提一干人犯,務要捉拿金枝出官,狀子上的犯證不許漏脫一人。

  周度興沖沖的帶著兩大衙門的差人出來,鄰居跑過來叫道:“順天府衙役在你家呢,鎖了你兒子和兒媳婦,還不快回去。”

  刑部檢校冷笑道:“你不要著急,拿著雞毛當令箭,讓那些混球抓人,回頭咱們再和他們算賬。”

  一干人直奔城外劉家村,到了劉元家里,只說周度父子上紙錢,尋他不著,有人告說在城外宅子里躲藏,故來尋訪。

  把劉元給哄了出來,四五個刑部的胖壯婆娘們直接沖了進去。

  劉元嚇了一跳,就見婆娘們如狼似虎的進了內宅,看見花園里穿得整齊標致的女人,猜到定是金枝,不由分說上前架住,把人給推了出來。

  劉元叫道:“你們要干什么?不會好好說話,這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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