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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涼水河

  草魚有個相好的女人外號八哥,天生兩張薄嘴皮子,一條長舌頭,最能花言巧語,是通州很有名的媒婆。

  帶著兩匹綢緞和四色點心,兩只銀鐲子兩只銀戒指,八哥乘船來到了柳家村。

  徐灝就見二十來歲打扮花枝招展的婦人一進門,剛一開口沒等說完呢,秀蘭嫂子忽然暴怒,上前一把扯住八哥的頭發,拖死狗一樣的扔出了門外。

  點心和禮物也被扔了出去,啪的一下狠狠關上了門。徐灝不禁暗暗慶幸,萬幸秀蘭沒有對自己動手,太兇猛了。

  “至于如此待客嘛?”徐灝問道。

  “哼!那是附近最不要臉的女人,竟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茍且。”秀蘭嫂子一臉怒氣,似乎認為這是對她的莫大侮辱,“我也不想尋什么男人,沒工夫搭理她,這種人就得不客氣的攆出去,不然沒完沒了。怎么,你不服氣?”

  “服氣服氣,我又沒說什么。”徐灝忙躲開不懷好意的目光,聳聳肩,徑自去寫論文了。

  不想一時疏忽,沒有派人調查八哥的底細。草魚見自己的女人抱頭鼠竄而歸,那娘們家里又住了一個男人,是以激怒了草魚,也惹惱了其他兄弟,趁著楊鯉不在的時候,私自準備動手綁票。

  清晨,秀蘭嫂子和王大伯他們分開在運河上打魚,大霧沉沉,相互之間也看不清楚,漁民們不想驚走游魚,誰也不說話,默默的下網。

  突然,從附近的蘆葦蕩里,四艘快船激射而出,轉眼間就包圍了秀蘭嫂子的漁船。

  王大伯和柳二柳三被濃霧籠罩,只聽到一聲呼喊,“救人啊!”就再沒了動靜。等他們急忙收網趕過去,只剩下秀蘭嫂子的小船在河上打著陀螺轉兒,人消失不見了。

  柳家岸邊,沐云低聲道:“已經跟過去人了,是否就地抓捕?”

  徐灝沉吟道:“不用,那楊鯉是條漢子,應該不會隨便傷害人命。如果要下毒手,馬上格殺勿論,一定不要讓秀蘭嫂受傷。”

  “是!”沐云轉身坐船去了。

  這時柳四叔怒氣沖沖的走過來,說道:“徐公子你給評評理。咱們都把人給放了,那毒蜈蚣竟把小湖來年的租子提高了三倍,這不是成心讓梅家吃不上飯嗎?”

  徐灝說道:“四叔你先別急,我在城里有幾個朋友,我馬上請他們來說說情,柳少爺不會不賣個面子。”

  “那好!”柳四叔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昨兒我得了幾瓶好酒,不如請梅叔過來一醉方休。”

  “那就叼擾了。”

  葦塘深處,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搭起了幾座高架的窩棚,這是楊鯉等人多年經營的營寨。

  秀蘭嫂子被捆綁了手腳,蒙上了眼罩,堵住了嘴。直接鎖在了楊鯉的窩棚里。

  眼罩被摘下來,驚怒交加的秀蘭嫂子環視周圍,見棚頂糊了青油布,中間蚊帳里一張矮木床。上面鋪著一張新席子,到處鋪設能防潮的狗皮和蒲草,窩棚雖然很簡陋。卻也整理的頗為舒適。

  黃昏時候,火燒云映紅了天,楊鯉打外面回來,就見他的窩棚門口,掛起了一盞貼著大紅喜字的燈籠,門簾換成了錦緞,一派喜氣洋洋。

  混江龍等兄弟們笑嘻嘻的齊聲說道:“給大哥道喜。”

  楊鯉問道:“你們裝什么鬼?怎么回事?”

  “嘿嘿!大哥,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燭夜。”草魚嬉皮笑臉的,“可別在床上窩囊了,起碼得折騰新娘子一晚上,叫嫂子見識見識咱爺們的能耐。”

  混江龍笑著解釋道:“先喝喜酒,大哥,兄弟們給你張羅了個媳婦。就在里面。”

  楊鯉頓時料到了幾分,趕忙幾步走進窩棚,順手扯掉了門簾,很是愧疚的取下秀蘭嫂子嘴上的毛巾。

  秀蘭嫂子迎面啐了他一口,罵道:“惡賊,你殺了我吧,我死也不會從了你。”

  “大姐你別生氣,我的兄弟有所冒犯,我給你賠禮。”楊鯉面帶苦笑,給她解開了繩子,“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們,可我楊鯉向來說話算話,今晚天色不早了,明天就送你回家。”

  “別假惺惺的假充好人,你們把我綁了來,能放我活著回去?”萬念俱灰的秀蘭嫂子知道躲不過淪為水匪們的發泄工具,爬起來直奔著橫梁上掛著的一口刀,想要自刎。

  楊鯉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現在就送你回去,我楊某豈是傷天害理之人?”

  深更半夜的,秀蘭嫂子被送了回來,徐灝等人忙把她扶進臥室,當晚一起在房外守著。

  即使秀蘭嫂子膽大心細,經此一事也受到了大大的驚嚇,一回來就病倒了。徐灝掏錢讓柳二柳三去請大夫來。

  忙碌了一宿,黎明時分,一夜失眠的秀蘭嫂子臉色憔悴,眼圈發黑,卻掙扎著要起來打漁。

  已經得知原委的王大伯反復念叨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道:“你好生休養幾天,從今后只在東關外的運河二三里之內打魚,不能在放船到下游去了,我感覺那魚王是打算欲擒故縱,也或是最近打算作案,是以才把你給放了回來,說不準哪天又找上了門,咱們得想個法子,實在不行就搬到城里。”

  “是福是禍躲不過,我倒覺得他不是說話反悔的人。”秀蘭嫂子掀開了被子。

  “那都是刀頭舔血的匪人,他們的話能信?”王老伯直搖頭。

  秀蘭嫂子走過去洗臉,冷笑道:“大不了一死而已,越是怕他們,他們就越會得寸進尺。不過王伯,魚王這一幫人還算有良心,沒聽說過作踐百姓。”

  “那倒是。”王伯嘆息著站了起來,“但凡他們成天做惡事,這一次也就不會躲過一劫了。”

  徐灝見他們非要出去打魚,便要跟著同去,如此從八里橋以西的通惠河支流拐出去。在通州密如蛛網的水道里七拐八繞,進入了涼水河。

  然而,秀蘭嫂子今天有些反常,沒有停船撒網,而是順流之下。

  王大伯驚呼道:“秀蘭啊!你這是要去哪?”

  “到涼水河口。”秀蘭嫂子強作鎮定,神色中仍然流露出了一絲忐忑不安。

  王大伯大吃一驚,說道:“你這是打算到老虎嘴里掏食,那里的蘆葦蕩,是水匪的老窩,萬一遇到了怎么辦?”

  秀蘭嫂子說道:“沒事。那老窩常年沒人敢去,魚肥蝦多,稠得像粥,咱們撒幾網就能滿船而歸,就算碰到了又怎么樣?昨晚我就是從這里回去的。”

  王大伯打著哆嗦說道:“只怕他賊心不死,再把你抓去就舍不得放了,再說船上還有徐公子,有個三長兩短,怎么對得起人家。”

  徐灝笑道:“王伯你別怕。他們不是號稱行俠仗義嘛?咱們來打魚而已,憑什么不讓漁民過來?”

  “哎呀,書生之見。”王老伯氣得胡子翹起,“說到底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人。誰能和他們講道理?”

  “沒事!”徐灝神色傲然,“書生能頂百萬兵,遇不到也就罷了,遇到了我非得罵得他們跪地求饒不可。”

  “你!”王老伯無語了。暗道簡直就是個棒槌。

  秀蘭嫂子似乎從傻瓜一樣的徐灝身上得到了勇氣,其實她早就想來涼水河口了,如今既然已經和魚王照了面。也沒什么可怕的,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一個時辰后,兩只漁船到達了河口,已經日上三竿了。兩條河水交流,浪花飛濺。

  徐灝觀察著周圍,河口像一張扇面,沙洲淺灘上蘆葦叢生,一眼望不到邊,好似郁郁蓊蓊的森林,怪不得官府抓不到人,又想起了后世的洪湖游擊隊。

  嘩嘩的流水聲非常響亮,今日天氣晴朗,蔚藍的天空只有幾抹淡白的云煙,河面上灑滿金色的陽光,幾只五顏六色的水鳥翻飛剪水。

  撒網捕撈的時候,提心吊膽的秀蘭嫂子看了眼神色輕松的徐灝,心說真是一個怪人,這么危險的地方,他竟似來游玩一樣,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也不怕我勾結強人,把他給綁了去。

  她哪里知道,此刻就在昨日的窩棚里,楊鯉和兄弟們被槍指著頭,并肩跪在地上。

  徐灝懶得去玩大義說教那一套,即使佩服楊鯉的為人,但他依然是匪,要么投降官府,要么去死,沒有別的選擇余地!不可能網開一面讓他們繼續逍遙自在,以打劫為生。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小說在極力歐歌江湖豪杰,可是一個穩定的社會能容得下那些罪犯?就拿水泊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來說,徐灝如果遇上,絕對會見一個殺一個,拋開替天行道的大義,那就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混蛋。

  揭竿而起沒什么,活不下去就得造反,可是造反就該有個造反的樣子,像朱元璋劉邦那樣認認真真的打江山,首先得爭取民心,得招賢納士,不管怎么說是做大事的架勢。

  而不是大多數的流民起義,殺百姓比官兵還狠辣,所到之處雞犬不留。梁山好漢濫殺無辜的例子比比皆是,指望這些東西坐江山?簡直就是最大的笑話。

  絕大多數穿越者其實和那些流民首領一模一樣,最終的目的,不還是為了當皇帝?換湯不換藥,即使靠著飛機大炮征服了世界,其本質仍然是腐朽落后的封建帝制,這也和大多數成神成圣的穿越者一樣,最終不過是為了憑借個人武力橫行天下。

  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老天若不服,我就滅了老天!然后呢?還不是得過日子,就怕長生不老連個朋友都沒有,寂寞死你,成了神也還是一絲。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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