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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批卷風波

  果然呂震不認得徐煜的字,沒當回事,也在上面一通亂批,然后摔在了落卷里。

  各房紛紛將取中的卷子薦呈上去,呂震沒有收受賄賂,胡亂的舉薦幾本。

  金幼孜和熊文元二公皆清正廉明之人,不敢怠慢,仔細的翻閱卷子,發覺沒有太過出色的人才。

  熊文元對金幼孜商酌道:“今科乃圣上登基第一年,事關重大朝野矚目,若無非常之才定元,何以服眾?我怕各房的落卷,或許有眼力不到之處,咎在你我。應該將全部落卷調來大搜一遍,再為定元,大人您意見如何?”

  金幼孜點頭稱善,當即傳話各房呈送落卷。

  正巧吏部出了事,呂震急匆匆的返回衙門處理,臨走時交代女婿看著,張鶴一時拉肚子竟忘了吩咐,官吏把所有卷子都送了上去。

  金幼孜帶著老花鏡,仔細尋閱,當看到一張卷子被批抹的不成樣子,拍案怒道:“這本卷子何以不薦?反倒涂抹成這樣,令人不解。”

  隨手一翻,上面的印記是第二房呂,他微微搖頭,便把卷子抽出來放在一旁。當看到另一張試卷時,金幼孜憤怒∴了,大叫道:“此人非元而何?若沒有搜遺,真真屈了人才,為何又是被批抹過的?”一看印記,又是第二房呂。

  這下子金幼孜心中有數了,專門找被批抹的卷子,很快冷笑道:“這不是徐公第二子徐煜的筆跡么?呂震呀呂震,你也太過膽大妄為,除非這幾張試卷皆勛臣之后,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這時候金幼孜還以為呂震是在故意阻攔武黨,可以諒解,雖說有失公平取士的大方針。但他身為主考官,既然已經看了落卷,自然不能幫著做手腳。遂命人請呂震過來。

  問題此乃心照不宣的隱情,不能明白說出來。

  等呂震來了,熊文元故意說道:“請呂大人來,是要問個清白。貴房落卷中有兩本出色文章,一本有獨到見解,何以不薦,反行批抹?若說貴房一時之誤,何以一誤再誤?”

  按照常理,呂震大可信口說什么文字犯了忌諱巴拉巴拉的,文人挑毛病還不容易?若上司不較真。也就搪塞過去了,即使角落里正坐著位史官在記錄對話。

  不想呂震心里本是虛的,常年做侍郎官職矮人一頭,面對二位重臣,突然被熊文元劈頭詢問,一下子滿臉通紅,趕緊拱手道:“都是親自過目的,落卷內并無一本可中。”

  見答非所問,熊文元不能不計較了。不然就是欺君,遂冷笑道:“這兩本文卷,貴房如能說出它哪一處不能中的道理,足見你呂大人衡賞眼力非凡。遠超我等。”

  說著把兩本卷子拿給呂震看,試問國子監的高材生,能有什么大紕漏?呂震愣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金幼孜和熊文元對視一眼,表情嚴肅了。呂震此舉必有情弊,絕非涉及武勛后人,不然大可隱晦說明。

  兼且呂震其人素來為正直大臣所鄙夷。金幼孜突然變色道:“貴房究竟是何居心?要請教個明白,本官是要據實上奏的。”

  呂震急了,說道:“下官一時忘記,容回去細看。”說完拿著卷子退了出去。

  等他離開,金幼孜低聲一針見血的道:“定事涉私情,他向來自稱過目不忘,焉能忘記?”

  倒是熊文元考慮到與呂震同年,私交不錯,皺眉沒說話。

  很快呂震央求同僚幫著求情,熊文元也跟著說了幾句好話,起初金幼孜就是不答應,后來有感宣德朝首次開科,揭發考官徇私無疑會引起風波,衡量再三決定暗中稟報皇帝,不能聲張。

  朱瞻基生氣歸生氣,畢竟呂震勞苦功高,怕牽連者眾,不愿剛登基就大興牢獄,發話你兒子也別做官了,下不為例。

  如此徐煜的兩位同學,一個是第一名會元,一個是第五名進士,徐煜不出意外的落選,光憑他的年紀就不行,肯定會有人跳出來質問朝廷徇私,難道要為了他進行專門辯解嗎?

  再來徐煜非天縱奇才,可以選也可以不選,文章只能算是中等。而徐家一干子侄竟無一例外的落選,徐灝沒當回事,考不好咱們好好學習,來年繼續,卻把個徐慶堂氣得不輕,把所有人召集一起,指著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勒令三個月內不許出門,全部在家閉門思過。

  如此接下來的殿試乃至欽點狀元三甲,夸街游行曲江宴等都與徐家人無關了。

  沐蘭香怕被指責耽誤徐煜學業,急急忙忙躲回家了。

  屋子里,蘭春笑道:“說來可笑,有人也不估量自己,便來給你提親了。”

  因爹娘護著,徐煜沒把落榜放在心上,感興趣的問道:“是哪家的小姐?”

  蘭春說道:“西府新來的石師爺的閨女,據說這位姑娘是有一無二的。三老爺覺得不錯,便來和咱們太太商量,想給你聘為二房。幸好,太太早已存著主見,況且這事還得老爺和夫人做主。”

  “有一無二?”徐煜為之咋舌,笑道:“那得何等天姿絕色?天上的仙子我可不敢娶。不過三老爺親自來說,太太怕是要為難吧?”

  迎春接話笑道:“可不是么,太太說你年紀還輕著呢,成親太早,怕分了用功的心,要等你中了舉兒,點了元兒,得了狀兒,才給你操辦大婚,再納一窩子的好媳婦。嘻嘻,二爺還不快快用功?”

  “呸!”徐煜不樂意了,“正經問你們,你們總拿我開脾胃兒。”

  迎春笑道:“誰不講正經呢?”

  徐煜對她撇撇嘴,拉扯著蘭春坐下,問道:“你好好說,當時太太怎么對三老爺講得?”

  “動心了?”蘭春也沖他撇撇嘴,慢慢說道:“太太呢先是推辭,三老爺就說這樣好的姑娘還等什么?將來不要懊悔,我都見過了,罕見的姑娘。門第差些怕什么?太太就說那好,既這么著,我倒替江兒湖兒做個媒,就把這門親事說給他們不好嗎?”

  “到底姜是老的辣。”徐煜拍手大笑,“那三老爺又怎么說?”

  蘭春笑道:“還能如何?三老爺自是不講了,這幾日都沒提起,把話擱起了。”

  徐煜很高興,同時又不免很好奇,自言自語道:“有機會倒要見識見識這位有一無二。”

  “時候不早了,安歇吧。”

  蘭春站了起來。床鋪已經鋪好,不理還要繼續問的徐燁,拉著迎春轉身出去了。

  次日天蒙蒙亮的時候,徐煜就爬了起來。隔壁的蘭春聽到動靜,也起來披著外衣走過來,問道:“這么早起來,可是聽了昨兒的話,要去上學嗎?”

  “不是,我睡不穩。不如早點起來。”徐煜自己笨手笨腳的穿衣服,“你們仍睡你們的好了。”

  “你起來了,誰還有睡的福分?”

  長大的蘭春全無小時候的頑皮,也沒受到徐灝的影響。日常瑣事上頭無不盡心盡力,這也是徐家丫鬟們的通病,主家待她們越好,大多數人越懂得感恩。

  蘭春對外頭大聲說道:“爺起來了。都起來吧,哪個打水快點。”

  外面紛紛答應,都動了起來。徐煜在窗口坐下,忽然問道:“六姐姐可大好了?”

  蘭春似笑非笑的道:“我成天和你一起,那邊堂堂金枝玉葉,哪里知道呢?”

  “呵!”徐煜自覺問的可笑,干脆等著水送來,隨便洗了臉,刷了牙,擦了擦臉,就要往外走。

  蘭春叫道:“還沒有梳頭呢。”

  “回來再梳吧。”徐煜停下腳步,“我過去瞧瞧六姐姐。”

  “人家這會子還未起床,你好歹梳了頭吃些點心再去。”蘭春追了出來。

  徐煜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我到介壽堂吃也是一樣,或許在暖香塢吃。”

  蘭春拎著裙角跟著跑出來,高聲說道:“你別忘了早些出來上學,老太爺天天查勤,仔細挨罵。”

  “曉得。”徐煜跑了起來,先到馬廄騎上一匹矮小溫馴的倭馬,從側門長驅直入進了內宅,故意繞過介壽堂。

  一進正園,怕被晨練的父親撞見,下馬偷偷摸摸的溜到了暖香塢。

  其實還是被徐灝老遠看見了,猜到兒子一準去找德慶公主。年輕男女近距離的接觸,很容易彼此心生好感,悲哀的是兩個兒子沒一個專情的,而他心態早起了微妙變化,對此視而不見。

  徐煜到了院門口,見門關著,輕輕的叩了幾下,里面一年老宮娥出來開門,見是他,笑道:“好早。”

  徐煜對宮里人大多沒什么好感,不理不睬的進了門,直接往里面走去。因院子是朝西的,東面的花墻早被陽光照在其上,映出無數的桃花影子,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剛走到廊下,忽然有人叫道:“煜兒來了,煜兒來了。”

  徐煜抬頭一瞧,是上面的白鸚鵡,笑道:“你怎么學會叫我的小名了?”

  房門吱呀一聲的開了,愛兒迷迷糊糊的走了出來,披頭散發。徐煜又笑道:“懶丫頭,這時候才起來?”

  愛兒揉揉眼睛,說道:“我是頭一個起來的,怎么就懶了?”

  徐煜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說道:“你們在宮里何等規矩,幸好在我家,不然都得受罰了。”

  “可不是嘛。”愛兒嘆道:“真想一輩子留在這里,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人人都對我們好。”

  “你真會說話。”徐煜笑了,“那是因你們是客。”

  “才不是呢。”愛兒頓時正色說道:“來時宮里的姑姑姐姐誰不羨慕的要死要活?偌大京城,大家唯獨對你家情有獨鐘,二十年來皆是如此,我本來不信,來了后方知道此言不虛。若二爺疼我,求求你把我要來行么?情愿做一輩子端茶送水的小丫頭。”

  徐煜漸漸收起笑容,說道:“要你容易,可是宮里其她人怎么辦?其實早年也不是沒來人過,但后來宮里立下了規矩,再不許任何人來徐家了。”

  愛兒臉色一暗,垂頭喪氣的走開,徐煜心情不好站在原地發呆,自問自己什么地方都不差,為何就沒有父親的勇氣呢?忽然他心中一動,若是能與她?那豈不是連帶著救了所有人?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個宮女陸續起來,大多在院子后面梳洗。

  徐煜見朱明之的外間房門尚關著,便從中間過道走到后院。到了后軒,左首春妍的房門開了,沒有多想,掀起門簾就走了進去,一眼看見春妍只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小緊身兒,光著白嫩嫩的臂膀,坐在床沿上修剪腳趾,似乎下身什么都沒穿。

  春妍驚見來人,忙不迭的放下一邊帳子遮擋,倒是沒有一驚一乍,還算鎮定的說道:“請公子那邊坐,笑春早起來了。”

  “對不住,對不住。”徐煜紅著臉連連道歉,趕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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