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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太監

  沙太監所料不差,劉茂和劉智豈敢把權仲雨的事說出來?瞞著還來不及呢,即使不舍得大抵舊人也得被新人換了。<

  而對李芳來說,太字少了一點又不是不能用?再說以他喜新厭舊的性子,壓根就沒把權仲雨當人看過,為了個相公得罪宮里地位不低的太監,智者所不為。

  回到店里,劉智劉茂驚聞他被閹割了,一進門即淚如雨下放聲大哭,兩位情哥也不免淚雨傾盆,送他回來的公公催促二人寫一張領狀,好帶回去回復公公。

  也就是說養傷期間一旦出了差池,寫狀子的人是要替苦主償命的,他倆這關口皆怕擔著干系,誰肯寫?這使得傷心欲絕的權仲雨一時間心如死灰。

  既然不肯寫,宦官就要拉著權仲雨回去,似乎整個天地都顛倒了,受害人反倒成了人家的家奴,到底劉茂為人較為忠厚,無奈只得寫了。

  把人打發走了后,三人少不得又從頭哭了一場,劉智出面請來名醫精心診治。

  心灰意冷的權仲雨尋思既然已經被閹了,將來也沒了指望,眼前這二位是萬萬指靠不上了。為今之計也只有將錯就錯,拜在仇人沙太監門下,或許將來還能進身富貴一場。

  五日后三人哭著拜別,權仲雨傷勢還未痊愈,進了府老老實實的在房里做事,對此沙太監非常滿意。

  有小黃門領進來兩個新晉公公,說道:“他們倆是來幫你伺候花草的。”

  正在用心修剪盆景的權仲雨聞言抬起頭來。見是一大一小,大的看上去好像三十多歲了。相貌堂堂有些儒雅之氣;而小的十四五歲,身材矮小不像是漢人。

  等小黃門去了,權仲雨客氣的自報家門,那三十來歲的男人馬上說道:“小人名叫王振,河北蔚縣人,秀才出身做過地方教官。因家境貧窮不得意,三十而立還一無所成,一狠心就自己斷了煩惱根。”

  說完他指著神色靦腆的少年說道:“他叫金英。前年張輔將軍從安南帶回來的內侍之一。”

  權仲雨對外國人沒什么興趣,看著神色自若的王振,心說一個秀才竟甘愿自閹入宮,也算稱得上是罕見之事了,此人所圖者大,今后可不能得罪了他。

  如此三人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漸漸相依為命一起盡心盡力的打理房。

  權仲雨精通雅事,待人溫柔斯文;王振出口成章,善于體察人意;而金英則聰明伶俐,性子老實巴交,三人很快就贏得了沙太監的喜愛,認了他們做干兒子。

  不久后正巧太子朱瞻基因玩蟋蟀被大臣指責。東宮的太監們被朱高熾全部罷免,沙太監便把自己的干兒子們推薦過去。

  因權仲雨要留給楊稷,所以王振和金英去了東宮,有沙太監的照拂和自身的素質,二人很快脫穎而出。

  王振做了東宮局郎。有了些小小的權利,但也僅止于此。因為畢竟年紀大了不討喜,反而金英被朱瞻基一眼看中了,讓他貼身服侍自己。

  權仲雨獨自留在房,不免感到十分孤單,索性每日寄情于花花草草,有時也求王振幫著尋個門路,也想進宮去闖蕩一番。

  這一天王振回來了,低聲道:“昨晚和公公們吃酒,原來非是干爹故意害你,而是楊士奇的公子求的他。咱倆是兄弟,故來告訴你,但你一定要裝聾作啞,只當做不知。”

  權仲雨這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敢情背后是楊稷搞的鬼,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齒,發誓將來一定要報仇雪恥。

  次日楊稷前來探望他,他也竭力奉承仇家,說道:“以前生意忙不能時常來陪伴,如今在干爹身邊,就像在公子的府上一樣了,凡有用得著之處,只管差人來呼喚,只要干爹同意,就是三日中過去兩日,也是情愿的。”

  沙太監見狀呵呵一笑,順水推舟的道:“既然你們投緣,有空只管過去,無妨。”

  楊稷喜道:“我必當你是上賓,正好近日我與人結拜為了兄弟,也讓他倆見識見識京城第一美男子。”

  權仲雨面上帶笑,心里則一聲冷笑。

  中軍都督府,李太一早溜過來,說道:“都督,房老侯爺病重,臨死前想見您一面。”

  徐灝也聽聞最近思恩侯房寬病得不成樣子,想當年去拜會寧王之時,還和他一起吃過幾次酒,后來朱棣設計擒拿朱權,房寬也被手下綁了投降。

  房寬的資歷官位都很高,成立五軍時,房寬統領右軍,但在接下來的白河溝之戰失利了,此后跟隨朱棣攻克廣昌等城,派往遼東制衡徐灝,晉升為了都督僉事,所以二人的交情不好不壞。

  洪熙元年,朱高熾封他為思恩侯,俸祿八百石,世襲指揮使,在一干功臣中算是不太起眼的人物。因年紀大了,這幾年一直在家養病。

  當晚徐灝和李太一起去了房府,有如風燭殘年的房寬躺在炕上,顫顫巍巍的指著跪著的父子倆,說道:“我就這不成器的獨子獨孫,萬望你替我好生照料,則老夫九泉之下也感激不盡矣。”

  徐灝握著他的手,點頭道:“放心,我知道了。”

  房家的侯爵不是世襲的,但可以保留三代,三代之后就會代代遞減,但指揮使則是世襲的。

  也就是說無需徐灝怎么照顧,人家父子倆都是侯爺,出來之后他本打算忠人之事,好生囑咐幾句,結果房寬的孫子房錫根本不給他面子,嘟噥道:“沒事又找來個爺爺,很有意思嘛?”

  李太一聽頓時怒了,伸手就要揍人。徐灝瞪了他一眼,房植趕忙說道:“都督莫怪。犬子都是被我寵壞了。”

  “無妨。”徐灝也懶得多費口舌,抬腳朝外面走去。

  房植跟在身后,說道:“我爹眼看就要不行了,犬子今年十八歲了,我想趕緊給他找個媳婦,好給我爹沖沖喜。”

  徐灝說道:“此乃你的家事,老爺子同意了就行。”

  李太忍不住問房錫,說道:“喂!你想找個啥樣的老婆?”

  房錫板著臉傲然道:“聽聞徐都督的夫人國色天香。我自小也發誓要娶個絕色,反正非絕色不娶。”

  李太譏笑道:“你當絕色滿大街都是么?老子勸你一句,娶妻娶賢,門當戶對最要緊,是不是大都督?”

  徐灝失笑道:“也對也不對,情投意合也很重要,想娶個漂亮媳婦也不為過。”

  聽了這話。房錫高興起來,笑道:“徐都督真乃我的知己,我就不稀罕什么門當戶對,憑我家世好稀罕么?只要是絕美的女人就行。”

  “放肆!”房植趕緊出言訓斥。

  房錫不樂意的叫道:“徐都督看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咱們各交各的,我怎么說將來也是侯爺。也沒辱沒了都督的身份。”

  徐灝見他就是個孩子,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帶著冷笑的李太告辭離去。

  半路上,李太憤憤不平的道:“他以為他是誰?大都督帶領咱們征戰廝殺的時候,還躲在他娘懷里吃奶呢。剛才我真想揍他一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徐灝沒有言語,李太見狀就留了心思。時不時派人去房家打聽。

  再說房家父子早就開始找媳婦了,最近聽聞眾人傳說,附近一帶有一美貌異常的佳人,乃是教先生之家,雖然不是門當戶對但也是香門第,便請了媒人前去下聘。

  下聘之后,雇了工匠連夜修了三間大樓,好給兒子完婚之用。為了搶在老父親還未咽氣之前,不惜重金,大樓完工后,又邀請所有親朋好友來慶賀,徐灝借故沒去。

  房植有心添加些光彩,就親自去邀請酒狀元曾啓,請他來家題詠。李太得知后就把房錫無禮的事說了出來,如此曾啓喝了兩大壇好酒,信手在匾額之上題了三個大字,六個小字。

  大字云:十巹樓;小字云:九日曾某醉筆。

  有點才華的人都對匾額品評,九日二字合起來是個“旭”字,而今日其實是初十,猜測曾啓是故意寫錯的。

  那么十巹的“巹”字,就應該是景致的“景”字了,此樓建造得很高,上面有明窗可以眺遠,能看見周圍的十樣景致,取名為十景樓非常貼切。

  而曾啓寫了合巹的“巹”,大概是文人飲了酒借機開個玩笑而已,反正配上小夫妻新婚倒也應景。

  當然少不了有人提出質疑,酒狀元便拿起筆來,寫了四句詩:十巹原非錯,諸公在見疑;他年虛一度,便是醉之謎。

  眾人見了,紛紛暗道果然是狀元之才,文意艱深,非常人可以解開,干脆一齊拱手稱賀開起了玩笑:“恭喜,恭喜!這等看來,令郎必有一位夫人,九房姬妾,加在一起共有十次合巹酒,所以此樓名為十巹樓,配得上房家的侯爵身份。”

  世上哪個當爹的不想兒子妻妾滿堂,多子多孫?大笑道:“果然是狀元之才,這是一定無疑的,哈哈!”

  第二天李太把這趣聞講給徐灝聽了,徐灝大為驚奇,找到曾啓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不想曾啓笑而不語,等徐灝追問下去,這才不緊不慢的小聲道:“其實房家的親家我正好認識,唉!此事一言難盡。”

  等徐灝聽完了后目瞪口呆,喃喃道:“這世上竟還真有此等人?真是不可思議。”

  曾啓說道:“我也是無意中聽內人說的,我觀房錫為人傲慢無比,實則就是個沒有心機被寵壞的青年,而房植建樓時沒少克扣工錢,顯然是個喜歡仗勢欺人的,所以就下了評語,就看是否會應了我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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