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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六章 真真假假

  等候徐大人大駕光臨的時候,書童衛匆匆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縣太爺和師爺。{+}..

  衛指著幾個年紀大的書吏,道:“老爺您瞧瞧。”

  縣太爺走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緊鎖眉頭,很不高興的道:“真被你對了,險些出了紕漏。”然后對著幾個老書吏,生氣的道:“看看你們的穿戴打扮,蓬頭污面,不是一臉的窮酸相就是一副倒霉相,穿著打補丁的長袍,方巾也不戴,身為官吏卻不整齊劃一,頭發胡子亂七八糟,都像是從牢里剛放出來的,不成體統!”

  于是乎對衛吩咐道:“你趕快叫人去街上的成衣鋪借幾套文士衫來,再去喊一個剃頭匠,把這幾個老家伙拾掇一下,把頭發胡子一律刮光,徐大人是位講究短發平頭的人,不要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衛生。”

  “是!”衛答應一聲,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跑出去了。

  幾位年紀一大把的書吏彼此面面相覷,摸著自己心愛的胡子不勝惋惜。想胡須何辜?竟不容于縣太爺,也是金陵受到凈面剪頭的風氣日久,對此人們大多習以為常了,不然拼著辭官也不能同意剪掉象征身份的胡子。

  當然,他們打定主意隨便修理一下,應付應付差事,全刮掉是萬萬不行的。

  瞧著衛那混蛋的背景,本來這家伙平日挺討人喜歡的,長得俊俏人又聰明,對誰都和和氣氣的。起來衛是本地人,父親是書吏們的同僚,病死了,他們一同介紹給縣太爺做了書童,不知今日他為何給老爺出了這么一個壞子。

  過了一會兒,一個衙役抱著幾套青色的中山裝進來。解釋道:“成衣鋪沒有合適的長衫,正好有一批學校換下來的衣服,穿在身上比官服氣派多了。”

  “這衣裳確實不錯”縣太爺對此表示同意,與新式軍裝一樣,就是比老式的衣裳好看,如今連許多國子監的學生都穿了起來,至于這衣服是誰發明的,不清楚,只知道似乎與徐大人有關。

  問題是年輕人適應新事物快,也喜歡嘗試。而上歲數的人就不成了,一套中山裝可把他們整苦了,平素穿慣了寬袍大袖,自在的很,忽然被逼著穿上又窄又緊的中山裝,渾身上下不舒服。

  兼且衙門中人,習慣了前恭后倨,見了上司頭哈腰,見了平民挺胸抬肚。幾個老書吏一輩子不得志,瘦骨伶仃的肩膀總是佝僂著,原來被袍子掩蓋的種種缺,這一下子全部暴露了出來。反而顯得十分猥瑣。

  但既然縣太爺滿意,那也只好穿著了,幾個書吏心里唉聲嘆氣,怎么都不得勁。

  又過了一會兒。衛跑進來稟告道:“剃頭匠叫來了,是打山東來的大師傅,手藝好。行頭新。”

  縣太爺不耐煩的道:“管他山東山西,是個剃頭匠,不是殺豬匠就行,要快!”

  “馬上就到。”衛轉身跑了出去。

  過了好一陣,剃頭師傅還沒有過來,忽然聽到衙門口站崗的差人高聲叫道:“敬禮!”

  此乃從軍營帶出來的規矩,因為很多軍人轉為了公差。屋里的縣太爺下意識的跳了起來,暗道莫非是徐大人已經到了?

  還沒等出來問明白,另一個廝胡因衛處處得寵,心里憋了一口氣,要在老爺面前表現他的伶俐,現在為了趕在衛的前頭,飛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大聲道:“老爺,來啦!”

  縣太爺急忙向門口望了過去,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油頭粉面,儀表不凡的人,穿著一件青色中山裝,腳下一雙亮皮鞋,手里抱著一個大皮包,很神氣的走了進來。

  來人不是徐大人,但縣太爺老于官場,一眼就看出那定是徐大人身邊的官員,先一步而來巡視的。

  故此他馬上迎了上去,口里念念有詞,唬得書吏門連忙一本正經的坐好,規規矩矩的辦起公來。

  縣太爺恭敬的引著這位威風的官員,一群官吏本想起身見禮,可是縣太爺把手微微一按,示意大家伙不必起來,以示衙門的公事多么忙碌緊張。

  “獻茶!”縣太爺請官員坐下來后,吩咐一聲。

  不等胡反應過來,忽然衛不知打哪冒出,手里端著兩杯香茗,輕輕放在二位大人的面前,轉過身,朝著胡做了個鬼臉,退了出去。

  縣太爺面帶笑容,文質彬彬的問道:“請問貴姓?”

  “姓賈。”官員很有禮貌的回答。

  縣太爺道:“那您是剛從金陵到敝縣的,一路勞頓,請吃茶。”

  官員了頭,“嗯”了一聲,目光盯著幾個蓬頭污面的老書吏。

  大家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糟了,還沒來得及剃頭呢,被這位大人給看到了,屬下不修邊幅毫無疑問是縣太爺治理衙門的一個污。

  縣太爺也發覺到了,趕忙用話岔開,道:“您辛苦了。”

  這位官員又“嗯”了一聲,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幾個書吏。這時候縣太爺有些驚慌了,以往下來的官員從未在屋子里東張西望,一副不怎么買賬的姿態,大多寒暄幾句,就直接請到后花園的大廳去談話,然后接風洗塵,這位敢情是專門來挑眼的?

  縣太爺為了轉移目標,就開始向官員介紹本縣的方方面面,話得滔滔不絕,以致不給人家插嘴的機會,此乃官場上慣用的一種策略。

  從人口賦稅到境內有多少貞潔烈婦,從水利設施到公共茅坑的數量,縣太爺的創作天才和編謊話的本事,令大家伙非常吃驚,明明上任一年多啥事都沒干,卻能在一個時辰的時間里,有條不絮地編出這么一套治理有方的功勞,其實全是一派胡言。

  縣里的事書吏們了如指掌,紛紛偷看那位大人的反應,似乎與兩位科長也不過一丘之貉。因為他對縣太爺的講解毫無興趣,大概只惦記著豐盛宴席和縣里的孝敬。

  雖然他看似漫不經心的過程中,不時瞟幾眼幾個邋遢的老書吏,人人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種“吃拿卡要”的伎倆,好像對縣太爺,“你得再好聽,我也捉到你們衙門的把柄了。

  當縣太爺緩一口氣的時候,官員問道:“完了嗎?”

  “,完了。”縣太爺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用手朝著后花園一擺:“請!”

  就見這位大人巍然不動,忽然把他的大皮包打開,拿出了一塊綢布和剃頭的工具,道:“叫他們來剃頭吧。”

  “啊?”所以在場之人都不覺的驚叫起來!怎么回事?

  縣太爺張大了嘴,過了好半天才清醒過來,臉上紅得像只猴屁股,氣急敗壞的狠狠在桌案上一拍,大叫道:“混蛋!你他娘的,為什么冒充官員?”

  那剃頭匠一臉的莫名其妙。理直氣壯的道:“我哪里冒充什么官員了?”

  師爺惡狠狠的指著他的臉,質問道:“你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剃頭匠還有些莫名其妙,指著自己道:“我真冒充了嗎?”

  縣太爺越發的生氣,罵道:“混賬!你不是真冒充。難道還是假冒充?”

  剃頭匠沒有回答,一來自己是無罪的,二來這是天子腳下,不怕縣令仗勢欺人。再一個人物,堂堂縣太爺豈能一般見識?神色坦然。

  “你!罷了。”縣太爺果然沒轍了,盡管有一萬種理由懲罰剃頭匠。奈何是自己的一時糊涂,明明是忙中出錯,這么多人都瞧見了,以自己身份,怎好拿區區一介匠人出氣?

  師爺知道老爺的苦衷,趕忙給搭個梯子,好叫大人下臺,對著剃頭匠道:“一個剃頭的匹夫,怎么穿得斯斯文文?算了算了,快去廂房給他們剃頭吧。”

  剃頭匠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這是俺二子的校服,因我要來金陵賺錢,非要讓俺穿著,體面。”

  “行了行了,趕緊出去吧。”師爺轉而對著幾個老書吏,又道:“都怪爾等平日不修邊幅,惹出今天一場是非,快出去吧。”

  “都給本官刮光光。”縣太爺氣呼呼的道,他不好拿一個平頭百姓撒氣,對自己的下屬卻毫無顧忌,完氣沖沖的又去簽押房了。

  “無妄之災,唉!無妄之災啊!”王老嘆了口氣,無端端鬧出這么一樁事來,看來胡子是保不住了,一橫心,拉著張老去了西廂房。

  去的時候,一個個撅著嘴不樂意,結果剪了頭發修了胡子回來,模樣大變,看上去年輕了許多,所以他倆臉上美滋滋的,連今晚回去非叫妻子大吃一驚不可。

  最后輪到孫老去剃頭,他就發現這師傅的手藝不怎么高明,拿個剃刀就像刮豬毛一樣,忍不住問道:“你是剃頭師傅么?”

  人家道:“我本來就不是剃頭的。”

  “你不是剃頭的,那你是什么人?”孫老糊涂了。

  他冷冷的道:“我是新任巡察御史。”

  孫老嚇得差從椅子上滑下去,暗道今日怎么盡出怪事?呆呆的看了好一陣,問道:“兄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對方一臉嚴肅,“本縣縣令風評不佳,都御使大人特命本官前來查訪,你不要怕。我問你的事,你必須如實來,如若不然,你也要按同罪處治。”

  老孫眨眨眼,認為這御史是真的,趕緊一口應承。御史連續問了一些關于縣太爺貪贓枉法的舉報,老孫非常震驚,朝廷竟然都曉得了,這關口哪還敢隱瞞?把自己知道的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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