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善陪著三女游玩了兩天,徐灝記掛著石門命案,留下人手保護她們去了杭州,他帶著幾個親衛往石門縣趕去。
嫌坐船太慢,從軍營調來快馬,一路曉行夜宿走官道大路。
走了一日,在一個涼亭里歇腳,路邊有個茶館,徐灝問道:“伙計,這是什么地方?”
茶博士說道:“這地方名叫長安鎮,是宋高宗南渡駐蹕的地方,距離杭州不過百里。”
徐灝又問道:“此地到石門縣還有多遠?”
茶博士說道:“不過一九多的路。”
徐灝不懂什么叫做一九,茶博士解釋道:“我們這里說路程多遠都叫幾九幾九。九里路叫一九,二九十八里便是二九,從這里往北,過了七里亭,即是石門地界,再有五里地便進城了,所以說不過一九多路。”
徐灝明白過來,道了謝,吃了茶兩個饅頭一碗面,趁著月色朦朧,連夜趕路。
不到一更天,已經到了石門縣城外,城門關閉了,在城外找個了客棧住下,打聽航船上的命案。
店主人問道:“客人為什么問這事?”
徐灝說道:“我有個朋友在船上,聽聞遇到了禍事,我趕緊過來看望他。”
店主人說道:“幾天前縣太爺驗過了尸首,帶了幾個人回縣衙,幾次審訊也沒查出來什么,又命捕快在船上仔細搜索了幾次,也沒有搜出什么可疑的東西。如今縣太爺也沒有辦法,只能將船主人扣在監牢,其余的客人仍舊在船上看管。上了封條上了鎖,不許下船,誰讓這是無頭的官司呢?看來得等上面定奪。”
徐灝見店主人說話很利索,問道:“那就是沒拿住兇手了,請問你們這位縣太爺做官好么?”
店主人說道:“若說這位老爺。真是好官。若換了別的官府,船家早就被打得半死了。過了兩堂,沒有用刑,就怕老爺仁慈太過,惡人不肯招認,可憐那些陪著打官司的無辜之人。”
徐灝道了謝。回房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梳洗完畢用了早飯,換了衣服直接進城到了縣衙。
程縣令正為了命案而納悶呢,見徐灝果然依約來了。十分歡喜,忙親自出門迎了進來。
“大人真是信守承諾。”程縣令笑容滿面。
徐灝說道:“辦完了事,自然兼程趕回。不知案件可有頭緒,查到兇手是誰了嘛?”
程縣令說道:“連問了兩堂,毫無眉目。派了人手去鬼門蕩一帶緝拿兇手,可是沒有蛛絲馬跡,怕是不會有什么結果。想大人必有高見,尚乞賜教。”
徐灝沉吟道:“此案因我在場。確實有些形跡可疑的地方,但是沒有確實證據,不能冒昧的說出來。這樣。程大人可派幾名干練的捕快隨我上船,把那些客人仍由原船放回嘉善。船上除了船家繼續在縣衙看押外,其余水手伙計交給我帶走。”
見程縣令有些為難,徐灝說道:“就當我求大人一個恩典,準客人們取保開釋,我不愿無限期的連累他人。上面問起,可報上我的名字。
我這一趟不敢說必能拿到兇手。但最多不超過一個月,一定會給你程大人一個交代。”
程縣令聽了大喜。有堂堂徐三爺承擔,那還要什么問題?深深作揖道:“以大人的才干,自當馬到功成,下官一切悉聽大人的指揮。”
徐灝說道:“今日升堂,程大人請大發雷霆,用刑逼迫船家屈打成招,其余當堂釋放,我要讓外面知道兇手已經抓到了,使得真兇失去防備,容易我緝訪。”
“是!”程縣令想了想,說道:“那大人此行需要何物?請詳細開示,下官馬上去備辦。”
徐灝看了他一眼,說道:“別無所需。不過請準備藥箱子一個,大小藥瓶十個,大小膏藥二百張,藥針、刀剪一副,白布五尺,破舊衣服兩套。”
程縣令見對方一毛錢都不要,又見他如同傳聞般的明決干練,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想一樁無頭命案,一位皇帝身邊的重臣,竟能直截了當的承擔下來,能不佩服嘛?
開心之余,程縣令自然要準備豐盛酒席款待,徐灝連酒都不喝,可轉念一想答應了,如此二人吃了一頓酒。
下午,程縣令升堂辦案,整個人酒氣熏天,把船主王富押上來,重重敲了一下驚堂木,大喝道:“王富,你這狗才,害了客人的性命,還敢巧言亂說,竟想卸罪別人?本官不用大刑,你只定不肯招了。來人,拖下去給我打。”
衙役們都愣住了,這可不是程大人的一向作風呀,怎么回事?聞了聞酒味恍然了,敢情大人喝醉了。
王富嚇得魂飛天外,磕頭叫道:“大老爺,小的實在冤枉,小的絕對不敢害客人的性命,青天爺爺明鑒啊!”
程縣令拍著桌子瞪眼睛,喝道:“打!”
上命如山,衙役們也沒法子,過去把王富按在地上,拎起板子啪啪的打了下去。
王富立即哭爹喊娘,程縣令問道:“你招不招?罷了,再打五十。”
倒了大霉的王富被打的奄奄一息,反復有氣無力的道:“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
“本官會冤枉你這個兇手?”程縣令面帶冷笑,揮手命把他就這么拖下去,然后讓外頭的伙計們上堂,喝道:“本官以確認死者乃是王富所殺,與你們無干,從實招來。”
伙計們一齊磕頭,說道:“小的們實在是不知情,大人明鑒。”
程縣令怒道:“竟然敢包庇雇主,好,不打是不肯說實話了。給我每人重打二十。”
今日的縣衙比往日熱鬧十倍不止,百姓爭相傳縣太爺終于發飆了,打得那叫一個痛快,反正被打之人都是外鄉人,本地人紛紛跑來圍觀。
衙役們估計有些日子沒有機會動手,手都癢了,把那些伙計一個個的按在地上,左右開弓的打了個滿堂紅,不停的響起殺豬似的叫喊。
打了一次不說?那就接著打!時間久了,挨打的伙計們多少也明白了,這是官府要故意把船主屈打成兇手之意,掌舵的為人機靈,也是實在忍受不了了,大喊道:“大老爺,小的累了一天,委實沒聽見王富在船上殺人,或許他真的殺人也未可知。”
程縣令馬上大聲說道:“王富在船上殺人,是他的伙計親口供招的,你們大眾可都聽見了。”
官吏衙役和瞧熱鬧的百姓彼此面面相覷,都心說聽見什么了?這小子午卯酉的一句話,就能斷定船主殺人?
有人說道:“今兒個縣太爺怎么了?明明不是這樣不穩重的人啊。”
旁邊的人說道:“你瞧瞧他的臉,紅艷艷的,八成是喝多了。好借此胡亂判決了兇手,結案了事,不然不定拖延多少時日呢。”
“唉!”一位忠厚老者深深嘆息,“這人果然不能做官啊,一做了官,為了前程連心都變黑了,人命關天也敢如此冤枉。”
不提百姓們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里面的程縣令又把王富傳喚上來,問道:“你在船上殺人,你的伙計已經招供了,快快將實情招來,到底人頭藏在哪里了?若有半字不對,馬上夾棍伺候。”
王富整個人都懵了,一個勁的叩頭道:“冤枉,我冤枉。”
程縣令怒道:“還敢亂說?再打。”
可憐王富又被打了一百下,仍舊不肯招,畢竟招了就是死罪,那還不如活活被打死呢。
程縣令見再打就真出人命了,悻悻的道:“這家伙倒是會熬刑,想尋死沒那么便宜,擬定為死囚關入大牢,聽候再問。”
抽出一支令簽,裝模作樣的派了四名捕快押著王富的兄弟沿路尋取首級,其余人等從寬處理當場釋放。航船本來應該收繳充官,因是往來的客船,暫免封存,準其繼續運營。
按照酒席上的商議,程縣對裴醫生、姓馮的等五個人,說道:“你們這五人,王富供稱爾等知情,即刻關押聽候再審。其余人等,托保開釋。”
這五個人頓時叫苦連天,以為被縣太爺給訛上了,當此時只能說聲晦氣,咋整?趕緊寫信求親人朋友趕來送銀子撈人吧。
程縣令不顧他人的目光,吩咐退堂,抬起屁股走了。一時間準備取保的呼朋喚友,各人尋覓各人的親友,忙著辦理取保的程序。
單說五個人被帶到了僻靜之地,徐灝忽然現身,嘆氣道:“請恕小弟來遲一步,也沒能力阻止。只能幫諸位開個病狀子,免得在牢里早晚點名被撿了肥皂。”
撿肥皂是神馬他們不懂,但知道遇到了救星,五個人忙一起向他求救,徐灝不在故弄玄虛,說道:“諸位有官司在身,請聽我的調度,我自然有辦法幫你們開脫,不然就在牢里撿肥皂吧。”
到了這個地步,五個人還能怎么樣?自是答應下來。徐灝問裴醫生:“你是杭州有名的大夫,可懂得外科?”
裴醫生說道:“會會,我家正是五代家傳的跌打損傷。”
“那好。”徐灝滿意點頭,“那此事就容易多了。”
其他人摸不清頭腦,裴醫生若有所思的道:“莫非是衙內生病了?叫小可效勞?”
“非也!”徐灝搖搖頭,“此事與訪查真兇有關,也只有抓住了兇手,才能替你們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