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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情詩

  清晨,徐灝在院子里不緊不慢的打太極,徐韻寧迷迷糊糊的打房里走出來,看見父親后馬上變得精神了。◎頂點小說,

  拎著裙子幾步跑過來,韻寧問道:“爹,學會武術有何用?”

  徐灝一派高人風范的緩緩收功,拍了拍女兒的臉蛋,說道:“自然有用了,往大了說可以為國殺敵,小了說可以保護自己,強身健體。”

  韻寧興奮的道:“那我要跟爹習武。”

  徐灝笑了,說道:“我的武藝自成一家,講究藝不輕傳,是要擇良者而授教的,你兩個哥哥我都沒教呢,資質不好。”

  哥哥的資質還不好?韻寧有些糊涂了,問道:“為什么不教?我知道了,爹你在騙人。”

  “哈哈!”徐灝仰天長笑,又露出神棍的嘴臉,“你不曉得爹的武功太厲害,怕傳給你們出去傷人性命,本門有鐵律,不準與不會武的人動手。因一旦動手,輕者重傷,重者喪命,懂了嘛?”

  雖說韻寧聰慧,也看不透父親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加上家里流傳著父親當年殺敵時的傳說,小孩子最崇拜父親,竟信之不疑。

  韻寧眸光冒出一叢叢的小星星,又問道:“要是爹遇上會武功的怎么辦呀?”

  徐灝背著手傲然道:“動上手,眼睛要賊,步子要隨,心態要穩,手要快準,打出去的力量要狠。這時候就不都謙虛謹慎了,因為你打輕了他,他不知咱徐家門戶的厲害,打重了才曉得咱們不好惹。非是為父不教授你們武藝,而是我的絕學不能流傳出去被匪人學會,寧可失傳也在所不惜。”

  “那多可惜呀?爹,我要學。”韻寧一邊咋舌,一邊搖著父親的胳膊撒嬌。

  徐灝笑道:“傻孩子。再厲害的武功也抵不上一顆子彈,再說習武不分寒暑,比寒窗十載還要苦呢,我怎么舍得我的寶貝閨女練得粗手粗腳?”

  一句寶貝閨女,逗得徐韻寧的眼眸瞇成了彎彎月牙,嬌笑道:“爹,我昨晚翻看了西人的圣經,什么‘愿他用口與我親嘴,因你的愛情比酒更美。愿你吸引我,我們就快跑跟隨你。王帶我進了內室,我們必因你歡喜快樂。我們要稱贊你的愛情,勝似稱贊美酒,他們愛你是理所當然的’,好有意思。”

  徐灝的額頭頓時冒出一排黑線,說道:“那是所羅門之歌吧?歐洲人用來騙人的鬼把戲,咱們有詩經,不稀罕如此淺白惡心的詩歌。”

  “可是很容易看懂呀。”

  “所以說外國人沒學問。”徐灝回憶了下說道:“比如邶風靜女篇的愛而不見,搔首踟躕;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衛風氓篇的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鄭風山有扶蘇篇中的見子都,乃見狂且!不見子充。乃見狡童。狡童篇的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這些皆是極有意思的詩歌,或含蓄或奔放或幽默。你不要聽信衛道士的注解,等你長大了有了足夠的學問,就能品味出其中的趣味了。圣人絕非人云亦云的古板,而是非常懂得生活情趣的達人。”

  說完后,徐灝有些啼笑皆非,怎么和女兒討論起情詩了?

  韻寧似懂非懂的聽著,叫道:“我知道,子衿篇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爹,我的寧字是不是取自這里?”

  “不錯。”徐灝摟著女兒的香肩,朝屋里走去,邊走邊說道:“同樣都是千年前的史詩,一對比高下立判,我們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遠非外國可比,作為后人可以自傲卻不能自滿,自滿了就會原地踏步,被后來人給追上。”

  “又來說教,我不聽了。”韻寧笑著跑了去梳洗,徐灝對此無可奈何。

  很快韻寧換了一件玫瑰紫緞子的漢裝,侉子也是一色玫瑰紫鑲白邊,襯得身材更覺嬌小可愛。

  徐灝注視著女兒一張瓜子臉,精致的五官,彎彎的眉毛,滿臉的秀氣,倍感自豪。

  蘊素也走了出來,她繼承了母親蕭雨瀅的美貌,小小年紀眉目如畫,還未開始發育,所以一樣的嬌小可人。徐灝左看看,右看看,好似兩個漂亮的小玩偶,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沐凝雪看著這一幕,大抵是沒有生下女兒的緣故,所以對庶女也很親近,畢竟按照這時代的規矩,孩子們都得管她叫母親,最重要的是女兒們無法對自己的兒子造成任何威脅。

  漣漪把她們安排進來親近父親,可以自由選擇住上幾天,所以蕭雨瀅等生母沒有微詞,女兒隨時都可以回去。

  此刻蘊玉姍姍出來,穿了一件湖色素緞的單襖,同色的湘裙,滾邊上綴著些小小的圓鏡,十分另類新奇,走動間亮閃閃的射人目光。

  徐灝知道孩子里就屬蘊玉最是刁鉆古怪,時常語出驚人讓人下不來臺,而蘊素就是個野丫頭,膽量最大,韻寧則聰慧伶俐善于哄死人不償命,自己真養了三個活寶貝。

  也是在他的縱容下,與其說是古代大家閨秀,還不如說更像現代女孩,反正國公家的女兒不愁嫁,徐灝寧愿她們思想獨立,敢說敢做,也不想教育成唯唯諾諾的名門閨秀,被夫家毆打欺負也不敢反抗的逆來順受。

  蘊玉梳了兩個小圓頭,戴著一朵白薔薇,額頭覆著檻發,眉目娟好,手里拿著一塊白娟手帕兒,抿著小嘴兒,徐灝總覺得她像一只小狐貍。

  沐凝雪說道:“都過來吃飯。”

  吃飯的時候,韻寧嘰嘰喳喳的講起了情詩,鬧得徐灝神色頗為尷尬。沐凝雪失笑道:“說起來,古時的詩詞很少有提到女子的地方,尤其是五七言古詩,除了一些借古代失寵的妃女發發牢騷,或一些諷刺古時女子的詩外,等閑不見女子的蹤跡。只有五七言絕句詠女子的詩多,可也不外王昭君、班婕妤等美人,如皇甫冉的‘婕妤怨’,王昌齡的‘長信怨’。”

  不但三個女孩來了興趣,徐灝也很意外,“夫人今日既有雅興,我們洗耳恭聽好了。”

  沐凝雪笑了笑,說道:“都是往年詩社討論過的,絕句中用來諷刺女子的詩很多,像息夫人與楊貴妃等,如王維的‘息夫人’,杜牧的‘華清宮’。”

  “不錯。”徐灝頻頻點頭,“你們的分析可以系統歸納了,第一種是幽怨題材,第二種是諷刺題材,請繼續說。”

  沐凝雪思索了下,說道:“那第三可謂宮詞,分為悲喜兩種,如崔國輔的‘怨詞’,劉方平的‘春愁’,喜樂的如王昌齡的‘朝來曲’,張仲素的‘秋閨思’。”

  徐韻寧舉起小手,說道:“娘,張九齡‘自君之出矣’的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是不是宮詞?”

  “說得好。”沐凝雪神色嘉許,“此乃‘思君如’體的詩,可以附在宮詞這一類。”

  徐蘊玉不甘示弱的道:“那徐干的思君如流水,何有已窮時呢?”

  沐凝雪笑道:“蘊玉也聰明,蘊素你可要多學學妹妹,多讀點書了。”

  徐灝馬上安慰嘟起嘴的蘊素,“爹把獨門絕學傳授給你,咱習武,不學文。”

  “嗯。”蘊素頓時笑開了顏。

  “唉!”沐凝雪無奈搖頭,丈夫太過寵溺女孩的習慣,多時才能改呢?

  “第五是詠女子意態的詩,咱們女人最喜歡其中新穎有趣的,以五言絕句最多,七言絕句又極少,如韓偓‘新上頭’中的為愛好多心轉惑,遍將宜稱問旁人。五言絕句的詩句不勝枚舉,你們也來說說。”

  徐灝笑道:“這一類詩的遠祖無疑是我對寧兒所講‘詩經國風’中的情詩了,可惜大半古典情詩的作者姓名沒有流傳下來,代代衣缽相傳,唐代大盛。我私以為唐代最為著名的五絕,情詩也是很有功勞的,經過唐宋金元,詩詞不因戰亂而始終不斷的延綿下來,如今詩壇上復古的風氣大盛,令人欣慰。”

  閨閣中最流傳的就屬詠女子的情詩了,即使三個孩子年紀小小,也記住了不少。

  徐蘊素搶先說道:“上車畏不妍,顧盼更斜轉,嫂子總是拿來取笑我。”

  “恃愛如欲進,含羞出不前。”徐蘊玉也想了出來,“可嘆不知是誰人所做。”

  徐韻寧慢悠悠的念道:“君家住何處?妾住在橫塘。停舟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干人,生小不相識。”

  “很好。”沐凝雪欣喜于她們的靈慧,一點就透。

  徐灝脫口而出道:“郎來如上灘,五步三步留;郎去如下灘,瞥疾不回頭。儂作樹上花,日日波上紅;郎作波上花,浮游無定蹤。”

  話音未落,沐凝雪已經驚訝的道:“好詩!此乃何人所做?竟聞所未聞。”

  徐灝一愣,隨即一拍腦袋,那不是王世貞的嗎?人家這時候還未出生呢,竟一不留神又做了回文壇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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