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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安東

  后世丹東,歷朝歷代都是軍事要塞,戰國時乃燕國東部邊疆,西漢設西安平縣,唐朝設安東都護府,如今隸屬于遼東大連都指揮使司。

  從洪熙元年開始,徐灝就開始移民安東,因為安東是遼東最溫暖最濕潤的地方之一,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毫無疑問是東北的世外桃源,極為適合人類居住,擁有從長白山流下來的鴨綠江,水質優良充沛,無處不是茂盛的森林。

  遼東第一所海關就建在安東虎山,山峰上有殘缺不全的古長城遺跡,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修建新的長城了,代之而起的是炮樓和崗哨,駐守著安東衛所五千六百名軍人和一支三千人的水師艦隊。

  徐灝注視著面前重新修繕的劉姓祠堂,據考察是漢代劉姓所建,時至今日后代子孫早已不知在哪里了,只剩下了一座廢墟。

  祠堂前后十幾株千年銀杏樹,樹葉有綠有黃也有紅,銀杏樹下到處是這種彩色斑駁的美麗樹葉。

  徐灝站在祠堂前向對河望去,但見千山草黃,炊煙野火處處有如白煙如云。因漢人的大規模定居于此,朝鮮朝廷命邊境村莊的百姓往內地遷徙,沿江兩岸的大片良田沃土遂盡歸大明所有。

  不過徐灝沒有得寸進尺,不許漢民有恃無恐的繼續深入,只允許沿著江邊圈地,因為他需要的是穩定的邊疆環境。

  安東因有著和朝鮮開展貿易的優勢地理條件,氣候也格外宜人,發展速度極為驚人,是僅次于大連和遼陽沈陽的遼東第四大城市,現有人口二十多萬。

  秋收過后,各村在為耕牛儲存過冬的稻草,堆放在田間如一座座白塔,銀杏和白楊樹成行高矗。大小葉片在陽光下翻飛,這個景象令人難以形容,美得不可思議,尤其是城里專門移植道路兩邊的銀杏,翩翩飛飛的黃色葉子如落雨繽紛,地上鋪著一層橘黃色的葉子,走上樹下要有多浪漫就有多浪漫。

  后世丹東擁有整個亞洲百年銀杏大道六條中的三條,歷經滄桑的百年古樹是當地人的驕傲,徐灝希望也能把唯美的銀杏路留傳后世。

  秋天的安東分外迷人,在整體規劃中。一條條長街,一顆顆銀杏樹,一眼望去,滿目金黃,向世人展示著漢人邊城的崛起。

  對岸的碼頭船只云集,從土地上得來的五谷瓜果,一堆堆的放在那里,děngdài著裝運下船,而船上正往碼頭上搬運準備賣到朝鮮國的各種商品。

  數十個小孩子跑在龐大貨物堆里。相互扭打游戲。

  從中上游乘流而下的小船,多數也裝滿了糧食,更有一排排的木筏順江而下,這是從興安嶺的原始森林和長白山附近砍伐下來的巨樹。源源不斷的供應遼東的造船廠以及千家萬戶。

  整個沿海一線到處都是皮鼓銅鑼的rènào聲音,這和中原一模一樣,人們得到了滿意的收成,正在曠野上舉行謝土的儀式。向神靈和祖先表示感激之情,并預約“明年照常”的簡單愿望。

  徐灝準備乘坐一艘小船去對岸,děngdài的時候。村民老槐叔笑道:“今年好收成,也不枉這幾年的開荒了。三爺,這道路還得修啊,人口還得多啊,不然過得太荒涼了,咱們進城可以坐船,那山區里面的人可咋辦?”

  “是啊!人還是太少了。”徐灝也有些撓頭,整個大明人口沒超過八千萬,而后世單單遼寧一省人口就有六千四百萬,盡管想方設法的鼓勵百姓出關,可一百來萬撒在整個遼東,就像一把胡椒粉撒在了地上一樣,根本嗅不到刺鼻的氣味了。

  人口不多百姓就過得不踏實,即使女真人不再成為威脅,可遼東到處都是山山水水,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各種各樣的深山老林,想想近代著名的關東響馬,將來治安真的很成問題。

  船東王叔說道:“年成好,土里長出肉來了,我田地里南瓜有水桶大,二十二斤重,當真同水桶一樣大,回頭我給都督送去,吃了一定補。”

  老槐叔不屑的道:“又不是人參,什么補不補?”

  有村民湊趣道:“有人說在南洋,蘿卜冬瓜都有水桶大,要用牛車拉,一車兩三個就裝不下了。”

  曾隨著徐灝出海過的王叔嗤笑道:“胡說八道,還有人說南洋金子多,遍地是金子,我看還沒有咱安東的金子多呢。”

  原來去年徐灝按照jìyì,派人勘探了安東的礦藏,首屈一指的是硼。

  徐灝知道是知道硼是用途非常廣泛的化工原料,可真的不懂怎么個用法,現在能用到的就是搪瓷、陶瓷和玻璃上面,經過試驗,具有良好的耐熱耐磨性,可增強光澤,調高表面光潔度。

  金礦的勘探成功吸引了很多淘金客,后世安東金的儲量和開采量占了遼寧省首位,這是促進安東發展的重要支柱了。當然金礦的所有者毫無疑問是徐家的,并非是徐灝霸道,不如此無法穩定人心,所有百姓也理所當然的認為金礦就應該是徐家的。

  安東下屬的岫巖縣是玉的世界,如今玉石產量已經傲視群雄,沒有人知道,整個大明每年的一半玉石都是岫巖出產的,那里有數萬奴隸正日以繼夜的干活。

  大家伙談論著今年的收成,有的說誰家娶了朝鮮媳婦,匆匆過來一個背竹籠的中年婦人,籠子里裝著兩只小黑豬崽子。

  婦人上了船把籠子放了下來,用手巾抹著頭上的汗水,聽大家在談論遼東的新生活,忍不住插話道:“俺在老家時,本房是縣里最有名的大財主,族長最是為富不仁的一個人,所以無兒無女,兩個妻妾又不和睦。靖難那時候,燕軍打到了山東,一家子就往山上跑,因為富不仁,被村人指出了躲藏地方,捉下來捐了三千兩銀子才被放回家。

  接著朝廷的人馬追來了。又趕緊跑上山去,可是既然是當地財主,人怕出名豬怕壯,是以又被捐了三千兩,那幾年雙方大軍反反復復的折騰,一點點積蓄也就光了,一氣之下族長兩腳一伸,死了。

  那妻妾想各抱一遠房兒子接香火,年紀還小的族里子弟為爭作過房兒子,預備承受那三百畝水田和幾棟大房子。都穿著孝衣跑來爭做孝子,跪在靈前磕頭。磕完頭抬起來一看,靈牌上沒有孝男的名字,名分不清楚,于是就在棺木前廝打起來。

  辦喪事的許多本族破落子弟也跟著打群架,人多手多自然非常混亂,不知是哪個魯莽漢子,撈起棺木前的一只大錫蠟臺,順手飛起。一下把一個孝子打翻在地,當場就斷了氣。

  大家一看鬧出了人命官司,一哄而散全部跑掉了。新任族長沒辦法,請來縣太爺坐了轎子。帶了衙役仵作等一大群人,親自來鄉下驗尸。誰知把全村里的母雞吃了一干二凈后,說什么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這件事情。還是開祠堂家族會議公斷的好,而新族長沒有威望也沒錢,誰也不服他。結果就這么折騰來折騰去,全族也折騰的散了,我家男人干脆帶著俺一家子來了遼東,又選在了這里安居,唉!就指望著新生活呢。”

  半船人都笑了,老槐叔說道:“這位嫂子,看你是新搬來的,誰愿意背井離鄉呢?咱這里的鄉親各有各的苦處,往事咱也不提了,今后咱們就是鄉里鄉親,大家伙要守望互助,咱漢人只要能團結一心,就沒有任何壞人敢來欺負咱們,在遼東沒有血性是斷斷立不住腳的,所以叫你男人或兒子來參加民兵團,我們得zìjǐ守衛家鄉。”

  婦人驚訝的道:“什么是民兵團?”

  王叔就是民兵團的團長,解釋道:“民兵不是軍戶,是老百姓自發組成的護鄉隊,領頭的皆是以前帶過兵的武官,農閑時進行操練,學會使用火槍和弓箭拳腳,一旦來了土匪什么的,咱們總不能光指靠官府保護,這里地廣人稀,必須得zìjǐ保護zìjǐ。”

  “原來如此。”婦人點頭道:“那成,回頭就叫俺兒子來報名。”

  王叔笑道:“必須報名,各家各戶都得出人。現今種地不用納糧,做了民兵有時也會出出勞役,當然會發下來工錢,chīfàn也是公家掏錢。”

  “呦!這遼東真是處處不同別處。”婦人馬上開心了起來。

  大家伙的目光全都有意無意的看向笑而不語的徐灝,徐灝卻在喃喃自語著:“新生活!新生活!”

  碧空如洗的天上,正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往南方飛去。河邊的貨船正在上攤,十多個纖夫伏身在卵石灘前行,許多大石頭露出了水面,被陽光漂得白白的,路上有五男三女背著沉重的竹筐,筐邊掛滿了一把把透紅的山果和藍的黃的野花。

  幾個人沿路笑著罵著,一起往碼頭走來,有纖夫向一個年輕女人說道:“大姑娘,你真不怕壓壞了你的肩膀,好氣力!你這怕不止百十斤吧?”

  女人笑了笑和其他幾個人走到碼頭,坐在背著手的徐灝身邊,抬頭羞澀的看了眼面前俊逸非凡的男人,笑著不做聲。

  碼頭上的男人語帶雙關的笑道:“你不知道,大姑娘好本事,壓得再重一些也經得起。”

  其她兩個嫁了人的婦人聞言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那位負重最多的姑娘生的人高馬大,濃眉大眼,看年紀不到二十歲,頓時罵道:“貴生,你個挨千刀的,整天就知道胡言亂語,小心我揍你。”

  男人笑道:“我又沒說什么,說你本事好,背得多,不怕重,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姑娘說道:“我背得多背得少,不關你的事。”說完又偷偷看了眼徐灝,臉上升起了紅暈。

  男人叫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明明在夸你,難道這侍dào變了,人家說好話也不成?”

  姑娘氣道:“你這人口好心壞,嘴上甜如蜜,肚子里沒安好心,你以為我不懂?”

  “呦呵!”男人笑了,“你懂個什么!說出來給咱們聽聽。”

  同來的一個棒小伙子似乎和大姑娘有點情意,說道:“得了得了!又不是桃子李子,蟲子蛀了心,怎么壞?”

  這句話徐灝就聽不懂了,包括小伙子的方言他也聽不大懂,現在遼東和京城一樣,各地的移民聚集于此,各種風土人情五花八門,rènào是rènào了,可也帶來了許多糾紛,往往各省的移民都傾向于扎堆,省內各地的人按地域又扎堆。

  因朝廷不向遼東縣里一級的地方派遣官員,所以新式學校畢業的學生就有了用武之地,當然就和新上任的讀書人不懂民情一樣,鬧出了各種各樣的笑話出來,這些人里面也難免良莠不齊,引發了許多民怨和不滿。

  那男的似乎和青年姑娘原籍一樣,說道:“真是的,又不是桃子李子,心哪里會壞?你又不是千里眼,有些東西從里面壞了,眼睛也見不著。”

  貌似這句話暗中又傷到了姑娘,姑娘怒道:“爛你的舌頭,死貴生。”

  男人故意裝作聽不懂,反問道:“你說什么?舌頭不咬是不會爛的。”

  姑娘罵道:“狗才咬你,瘋狗咬你的舌頭。”

  男人就和后世的男人一模一樣,笑道:“是的,狗咬我。我舌頭就被一只發了瘋的母狗咬過,在一顆大樹下。”

  徐灝心說這話里有話啊!不愧是闖關東的女人家,就見大姑娘急了,紅著臉說道:“你混說什么?貴生,你再說我就當真翻臉了。”

  男人瞅了眼黑著臉的小伙子,嬉皮笑臉的道:“小秋你別生氣,鬧著玩嘛!你罵我也罵,你罵不過我。”

  姑娘說道:“你賊嘴賊舌,以后不得好死,死了還要到拔舌地獄受活罪,現眼現報!”

  有婦人皺眉道:“夠了,怎么咒起人來了?小秋,他就愛嚼舌根子,當個耳邊風算了。”

  “他占我便宜。”

  “就讓他一點怎么了,口里來,耳邊去,哪個爺們不這樣?”

  男人越發得意的笑道:“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拔了蘿卜眼兒在,占點小小的便宜,算什么?”

  大姑娘唯恐他越說越放肆,把以前的那點事抖落出來,猛地起身拿起樹枝趕著打他。男人哈哈大笑,朝著遠處跑了。

  看rènào的人都笑了,大姑娘轉身對德高望重的老王埋怨道:“王伯,你怎么不管管?這里的男人一個個都成了野豬,三百斤重,一身皮包骨,單是一張嘴有用處,一張嘴到處傷人。”

  王叔笑道:“男女之間不就是吵吵鬧鬧相互嘲笑幾句么,咱們這里連個唱戲的都沒有,這日子過的枯燥。嘴也有嘴的用處,胡鬧也會唱點歌,大家也能跟著樂呵樂呵。”

  徐灝暗暗把此事記在了心上,看來后世土共大搞文化生活非是無的放矢,看來確實既能豐富人民群眾的文化樂趣,又能寓教于樂的宣傳政策,看來得在學校設立政治宣傳文化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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