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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四章 女人心

  女人心海底針,碧蓮擔心她倆故意拖延,遂當面把自己的一包銀子解開,各種各樣的銀塊大概有五六十兩,弄得二人不得不關上房門,打開箱籠。

  碧蓮無語的看著她們如同做賊一樣的小心翼翼,背著身,掀開匣子成一條縫,摸出來幾塊散碎銀子,大概掂了掂重量,把匣子依舊藏好。

  如此每人稱了三十兩,加上碧蓮的四十兩湊成了一百兩,交給老仆和幾個下人,星夜趕往鎮江。

  不到五天,順利把棺木帶了回來,以金家的名望,誰不會幫忙?如此在城外安葬金忠的地方,下了葬。

  接下來就要長期面臨枯燥乏味的守寡了,怎一個寂寞形容!按照羅氏這些天的主意,先把碧蓮給打發出去,然后再把莫氏給嫁出去,二女的身價銀子,自然都是她的錢了,到時可以坐擁家產招夫,也可以帶著家資出嫁,全沒有一毛錢身為金家夫人的覺悟。

  就是沒想到丈夫死后,碧蓮一反常態起來了,竟然變得如此‘深明大義’,與當日對金達說的那番無情決絕之言,不但迥↓↓然不同,亦且完全相反,幾件事下來,下面人莫不敬服于她,反之對自己則開始頗有微詞了。

  像羅氏這樣只會耍小聰明的女人,往往膽量也不大,欺軟怕硬,不知不覺之中,有些怕了碧蓮,幾次想說送她出去的話茬,話到嘴邊都不敢說出來了。

  對于莫氏,羅氏自信還是能欺負的,所以要先把她打發出去,好給碧蓮做個榜樣,奈何兒子咋辦呢?

  叫莫氏帶走的話,怕被人說明明嫡母在家,怎么叫金家骨血改了他姓?若能在家中吧,自己被他纏住了怎么處?弄得一輩子守寡。可謂是立在兩難之地,此乃羅氏的隱情了。

  而莫氏何嘗沒有苦惱?一來比她小的碧蓮能嫁卻不肯嫁,比她大的羅氏想嫁卻不好嫁,結果把自己夾在中間,算是動彈不得了。

  二來以前最得意的兒子,現在懊悔生出來個孽障,小小年紀又是金家的骨肉,如果是普通人家,等他大了幾歲,盡可以當個家童使喚。娶自己的人家或許還能忍受。如今倒好,不但一點用也沒有,凈磨人了,放眼金陵誰敢把金家的孩子當成家仆?

  莫氏暗道索性找個有錢人家,雇個乳娘撫養他,等大了送他歸宗,則大概也沒人說三道四了。就是現在的年紀太小,哭哭啼啼沒完沒了,人家娶親的是為了安逸享受。誰肯放個芒刺在枕席之間?

  一想到此,莫氏心頭有說不出的苦楚,她和羅氏可謂各有各的難處,每當夜深人靜想男人的時候。就以哭丈夫為名,悲悲切切的各自訴苦,也算是同命相連,志同道合。

  碧蓮則不悲不喜。比起金達沒死之前,更加的安閑自若了。

  羅氏和莫氏見她一心要守寡的意思,不愿出去。很快由畏懼變成了怨恨,兩下一商量,把能遣散的下人都遣散掉,頓時堂堂金府不剩幾個人了。

  每天不是說茶涼了,就是飯沒煮熟,太硬,無中生有的挑碧蓮的錯,成心要和她吵鬧,不料碧蓮一味的逆來順受,每次認錯并不厭其煩的燒水重新煮飯,愣是讓二女發作不起來。

  莫氏漸漸把一腔幽怨發作在了兒子身上,每當孩子啼哭之時,不是打就是咒罵,晚上不給被子蓋,餓了也不喂奶。

  羅氏也恨兒子掣肘,見了什么也不說,想連親生母親都這樣,何況她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不折磨孩子已然謝天謝地了。

  碧蓮唯恐孩子被兩個狠心的母親給弄死,干脆抱回自己屋里,細心撫養,夜里睡在自己的懷里。

  金達的兒子還處于有奶就是娘的年紀,盡管小小的,可也知道誰疼他,哭了一兩夜后,從此一離開碧蓮就哭鬧,一抱到懷里就笑了。

  莫氏巴不得冤孽跟著碧蓮呢,哪里肯來討要?羅氏遂對她說道:“你年紀輕輕又這么俊俏,何必守著呢?起初因孩子離不得親娘,我不好勸你出門,如今既然碧蓮撫養,不如趕緊收拾收拾改嫁得了,省得辜負了大好年華。”

  莫氏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苦笑道:“論理呢,妹妹應該在家守節,只是咱家一落千丈,當初也沒置辦什么田地,近乎沒有出息,時日久了拿什么養活我等閑人?蒙姐姐體恤,看來我也只有去了。

  只是我那孽子怎好遺累旁人呢?雖說有碧蓮照顧,只怕她自己未必情愿,萬一我到了人家,沒過幾日,又把孩子給送來了,未免惹夫家憎惡。還是勞煩姐姐和她說個明白,若肯認真撫養,那妹妹就把孩子托付給她,只當做是她親生的,長大了也不用來認我,我感激她;就怕喜歡時養在身邊,厭煩了把孩子送來,那可不成。”

  這席話看似是對羅氏說的,實則都是對站在一邊的碧蓮聽的。

  碧蓮毫不猶豫的欣然道:“奶奶放心吧,奴家雖是個丫頭,也還有些見識。為何金家的骨血要送給別人?別說我決不會把小少爺送走,就算你來討要,我也決不會放人,您只管走好了。碧蓮活著一日,就要撫養他一天,就算碧蓮死了,不是還有夫人在嗎,我們不會連累你。”

  羅氏呆住了,本來呢,聽她信誓旦旦的要養孩子,十分歡喜,你這么擔當仗義,想必來日嫁你之時,我要你把孩子一并帶走,你也不會推辭,誰知臨了一句把自己也給牽扯進來了,這分明是要拉著我和她一起守節啊!那怎么可以?

  羅氏暗自腹誹,也只有你這個傻子肯替別人養孩子了,像我這么聰明的,焉能陪你一起做呆子?干脆趁著她高興的時候,先說幾句硬話激激她,再放下身段用軟話求求她,索性把我的心事都說個明白,她若受不得激一口答應下來,就算今后反悔,我也有話柄堵她了,省得被她拉著墊背。

  羅氏計較好了,緩緩說道:“碧蓮,此時你可得斟酌好了,孩子不是容易領的,好漢也不是容易做的,養孩子的苦日子還在后頭呢。白天晚上不肯睡,拉屎撒尿生了病,會鬧得你連一刻休息的時候都沒有,那時候想反悔可也來不及了。

  倒是你習慣了勞心勞力,或許受得了孩子的拖累,但我一向是愛清閑的,自在慣了,寧可一輩子沒有兒子,所以你現在情愿不情愿,反悔不反悔,得當面說個明白,省得你今日一時仗義,來日卻連累到我頭上。”

  碧蓮對此心里有數,笑了笑說道:“夫人是因我最后一句,故此生出如此遠慮么?方才那句話,是見二娘疑慮,說出來安慰于她的。夫人不要誤會,碧蓮也知道孩子不好撫養,好漢不是好做的,將來的日子長著呢,總之天地有知,金家列祖列宗有靈,會保佑我把少爺養育成人,不會教你跟著吃苦,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得出做得到,決不會反悔,二位夫人請不要多慮了。”

  羅氏撇了撇嘴,說道:“呦!真是個女中義士,我是萬萬比不得你。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句丑話要說,等妹妹走了,少不得也得替你尋個人家。到了那時節,孩子你必須也帶走,不許說什么在家一日撫養一日,跨出門檻就不干你的事了,那還不是要累我。”

  碧蓮忍著氣說道:“夫人總得需要丫鬟服侍吧?為什么要打發我出去?難道金家只容得下夫人一個人?一輩子孤老家中?”

  羅氏見她問到了地方,不好糊涂應付了事,心一橫遂厚著臉皮說道:“好吧,老實對你說,莫說妹妹走了后你立不住,就是你走了之后,連我也立不了了。”

  碧蓮頓時目瞪口呆,堂堂官宦人家的夫人,公公乃事實上的開國功勛,官至尚書,追贈少師,她本人也是婆婆故世后,被朝廷冊封為了三品誥命。

  金家雖看似落敗,然到底還是功勛之族,親朋好友遍及朝堂,少爺長大是一定會受到恩萌和提攜的,一輩子榮華富貴,無非是沒有男人而已,這樣的身份竟說要改嫁?真真不可思議。

  但畢竟應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針,碧蓮呆了半響,方說道:“這么說,夫人也是要去了的?請問這句話是真是假,是否非要走人?也求夫人好歹說個明白,讓碧蓮好生想想。”

  有意思的是,莫氏竟然一點不去琢磨若羅氏走了,那她豈不就成了金家之主?二女真是志同道合,比起和男人夜夜春宵的愉悅,對所謂的身份視若糞土。

  羅氏不自覺的提高音量,說道:“怎么不真了?你當金家除了空有個門第外,有多少田產,有多少家資,有多少故舊嘛?門第高那又怎么樣呢?為了維持門第,不得常年用銀子應酬?叫我喝西北風,看著個兒子獨守空房一輩子?”

  碧蓮嘆道:“人都說從來節婦都出自富貴人家,窮人家的女人怎么能守得住寡?是以也沒人說什么,不想連夫人這樣的身份也守不住。好吧,大娘也請走,二娘也請去,留碧蓮一個人在這邊,替金氏一門做個看家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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