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你都無故生事,長此以往誰還能護著你?趕緊去人家登門道歉,當眾領十鞭子。去吧。”
徐灝無奈的搖了搖頭,李太則滿不在乎的嘻嘻一笑,他太了解都督護短的脾氣了,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那誰也別想奈何自己,行個軍禮轉身跑出去了。
五軍都督府分領在京除了親軍指揮司之外的各大衛所和各地都司衛所,凡武職世官、流官、土官之襲替、優養、優給等等,制定訓練計劃,督造軍需器械,籌備糧草等等,下面皆先上報給都督府,都督府做了批示后再轉送給兵部。
兵部同意后,在由都督府下達各地,高級將領的任命權則屬于吏部,可以說五軍都督府只擁有統兵權,調兵權屬于兵部,一分為五的都督府實權日漸消弱,大有淪為雞肋的傾向。
中軍都督府負責京畿的各大都司衛所,這些日子徐灝忙著調集器械和后勤補給去北方,人事上的任命和提拔等都交給了右都督負責。
明朝軍隊也有獨立的軍法審判機構,其中中軍軍獄司的左右斷事官為正五品,下設稽仁、稽義、稽禮、稽智、稽信五位正七品的官員協助,專門審理涉及到軍隊中的糾紛案件。
忙了半天,徐灝收拾下桌子上的案卷,起身走了出來。
天氣變得有些冷了,來往之人有些還穿著夏衣,為了御寒身上套了件紙質盔甲,保暖又輕便。中午時再脫下來。
李冬走過來說道:“頭前姚遠來了,說楊稷要請你去結社。”
徐灝皺眉道:“他的腦袋被門擠了嗎?”
李冬笑道:“姚遠也知道不妥,是以過來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不過楊稷正和兩位京城豪富結交,一個進士。一個監生。”
“那不妨事。”徐灝也沒有在意。結黨營私指的是官員,誰也不會拿這個做文章。
看著李冬手上厚厚一疊子禮帖。徐灝深感頭痛,真是應酬不完的婚喪嫁娶,說道:“推說公事繁忙無法分身,除了必須去的其他你自己看著辦吧。”
與此同時。楊稷和唐富貴到鄔斯文家拜望,姚遠自然要跟去幫閑。鄔家設宴非常豐盛,楊稷對唐富貴說道:“我們明早同到兄府上奉拜。”
唐富貴紅著臉也不做聲,好半響才說道:“兄弟家沒人,家里就一點點的吃食,恐不中口。也不敢勞煩你們的腿腳,改日再請吧。”
楊稷雖然急缺錢但他公子哥的脾性。見他這樣子知道是吝嗇,說道:“我們明日去唐兄府上,拜過之后去我舍下,我替唐兄做東好了。”
如此連著四五天。都是楊稷和鄔斯文輪番請客,唐富貴大概也覺得過意不去,遂約他們到了自家。準備了葷素一起炒的六碗菜,一壇子老酒一鍋米飯,雖然不豐盛但也不是太寒酸,比之當日招待姚遠不可同日而語。
一來二去的彼此熟絡了,這一日又都在楊家聚飲,而楊士奇奉命離京公干了,不在京城。
楊稷對大家說道:“如今雖日日飲酒食肉,可到底不甚親切,須結拜個兄弟才覺親熱些,二兄以為何如?”
姚遠馬上幫襯道:“還是少爺學問深,想得遠。想當日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千載馳名。如今三位爺這一結義了,日后也是要流傳的呢。”
鄔斯文生平就好個虛名,可謂是投其所好了,撫掌笑道:“妙哉!兄弟怡怡戚之也。倘二兄不幸短命死矣,則二嫂使治聯棲我,豈不勝齊人之有一妻一妾哉?”
男人混熟了此種玩笑自然無傷大雅,楊稷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唐富貴眼珠一轉,叫道:“要結拜弟兄,我做老三才行,不然我是不來的。”
鄔斯文問道:“何為出此言也?”
唐富貴搖頭晃腦的道:“若論起時勢來,楊公子勢力雙全,該做大哥;鄔兄有勢做二哥;我有利做老三,此乃自古以來的大道理。“
鄔斯文說道:“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公子一位,今世所頒之次序也無移。至于兄丈夫也,我丈夫也,兄何畏我哉?君子愛人也以德,為何要居小弟之下乎?且君子惡居下流,兄當效君子上達也。”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我才不管你之乎者也呢,還有一說,金陵風俗,結拜老兄弟是不出錢的,我故此要占這些便宜。這是我的大實話,若不依著我,干脆就散了桃園。”
鄔斯文搖頭道:“兄一個不與,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
楊稷實在怕了鄔斯文的滔滔不絕,忙說道:“也罷!就叫他做了老三吧。”
姚遠奉承道:“三位爺結義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得烏牛白馬殺牲歃血,作篇盟文祭告天地鬼神才是。”
唐富貴不樂意的道:“費這些錢做什么?買半斤燒酒去,弄個小公雞滴點血,大家吃些生雞血酒,鬼混鬼混罷了,何苦多事?”
楊稷卻說道:“豈有這個此理?我們紗帽人家做事,不能不成體統,雞血可是行得的?牛馬倒是不必,換成豬羊也可。”
叫管家吩咐去置辦祭品,楊稷沉吟道:“這盟文該找誰作呢?”
唐富貴笑道:“公子真是騎著驢子找驢子,現有鄔兄這樣的才子,一篇盟文算什么?”
“對對對。”楊稷喜道:“我一時給忘記了,鄔兄可快作文來,咱們今日就結拜。”
鄔斯文正在和姚遠說的高興,忽然聽見要他當面作文,如晴天打了個霹靂,立刻滿臉通紅,說道:“兄謬矣,祭神在。祭神如神在。今者薄暮,豈結盟之時哉?況齋戒沐浴,然后可以祝上帝。欲禱爾于上下神衹,請緩之。以待來日然后可。”
姚遠在一邊當起了翻譯。楊稷點頭道:“說的也是,那就勞煩老兄今晚回府作了寫好。明早來我家做個花園三結義,不可耽誤了。”
晚上鄔斯文一回到家,下了轎子就慌忙吩咐家人:“快去請張先生來,我有要緊話說。若不在家就等著,隨早隨晚,務必要請來。”
小廝趕緊飛跑出去,他到了書房,叫書童將紙墨筆硯擺好,又吩咐人去買來黃紙,烹煮了一壺好茶。都放在桌子上,拿來酒果等伺候著。
不多一會兒,張先生來了,此人乃金陵學府中的一知名人士。名壹字不驕。生得相貌清奇,二十來歲的年紀。
張壹的父親也是有名的秀才,在他八歲時病故了,寡母沒過幾年也去了。服滿孝后,二十歲才考進了國子監。因生性放達不羈,只知道以詩酒為伴,生平又最好結交朋友,所以家道漸漸蕭索了。
京城里讀書人太多了,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錢了,張壹不會也不屑于做買賣,如今終日困守家中。
張壹家和鄔家是鄰居,鄔斯文的假文名在外,人見他又是科甲,或求他做首詩或作文的,他不能推辭說我不會,而自己又做不出來佳作。因和張壹自幼一起長大,時常請他來代筆。
平常鄔斯文總是有求于人,每年的節令都會饋送些食物,十來天送一次柴米油鹽,因此張壹也不好拒絕。聽聞是和楊稷唐富貴結盟,知道是膏粱子弟,一群酒肉上的豬朋狗友,信筆作了一篇譏諷戲謔的文章。
鄔斯文看了一遍,贊道:“非兄長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輝多矣。”
留張壹小飲了幾杯,人家辭別,他深深的作揖道謝,禮送人家出門去了。
回到內宅,妻子王氏問道:“你今日又去誰家了?怎么此時才回來?又請那姓張的寫什么?”
鄔斯文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于室耳。”
王氏怒道:“你對別人文縐縐的也罷了,在老娘面前也是如此嘛?問你話不明白說,什么叫做有政晏也?會不會說人話?”
鄔斯文依然如故,搖頭擺尾的道:“予豈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
王氏反倒是被丈夫氣笑了,搖頭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著文屁沖天。到底什么事,給我坦白清楚。”
鄔斯文說道:“有一宦公子,居氣養體,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與拙夫同氣相求,為朋友共。其臭如蘭,故歸來不覺日之夕矣。”
“呸!懶得理你。”王氏干脆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鄔斯文鬧得好生沒趣,也脫了衣服上床,躺了一會爬起來,說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告而娶為無后也,況男女居室乎?奶奶雖未學養子而嫁,我拙夫恐廢人之大倫,不敢不免請搗之。”
王氏也不理他,鄔斯文便將妻子放正躺著,他站起規規矩矩的向陰門深深一恭,說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
說完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起來,動作斯斯文文,慢慢的一下一下抽送。
王氏被他折騰的急了,叫道:“都到了這個要緊的時候,你怎么還這樣慢條斯理的?”
鄔斯文好整以暇的道:“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不孝也。況古云:文質彬彬,然后君子乎?”
王氏大怒道:“你既然做這么個樣子,你還倫敦的屁,滾開。”
鄔斯文見妻子惱了,忙說道:“此孝當竭力,忠則盡命之時,況與夫人交,敢不興乎?不能也,非不為也。”
奮力來了一陣便氣喘吁吁的趴在枕頭上,王氏問道:“剛舒服一點,你怎么又不動了?”
鄔斯文紅著臉道:“吾了矣,不能動也。非敢住也,力不進也。”
王氏又恨又怒,使勁將他推了下去,轉過身去狠狠的蓋上被子。鄔斯文仰面朝天,嘆道:“血氣方剛,戒之在斗。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把個王氏氣的哆嗦,使勁在他腰上擰了幾把,鄔斯文叫道:“哎呦呦!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擰之之也?”
“倒了八輩子霉,跟了你這個迂腐透頂的家伙。”王氏恨恨而睡。
次日鄔斯文起來梳洗穿衣,王氏板著臉也不睬他,連早飯都沒吃去書房拿了盟文,坐轎子趕往楊家。
稍后三人都聚齊了,楊稷問道:“兄的文作了么?”
“予歸而來之有余師,焉得無?”鄔斯文得意的從袖子里取出來。
楊稷接過來叫姚遠打開先念念,大家伙聚精會神的側耳聆聽。
姚遠一字一字的念道:“維南贍部州大明國京城應天府居住信官楊稷、鄔斯文、唐富貴,謹以烏豬白羊、香花紙燭,致獻于天地三界十方萬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圣帝君之前曰:”
楊稷裝模作樣的點評道:“這信官二字下得妥當之極,好想頭。”
姚遠湊趣道:“就是烏豬白羊四個字也對的工得緊。”
唐富貴高興的道:“寫上關老爺真好,我見人家結拜都要寫上他老人家的,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