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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做客

  原以為最不濟也是幾道清爽可口的小菜,這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啊!

  姚遠無語看著面前一只碗里是四五塊臭腌魚,一只碗中是一塊冷豆腐,上面灑了一小撮鹽;一碟數十粒的炒鹽豆,一碟十數根的腌韭菜。

  還好唐老爺表現的非常不高興,吹胡子瞪眼的,這令姚遠不禁多了一份期待,應該能添個熱湯菜吧?

  唐富貴不滿的道:“這白豆腐只好自用,如何拿來待客?”

  可沒等姚遠開心起來,就見唐老爺又說道:“你拿一個錢,去香蠟鋪中買些香油來拌一拌。”

  姚遠只覺得兩眼一黑,不是沒見過節儉的人家,如此節儉卻堪稱聞所未聞了,問題是這還沒完。

  管家答應一聲就要走,唐富貴又囑咐道:“千萬順兩張草紙幾根燈草來,不要便宜了他。你到當鋪里要個錢去買,不要和奶奶說,罵咱們又破費了。”

  姚遠眨眨眼都聽傻了,如果是普通窮人家這么精打細算也就罷了,這可是唐財主家,敢情就是這么積攢下的萬貫家財?立馬佩服的五體投地,又不禁哭笑不得。

  管家直接在桌上拿起預備給姚遠的空碗就走,唐富貴見狀怒道:“客人在這里,你拿著碗就跑,成個什么規矩?去拿個別的家伙買。”

  管家憨聲憨氣的道:“拿別的家伙買,油沾掉了一半,還當是我貪了半個錢呢,放在這里直接拌豆腐,豈不是一清二楚?”

  “對對對。”唐富貴覺得很有道理,贊道:“就該如此,才是當管家的心,我沒選錯人。”

  等管家去了,唐富貴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對目瞪口呆的姚遠解釋道:“姚相公每日在楊公子那里,自然頓頓吃的是大魚大肉。唉!實不相瞞,我卻每日家常飯只有一品鹽豆,隔著三五日買塊豆腐回來解解饞。今日幸虧你在此,奶奶替我做人,不但有豆腐還有腌魚。這魚可是她留著自己受用的,我連聞都不敢聞一下呢。”

  都到這份上了姚遠還能說什么?篾片相公做慣了溜須拍馬之事,好話張嘴就來,鄭重其事的道:“真真賢惠的奶奶,古人食不兼味。有豆腐一味就盡夠了,何必要魚?老爺這算太破費了。不是我說府上,過日子的人家當省儉為妙,不然由奢入儉難呀!”

  唐富貴狠狠一拍大腿,說道:“兄弟可謂知心之言,然而待客不可不豐,我唐家不能怠慢了貴客。”

  姚遠違著良心贊道:“老爺大有古君子之風,盛情款待令晚生沒齒難忘。”

  “好說好說!”唐富貴也學起鄔斯文的搖頭晃腦,“有朋來不亦說乎么!”

  說話的時候。管家買了油回來,當下姚遠苦中作樂的美美拌了豆腐,每人吃了一碗茶泡飯。那幾塊臭魚姚遠都沒舍得動,而唐富貴也不讓讓。

  匆匆吃完了。他對眼巴巴看了半天的管家吩咐道:“剩下的豆腐賞你吃了吧。把這碗魚同兩張紙燈草一并送給奶奶去。魚可是有數的,要交代明白了。”

  姚遠心中嘆氣,也不敢再留下吃杯茶了,心說趕緊走吧。起身說道:“明日早上老爺可到楊府一拜,晚生會在門前恭候。”

  唐富貴問道:“我明日去是走還是坐轎?”

  姚遠說道:“自然是坐轎才成體統。”

  唐富貴為難的道:“他家若沒有準備轎馬紅封兒,豈不是我得拿轎子錢?”

  姚遠哭笑不得的道:“適才所說的話才過去多久。老爺就忘了?”

  “現在我家都是走一次算一次錢。”唐富貴心疼的直搖頭,“算了算了,今后你要千萬留神,凡事幫我都占些便宜才是朋友之道,我得一文錢掰兩份花。”

  “知道知道。”姚遠實在是不耐煩了,轉身就要走。

  不料唐富貴一把拉著他,又問道:“你說我明日是吃了飯去,還是不吃飯去?”

  至此姚遠深感無力,說道:“他家里自然會款待酒飯,餓著肚子去好了。”

  出了門姚遠回頭瞅了眼黑夜里的唐家,喃喃自語道:“家有萬貫又有何用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唉!”

  清晨,客居皇姑寺的揚州知府千金小姐先去了順天府,丫鬟翠荷再次探望了在牢里百無聊賴的茹鏞,徐灝言出必踐,說關上一百天,少一天也不行。

  茹鏞自從得知心上人平安無事后,立馬也不沖動也不驕傲了,只求徐灝能代為妥善照顧小姐,不送她回揚州完婚,哪怕關上一年也心甘情愿。

  說起來在茹鏞和顧家小姐這件事上,徐灝有些不得其解,本身顧夫人是忠誠伯茹瑺的親妹妹,茹家的門第也比顧家高,明擺著此乃親上加親的喜事,兒女本身又有情,為何顧知府會一意反對呢?

  茹鏞也不理解姑父的做法,用他的話說姑父明知他和表妹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依然在他趕去蘇州的路上,竟搶先把女兒許配給了下屬的公子,這使得他憤而不辭而別。

  徐灝覺得難以理解,首先茹家官聲不錯,三個兒子也俱都不錯,茹鏞雖說身為幼子異常驕傲,但其文武雙全很有膽量,可以稱得上是個有為青年。

  帶著疑問也是出于待客之道,今日徐灝讓妻子代為出面邀請,請顧家小姐來徐家做客。

  顧家小姐閨名叫做顧紅蕓,聽到翠荷言及表哥平安無事,連皮肉之苦也沒受過,只因為徐都督要殺一殺他的沖動性子,是以露出了笑容。

  同行的還有李素娥和荔枝,作為見證人一起去徐家,徐灝可不想被傳出強迫官宦小姐的不良名聲。

  進了徐家花園,沐凝雪設宴款待四人,稍后請她們隨意在園中四處游玩。

  四個人一出來,見石榴花開得十分燦爛,花下有一身穿鵝黃長裙的少女笑著對見過面的寶慶公主笑道:“這花雖好,惜乎見了你有些妒意。”

  寶慶不解問道:“你哪里看得出?”

  少女笑道:“看是看不出的,曾見杜牧有詩云:‘紅裙妒殺石榴花。’姑姑如此芳容,豈不是叫花兒妒忌?”

  “好呀!仙媛你又來取笑我。饒不了你。”寶慶氣呼呼的抬起了手,朱仙媛大笑著朝前面跑去。

  看著她們遠去的身影,四女相視一笑,一面說話一面前行,穿過花圃和古樹,一路上經過木香棚和牡丹亭,越過芍藥園和薔薇院,一路盤旋曲折,來到一座八角亭,名曰“醉花軒”。

  四周多是用的五彩玻璃。窗格中間掛著一幅孤山放鶴圖,兩旁懸小對聯。

  香氣入簾花索句,清光當檻月依人。

  翠荷贊道:“徐家真乃仙居,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李素娥來過徐府多次,介紹道:“此園本是開國功臣韓國公所創,和魏國公徐家的宅邸并稱金陵二園,在京城再沒有比這更大氣奢華的所在了,即使是各王府公主府也遠遠不如。

  昔日韓國公被抄家滅族后,原本宅邸歸還給了其長子遺孀也就是臨安長公主。但長公主因家宅實在太大,請旨把宅子一分為二,這一半讓給了徐都督。后來當今圣上登基之后,便正式賜給了靖難功臣徐家。不過最近都督認為李家長孫已經長大成人了,想把宅子歸還給人家。或許等你們再次進京的時候,這里就不是徐府了。”

  翠荷咋舌道:“這么好的宅子竟然要還給李家?我只知道有德者居之,明明是公主同意。圣上下旨了,徐都督真是舍得。”

  李素娥說道:“此事都督也有難處,徐家和李家乃通家之好。于情于理應該物歸原主。”

  顧紅蕓一直沒有說話,她認為就算搬家還不是得朝廷花費民脂民膏,給徐家修建新的宅邸?以如今徐都督的權勢,興許比這里還要奢華十倍不止呢,也未可知。

  事實上也差不多,朱高熾確實有意給兄弟修建一座不亞于這里的豪宅,徐灝也沒有反對,阻止帝王而動用自己的錢來蓋房子,未免過于矯情了。

  勛貴功臣就該有勛貴功臣的立場,學文臣清廉兩袖清風有意思么?要不然為何當年徐達和李善長等功臣會心安理得的接受豪宅?不然你想干嘛?功成名就了卻不享受富貴,是打算學王莽謀朝篡位?

  當然產權問題得掰扯清楚,起碼得登記為祖產,如此只要不是真的謀反,宅邸基本會世世代代的為兒孫所有。起碼自朱高熾之后,不大可能會出現功臣被抄家滅族了,這一點徐灝看得很清楚,靖難功臣的后裔大多會伴隨明王朝直到滅亡的那一天。

  休息了一會兒,四人繞過碧桃溪,穿過竹笆花障,見前面粉垣環護,綠柳周垂。進了門盡是回廊相接,院子中點綴著幾塊奇石,這一邊種著芭蕉,那一邊種著鐵梗海棠,上邊題著“海棠香館”,似乎是新寫上的。

  翠荷說道:“這‘香’字似乎不通。”

  顧紅蕓解釋道:“這也是有講究的,“海棠自恨不能香”名人句也,想海棠本無香味,主人因愛她的姿態美麗,故下了這個‘香’字,亦寓憐愛之意。”

  荔枝沒讀過什么書,說道:“姐姐真是博學多才。”

  顧紅蕓挽著她的手,笑道:“不敢當,今日見了各處題詞題詩,徐家才是滿門大才呢,我是自嘆弗如了。”

  幾個小丫頭在回廊里玩耍,四人知道這里有人居住,趕緊出了院子,不遠處的一個軒中,收拾得與別處迥然不同,中間陳設皆是梅花樣式,軒外有數十株的梅樹,可惜時候未到沒有開花。

  出來轉過假山,有一荷花池子,池中有許多細白花鱗的魚兒,水中央蓋了一閣樓,外面一圈朱漆畫成的欄桿,有小橋可以通過去,遙望匾額寫著“觀魚小筑”。

  在花木深處中走動,兩邊閣樓插云,四人一起登樓俯視整個園子,遠處是一大片的竹林,翠葉參差隨風緩緩搖擺,有一棟用竹子修建的院子在竹海深處若隱若現,顧紅蕓十分稱贊。

  下來在小路中繞行,前面有一幽深石洞,四人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很快前方豁然開朗,三丈高的瀑布飛瀉而下,濺起萬點水花。

  古色古香的涼亭高踞石洞之巔,名曰“拜月亭”,順著亭子在柳蔭中露出一段朱紅欄桿的鐵索板橋來。

  走著走著前方崇閣巍峨,層樓高聳,翠荷驚訝的道:“這是哪里?”

  李素娥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說道:“此乃徐家四姑娘的霜雪齋,如今改名叫做了聽濤樓,閣曰劍閣。”

  四人繼續又往前行,兩旁俱是抄手闌干,游廊曲折也沒個盡頭,委蛇而行走了好一會兒,見到了三間清夏,周圍古樹參天愈覺幽雅,旁邊一座碧草廬。

  李素娥笑道:“這里就是徐都督的內書房了,周圍有看云小舍,媚香居、綠天深處、紅花吟社。大抵園子里住的都是些蕙蘭心智的女兒家,雅興來了就自己畫圖修繕建筑,然后再起一個名字,年年樂此不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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