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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 拜堂

  院子里,金達有些聽明白了,說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萬英的緣故。唉!這算什么事兒呢?”

  對著碧蓮招招手,金達又說道:“你們別怕,過來聽我解釋。”

  碧蓮趕忙搖頭,害怕的道:“少爺你有什么未了之言,盡管說吧。咱們陰陽兩隔,不好近身,碧蓮還得留著吉祥身子撫養小少爺呢,絕非我嫌棄你,你千萬別怪罪啊。”

  金達眼下的心情別提多復雜了,便將自己隨著某官赴任,半路遇險,叫萬英冒名行醫,萬英又不幸身死,想是地方不知真偽,把他誤認成了我,以至于以訛傳訛,你們不明就里,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最后金達說道:“如今我考中了舉人,你們不要疑心了,快過來相見。”

  碧蓮已經捂著嘴,所有的驚嚇都轉為了狂喜,幾步走過來,叩頭稱賀。

  老蒼頭夫婦倆信了九分,還有一分將信將疑,磨磨蹭蹭的連連道喜,站在碧蓮身后又磕了頭,時:3w.刻準備著跑路。

  金達也不在意,盡管心里有了明悟,卻依然左顧右盼,眼看周圍靜悄悄的,這么久了連個動靜都沒有,一顆心直入谷底,強自鎮定的問道:“方才說她們倆嫁了,這話是真的么?”

  碧蓮低著頭,不敢回答。金達轉而問老仆,老蒼頭嘆息著說道:“若不是真的,老奴豈敢說出來?”

  好在金達天性豁達,雖然傷心失望卻沒有馬上失態,沉聲道:“為什么不察虛實,這么快就改嫁了?”

  老仆苦笑道:“就是信以為實,所以想要嫁人,若知道是假的,自然也就不嫁了。為何快還用說么?徐三爺等親朋最近一半不在京,遲一步還能由著她來做主?”

  金達壓抑著憤怒。閉上眼睛又問道:“她們二人,是誰說要改嫁,還是都說過這話?”

  老婆子接口道:“一起出的門,若論要嫁人的心思,大抵難分先后。早在聽到兇信的時候,已經都有了此意。”

  金達疑惑的道:“她們肚子里的念頭,你們怎么曉得?”

  老蒼頭解釋道:“我回家報信時,二位夫人都不肯出銀子裝喪,老奴就曉得心懷去意了。”

  金達說道:“那棺材是怎么回來的?”

  老蒼頭說道:“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少爺你請坐著。讓我們慢慢說。”

  當下碧蓮進屋守著孩子,老蒼頭夫婦在亭子里講述整個經過,而老蒼頭雖然年邁糊涂,老婆子不糊涂,故意留著下半段沒講,等著金達質問。

  果然金達說道:“我不信碧蓮那丫頭如此對我,當初她可是最無情的。”

  老婆子說道:“如今蓮奶奶讓咱們直伸大拇指,整條街上的人誰不敬佩?少爺你也親眼看見她還在家里,眼見為實。”

  金達心里多少好過了些。說道:“也說得是,這才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可是她到底圖的什么,肯把別人的孩子留下撫養,一個丫頭出身。除非熬到我兒子光宗耀祖的那一天,她連個夫人的身份都別指望,家里又一貧如洗,我以前又沒什么好處給她。怎么肯替我守節呢?

  罷了,你們快把兩個賤人要出門的經過,與碧蓮不肯離開的經過。細細說給我聽。”

  老婆子娓娓道來,這都是她冷眼旁觀的,年老經驗豐富,事后又回味再三,對于人心的揣摩異常透徹,遂將羅氏莫氏一心要改嫁,因被孩子纏住了,怎么咒罵孩子,折磨的骨瘦如柴,碧蓮看不過眼,抱回來自己養著。

  后來羅氏要嫁莫氏,莫氏又擔心送回兒子,讓羅氏和碧蓮當面承諾,結果碧蓮一口答應了。

  老婆子最后說道:“她們見既然蓮奶奶愿意撫養小少爺,情愿把守節的名聲讓了她。當時,唉!二位夫人鄭重給她磕了四個頭,歡歡喜喜的找來媒婆,竟當晚就帶著咱家的銀子坐轎子走了。少爺,我心里難過啊,眼睜睜看著金家一下破敗,要不是還有蓮奶奶和小少爺,真想一家子上吊去找您和老爺了,太無情無義。”

  金達聽到這里,早已是淚流滿面,各種復雜的情緒在內心激蕩,正要說感謝的話,碧蓮抱著兒子走了出來,“少爺,看看小少爺吧,已經長大了好多。”

  “碧蓮。”激動中的金達猛然站起,張開雙手把碧蓮與孩子一起摟在懷里,放聲大哭。

  頃刻間,在場之人全都哭了,此情此景,令偷偷進家看熱鬧的鄰居街坊們,紛紛嘆息一聲,絕口不再議論金家之事了,一個碧蓮,足以洗盡恥辱!

  金達也激動的道:“你再也不是通房,你是我的妻子;不,你是我的恩人。金家的門風被徹底敗壞,若不是你替我爭氣,我今日回來竟是連只喪家狗也不如了,此恩此情我金達永世不忘。”

  接過來兒子,金達大聲說道:“我兒,你要是沒有這位親娘,你哪還能活到今日?陪著爹拜謝恩人。”

  說完,金達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就拜,碧蓮拉不住他,只得也跪在地上。

  剛剛趕來的徐灝等人親眼目睹這一幕,徐灝嘆道:“我羞于見他們夫婦,來人,把這三萬兩銀子,權當賀喜之禮了。”

  張輔笑道:“苦盡方能甘來,要走就走,有什么可惜的?今日咱兄弟要給蓮奶奶做回娘家人,把金府收拾一下,慶賀夫妻拜堂,痛喝一頓喜酒,老大人在天之靈也會開心。”

  大家伙頓時轟然應喏,各種家具禮金等物川流不息的抬進院子,三百多位下人把個金家修繕一新,若不是還在守孝期間,非得大肆張燈結彩不可。

  整條街上的鄰居都被請來喝喜酒,大擺三百桌宴席,各家女眷過來賀喜,轉眼間破敗的金家變得熱鬧無比。

  喝酒的時候,一身體面的老蒼頭打外頭跑進來,喊道:“圣旨來了,圣旨來了。”

  徐灝和張輔相視一笑,在大家伙期盼的注視下,傳旨太監帶著四個小黃門走進來,笑吟吟的彼此見過禮,當場宣讀旨意。

  不出意外,朱高熾賜封碧蓮為一品誥命夫人,金印禮服什么的也不消描繪了。也就是金達沒掛,不然門外就要多出來一座貞節牌坊了。

  夫妻交拜時,金達當眾對天發誓,從今以后與碧蓮做結發夫妻,永不重婚再娶。

  這一晚的洞房花燭夜,枕席之歡的種種如意自不必言,非以前草草完事可比。

  金達鞠躬盡瘁了后,摟著妻子問道:“當初我大病,曾與你們永訣,請來徐三叔作見證。你彼時不是說要走么?怎么會為我守節了?唉,你既然心里愛我,就該說出來,想我那時那么的冷淡你,現在真過意不去。”

  碧蓮心滿意足的笑了笑,金達嘆道:“夫人啊!你為什么無事之際拿假話騙人,有事之時把真情為我?萬幸我沒死,萬一真死了,你這段苦情又教誰人憐你?”說著說著,金達又流了眼淚,畢竟這番遭遇,對男人來說太震撼了。

  明媒正娶的妻子跑了,海誓山盟的小妾溜了,大抵金達整個下半生都會耿耿于懷。

  碧蓮反手摟緊丈夫,說道:“虧你是個讀書人,我話里的意思都品不出。當時我見她們言心不一,又來數落我,一時氣不過,說了幾句譏諷她們,你怎么也當了真?記得一個說正妻與妾婢不同,一個說只有守寡的妻妾,沒有守寡的丫頭。

  一來我與你自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情意也不說了,二來我也不是心胸大的,分明她們說自己是節婦,我就是隨潑逐流的人了?當時以我的身份哪怕發毒誓,別說她們不信,連你也會當成虛言,說不得還幾句錦里藏針的話。”

  金達慚愧的道:“都是我對不住你,有了新人厭舊人。”

  碧蓮輕聲道:“我既然喜歡你,受些委屈也沒什么。當日我說若孤兒無人照管,我要撫養成人,自然不走。后來嫡母生母都走了,我怎能不替你撫養呢?

  我還說等你百年之后,若沒人守節,要我燒燒紙錢上個墳,我自然不走。后來大的也嫁了,做小的也嫁了。呵呵!你家當初的風水好,人未死之先,就連出兩位節婦;后來風水壞了,才聽到了一個死信,兩個節婦一股腦的都跑了,弄得有墓無人掃,有屋無人住,叫我如何不替你看家呢?”

  身為女人,碧蓮這些日子的怒氣肯定要對著丈夫發泄發泄,說得金達慚愧之極,一句話也不敢分辨。

  發泄完了,碧蓮忽然說道:“說到底是咱家門不幸,堂堂金家怎么能任由妻妾在外呢?這不是吉兆,我雖然會不好受,還是勸你把她們贖買回來吧,不然你怎么出門見人?”

  金達繼續默然不語,對他來說事成定局覆水難收,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承受下去,怎么能把人給接回來呢?那算什么?

  無需報復,也不用見面,從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即可。

  畢竟因為意外,明白事理的不會背后說三道四,不明白事理的任由人家說去,沒辦法。

  就算被妻妾偷了漢子,難道你為了面子,能殺光天下悠悠之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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