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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祖孫

  韓老媽起了個大早,從鄰居家借來一件新布衫套上,給孫子穿上昨兒剛補好的衣裳,又把媳婦收拾干凈的大公雞放在一筐饅頭上,用舊手巾蓋了。

  媳婦滿心期待的倒了一碗茶,韓老媽接過來喝了,韓老七遞過來幾十文錢。如此老太太左手拎著竹筐,右手牽著孫兒,帶著家人的期盼一步步的朝京城走去。

  趕巧在官道上迎面遇到了一隊騎士,韓老媽瞧著馬上的人有些眼熟,看清一個人后大喜,招手叫道:“冬子,冬子。”

  徐灝隨手勒住韁繩,低頭看著面前的一老一小,李冬見狀說道:“這是鄰村的韓老太太,當年老爺曾寄養她家里三天,小時候每年都要隨我爹去送上一份年禮,近些年漸漸沒什么來往了。”

  徐灝趕緊甩蹬下馬,說道:“徐灝見過您老,您這是?”

  韓老媽趕緊擦擦眼睛,驚喜之極的叫道:“你,你可是灝哥兒?哎呦都是個大人了,不敢認了。”

  徐灝笑道:“人都會長大,我也不例外,您老要去哪里?我送送您。”

  韓老媽不好意思的道:“這不準備去府上打擾么。唉!說出來怕你笑話。”

  徐灝明白過來了,不以為意的說道:“您什么也別說了。李冬你去皇姑寺把寶慶的碧游車拉出來,咱們一起回京。”

  當下韓老媽又是惶恐又是欣慰的坐上了馬車,小孫子好奇的打量著車上的精美裝飾,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啪!韓老媽打了下他的小手,警告道:“不許亂摸,這一顆珠子比你的小命還金貴呢。”

  徐灝聞言笑道:“無妨,喜歡都摳下來帶回家去。不過確實是值錢的小物件,賣了能買好多的零食,別被小伙伴們搶去了。”

  韓老媽笑道:“一看你就是個疼孩子的。有些年頭沒去府上串門,現在生了幾個小少爺了?”

  徐灝對此笑而不語,這時就見寶慶一馬當先的從南邊跑來,揮手嬌笑道:“哥,我要去你家玩。”

  遠離皇姑寺的寶慶又恢復了癡癡纏纏的少女本色,徐灝皺眉道:“趕緊下馬,你瞧你騎馬的姿勢,一點都不淑女。”

  寶慶吐了吐小舌頭,仰著頭說道:“你來扶我。”

  徐灝無奈只得走了過去,雙手摟住少女的芊芊小蠻腰。毫不費力的抱了下來。

  對于親眼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寶慶,徐灝是介于妹妹和女兒之間的感情,在寶慶身上,他能感覺到和朱元璋之間的牽絆,這種特殊的感覺在皇族任何人的身上都體會不到。

  車上的韓老媽忍不住問道:“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貴府的千金么?”

  李冬悄聲道:“那是寶慶殿下,高皇帝最小的公主。”

  “哎呦!”韓老媽大吃一驚,趕忙要下車給公主磕頭,李冬伸手攔住解釋道:“少爺和殿下是干兄妹,你老客氣些就是了。無需跪拜。論輩分你還算是長輩呢。”

  “老身哪里敢是金枝玉葉的長輩?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話雖如此,韓老媽笑的很開懷,話里話外徐家人都不拿她當外人。心里不禁大為感動。

  上了車的寶慶好奇打量著對面神色局促的祖孫倆,徐灝說道:“進城后我有些事要辦,你陪著韓奶奶回家。”

  當下車隊緩緩起行,寶慶對宮娥說道:“把我的奶茶拿出來。給老奶奶和弟弟吃,還有新作的點心。”

  “不敢當,不敢當。”韓老媽誠惶誠恐的直搖手。“能坐上殿下的車,老身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了,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呢。”

  寶慶笑吟吟的道:“我家祖上也是窮苦百姓出身,所以您老不必放在心上。”

  韓老媽感動的道:“公主是個善心人,一定會長命百歲,嫁個如意郎君。”

  寶慶笑容漸漸變淡,看了一眼騎著馬的徐灝,輕嘆道:“那可未必,唉!”

  刑部大牢,心神激蕩的胡德勝被智云和尚套出話來,等他反應過來后,手卷早已墜落塵埃,身軀向后一仰,面無人色的長嘆道:“完了!”

  猛然間響起撕裂布帛的刺耳聲音,智云嚇了一大跳,靠著木塌的一堵墻上新糊的臘花紙全都碎了,現出一道暗門。

  從屋里走出來兩個人,前面的是刑部的刀筆吏,手里拿著一張墨跡淋漓的供單,是剛才一邊聽著對話,一邊寫的。

  后面那人是王驥,這布置是和徐灝商量好了,是以特意給胡德勝換了牢房,連智云也被瞞著。

  智云心中省悟,定了一定神,把地下的手卷拾起來揣在懷里,而胡德勝像是昏死過去了。

  王驥請智云幫著把人給拉起來,又用被褥枕頭等給他靠好,只見胡德勝長吁出一口氣,悠悠的蘇醒過來,兩只眼似睜未睜,喃喃道:“真乃報應循環,難逃公道。”

  睜開眼睛,這時候的胡德勝整個人透著坦然,并沒有什么驚懼之意,大概是已經萌生了死志。

  王驥說道:“胡德勝,方才你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部記錄在案,并且是本官親耳聽見的,少時便要稟明尚書大人。你要是個明白人,往下我也就不必多說了。”

  胡德勝臉上沒了一絲血色,嘆道:“等過堂時,我一概招認就是了。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從頭到尾都是我做的,與我姐夫等人無關。”

  半個時辰后,徐灝趕到了刑部,這件莫名其妙發生的案子終于可以了結了。屋里王驥打發走了所有人,為難的道:“鄭尚書的意思是到此為止,都督意下如何?”

  徐灝點頭道:“就這么著吧。”

  王驥驚訝的道:“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下去?放過幕后指使?”

  徐灝依然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起身走到王驥身邊,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徑自離去了。

  徐府千壽堂,老太君笑問道:“老人家自己來也罷了,拿什么東西呢?”

  韓老媽笑容滿面的道:“也沒什么好東西,不過是窮人的窮意思罷了。為了是老太太吃著軟乎,拿了一只雞,給哥兒們姐兒們帶了一點餑餑。”

  老太君笑了一笑,問丫頭們道:“哥兒姐兒呢?快喚過來。”

  月蘭答應一聲出去了,不多時先聽到人跑的腳步聲,珠簾被丫鬟掀起,月蘭領著徐燁和張漣漪,竹蘭牽著小葉子的小手。

  老太君解釋道:“其他的哥姐兒都在老子娘身邊,年紀尚幼,哭哭鬧鬧的不見也罷。這可是你干兒子的嫡孫,那是嫡外孫女。”

  “哎呦!”韓老媽趕忙仔細端詳兩個孩子,一個戴著白玉冠,一個翠玉抹額,同樣身穿大紅箭袖的金百蝶緞衣;一個唇紅齒白,一個眉目如畫,好似一對金童玉女。

  韓老媽拉起徐燁的手,嘴里叫著心肝寶貝,摟到懷里問這問那,她孫兒好奇的左看看張漣漪,右瞧瞧小葉子,一時看呆了眼,連手里的半只雞腿都忘了吃。

  正在這時候,忽然鐺得一聲響,如同頭頂上掉下來了什么東西,韓老媽不覺大驚,一時忘情喊了出來不好,把徐燁推下去慌忙站起身來。

  仰頭一看,是墻上釘著個彩漆豎匣子,面上鑲嵌著玻璃,里頭像個圓圓的碾盤,下面掛的秤砣子往下一墜,匣子里就叮叮咚咚的作響,好像娘娘廟里的和尚敲鐘一樣,一連響了十來下。

  誕生在遼東的鐘表問世至今還不到三年,韓老媽自然聞所未聞,嚇得面上變了顏色。徐燁瞧著有趣笑了起來,漣漪和小葉子也跟著笑了。

  不想老太君厲聲喝道:“沒個規矩,老年人原不曾見過,一時碰到如何不驚?這有什么好笑的?”

  唬得徐燁趕忙閉上了嘴,規規矩矩的束手而立,漣漪卻無所顧忌的吃吃輕笑,老太君對曾外孫女一向沒有辦法,見狀也無可奈何。

  鐘聲響了十一聲,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下面人把飯菜一齊擺在桌上。老太君吩咐道:“月蘭你陪著老太太去你們屋里用飯,這里人多怕她不習慣。”

  月蘭笑著答應,引著祖孫倆繞過屏風往自己屋里去了,這邊老太太帶著孫兒們吃飯。

  席間漣漪不愛吃肉,都放到了徐燁的小碗里,老太君見狀搖搖頭,看著小葉子孝順的給自己夾菜,笑道:“還是葉兒心疼我,不像那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成天到晚只知道親親熱熱。”

  漣漪嬌聲嬌氣的道:“您有那么多人服侍,弟弟就一個小葉子,我不心疼他誰心疼呢?”

  老太君笑道:“那你得怪你舅舅,誰讓他攔著不要丫頭的。”

  漣漪眨眨眼說道:“舅舅說女兒得嬌養,身邊女孩子多也不會寂寞,而男兒得學會自食其力,不應該自小混在女人堆里,如此才能做個有用的人,我認為很對,舅舅的話是不會錯的。”

  老太君看著她小小年紀一本正經的腔調,大笑道:“怪不得你舅舅最寵你,你這丫頭這么小就會說話,你姨母們小時候都不如你。也是怪事,你爹老成忠厚,你娘也是個老實人,怎么生了這么個百伶百俐的閨女來。”

  漣漪歪著頭道:“舅舅說我像小姨,我也最喜歡小姨了,可惜她老不在京城。”

  老太君嘆了口氣,說道:“你爹不也不在京么,你幾個姨父都是武將,這男子漢得志在四方。馬上快過節了,也不知今年孩子們會不會回來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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