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輕云不愿鬧得人盡皆知,萬一鞋子又涉及到一段私情出來,并不是人人都有春柳的好運氣。∏∈∏∈,
她再一次仔細的觀察鞋兒,沒了先入為主,忽然說道:“是了,定不是公主的。你瞧樣式雖然模仿,這圖案卻是初學手縫的,針腳也不齊,絨線也不是上好的,大概是哪一個丫頭拿這個打算送小廝的吧?”
徐煜說道:“又不是金蓮,一個個天足,多年無人送什么臭鞋子了?”
“你才是臭鞋子呢。”輕云嗔道,可也同意這話,古代之所以流行把繡鞋當表記,無非是因為賣弄小巧的三寸而已,也寓意可以做羞羞人的事兒,而時下徐府幾乎沒人裹腳,送鞋子倒不如送香囊一類。
“到底是誰的呢?”輕云自言自語,猛然醒悟到:“哎呀我怎么忘了,昨兒韻寧:‘就是不知怎么一個講究’。三小姐問她:‘你學的時候,可曾拜過坑山姑娘沒有?
:‘從前我娘教我針線的時候,也說有什么坑山姑娘住在尿坑上,要做一只鞋孝敬她穿了,才能做好針線呢。連姑娘也這么說,可見是真有這個講究的。’
三:‘你只做了一只么?難怪你一輩子做不出好手藝。’小翠問:‘姑娘這么講,莫非是要兩只?’三小姐就笑道:‘那是自然,你見誰只穿一只鞋的?你的坑山姑娘又不是獨腳,趕緊明日補一只去孝敬她,今后就能做好針線了。’
赫赫!這本來是三小姐的玩笑話,我當時也聽著好笑,看來小翠當成真的了,特意做了一只來。”
“哈哈!”徐煜笑道:“可她怎么丟在門口呢?”
輕云笑道:“大概園子里沒有男人,亦沒有尿坑。忘了你前幾天尿急。在綠云深處的墻角下溺過,所以她才供到那里。”
徐煜越發哈哈大笑,輕云也覺得好笑,兩個人笑了半天,徐煜說道:“我還是有點疑心,你明兒悄悄問小翠看看,是不是她。不要又和春柳一樣,鬧出事情來。”
“好!”輕云答應一聲,把鞋子藏了起來,各自去沐浴睡覺。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丫鬟們早早起來服侍徐煜換上禮服,自己先到徐府宗祠里給祖宗上了香,磕了頭,又去給母親沐凝雪道喜,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謝母親的養育之恩!然后又給芷晴等做母親的挨個道謝。
又拜了祖父母和父親兄長,去東府西府拜了長輩,拜了一干上了年紀的師爺等人。整整一上午。
滿頭大汗的回來,換了禮服,迎春進來說道:“府里的官員和師爺送了禮物,單子在這兒。”
徐煜接過來看了看。撿文雅不值錢的幾樣收了,其余退回,叫迎春按規矩回禮。
迎春剛走,蘭春進來說道:“外頭當差的和全府管家們。在二廳等著磕頭。”
徐煜連連搖頭道:“算了算了,被我爹知道,又得生氣了。”
“嘻嘻!”蘭春笑著轉身出去了。
一會兒花農進來。說道:“楊府二公子三公子來了,請二爺道喜去。”
徐煜皺眉道:“那兩個呆子又來惹厭了,你去請時師爺代陪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花農答應下來,出了一粟園到了東書廳,請時師爺過去陪客。
時師爺換上公服,叫書童拎著他的煙袋子出來,一路想著,“聽說楊士奇的大兒子有了出息,剩下兩個有些呆氣,士林傳的沸沸揚揚,我沒有見識過,今日且和他們談談,是否真的虎父犬子。”
現如今楊士奇在朝廷炙手可熱,本身楊士奇一代人杰,做人方面無可挑剔,唯有他的兒子們不爭氣,好在歷史上坑了爹的楊稷已經浪子回頭,二子三子庸庸碌碌,歷史改變了。
來到西花廳門前,時師爺見站著許多挺胸凸肚的楊府管家,見他進來也不理睬。
“時師爺來了。”一個書童叫道。
時師爺大步走進去,楊用和楊赦兄弟倆雙雙迎了過來,雙方見禮。楊用詢問時師爺的姓名籍貫,時師爺講了,打量下楊家兄弟,都穿著刻絲花衣,戴著官帽,其中楊用是三品散勛服侍,楊赦是五品服飾。
楊家兄弟見時師爺不過一身尋常公服,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時師爺請二人上坐,二十左右的兄弟倆也不謙讓,大模大樣的坐下。
楊用端起茶問道:“煜兄弟可在府里?”
時師爺微微欠身。說道:“在府里,這會兒應該去祠堂了,所以委屈二位暫坐片刻。”
楊用又問道:“師爺在府里幾年了?”
“今年六月才進的府。”時師爺笑道。
楊赦東瞧西看,問道:“夏師爺在不在府里,怎么不見人?”
時師爺說道:“夏先生前幾日辭席出去了。”
“走了?”楊用忙問道:“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什么事?”
時師爺自然不能說夏師爺在賬上做手腳,貪了八十多兩銀子,事發后沒臉留在徐府,主動告辭離去,說道:“也沒什么講究,另謀高就而已。”
“還有比徐家更高的就?稀奇。”楊用嗤笑一聲,“師爺以前在哪坐館?我和你說,我徐三叔那邊你無需巴結,他很少推薦文人,倒是老太爺那邊你多用用心思,這些年舉薦做官的也有七八個了,是以人人擠破了頭想進徐家。我兄弟要不是圣上賞賜,早就過來給老太爺端茶送水呢,我爹和徐三叔一個樣,從來不推薦自己人。”
“楊大人高風亮節,向來令人欽佩。”時師爺說道。
“有什么可欽佩的。”楊用咧咧嘴,“我爹從不教我們兄弟學問,說沒時間,不然我兄弟早就高中進士了。當然圣上青眼,曉得我兄弟是人才。師爺,你什么功名?秀才還是舉人?”
見時師爺笑著不語,楊用說道:“看你的年紀,大抵是秀才吧?不然何必來做師爺呢。我跟你說,這金陵強手如林,想考中舉人可太難了。”
楊赦坐的和時師爺近些,無聊之余討要人家的扇子看,時師爺便遞給了他,楊赦大咧咧的打開,一看愣住了,上面的字竟是恩師寫的,上款稱年兄,頓時咂咂嘴,擠眉弄眼的遞給楊用看,說道:“這不是咱們先生寫的嗎?”
正在教誨時師爺的楊用停住了嘴,也覺得怪異,忙語氣恭敬的問道:“先生敢是去年的解元公么?”
時師爺說道:“是!”
楊赦也問道:“那么先生今年敢也恭喜過么?”
時師爺緩緩說道:“是去年僥幸的。”
楊用頓時肅然起敬,問道:“想來也是高中了?”
“僥幸而已。”時師爺笑了笑,“兄弟的名次已經低了,是第三。”
楊家兄弟一聽,慌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道:“哎呀,失敬失敬!”
看著他們前倨后恭的樣子,時師爺暗暗好笑,他確實是去年的金榜第三名。名叫時石,被點了翰林,在翰林院觀政半年,不喜每天抄抄寫寫的清貴生活,經哥倆的先生推薦,來徐府做了首席師爺,等著吏部放他去地方任職。
一時間,楊家兄弟收起了傲慢,以弟子之禮求教,整個人好不別扭。正好外面說道:“二少爺來了。”
屋里的人站起來,見徐煜頭戴紫金冠,穿著一身便衣進了屋,相互說了聲恭喜。
徐煜請三人坐下,又道了謝,說道:“勞二位的駕,小弟委實不敢當。尊大人在府上么?”
楊用說道:“家大人隨圣駕北上了,兄長赴任山東,所以太太命我兄弟過來道賀。”
徐煜見哥倆都穿了官服,尤其楊用竟是三品,猜到是圣上特意賞賜楊士奇的,故意笑問道:“哥哥是幾時高升的?”
楊用見他問,興高采烈的說道:“我這功名,是蒙圣上賞的。你們不知道,我頭里是個候選知縣,蒙幾位大人保了個待選本班,以知府用。本來呢,兄弟想明歲鄉試,中那么一中,也不稀罕這點兒功名。誰知諸位大人定要給兄弟保這個,說照著我這樣的才干,仕途里很有出息,說明年要開博學宏詞科,再給我保上一本,等考出來,不是賜同進士出身,便是授職翰林院,可不比去外地當官舒服嘛?今年圣上問了我幾句學問,覺得好!當場賜了一杯酒,給我加一個三品官銜,嘿嘿。”
說話中的楊用得意的了不得,神采飛揚,楊赦卻斜著眼一聲不言語,好像氣不過的模樣。
徐煜聽著暗暗好笑,原來以楊用的呆氣,誰能讓他去做官?又因念在楊士奇的面上,從皇帝到大臣紛紛湊個趣,讓他在京城做個可有可無的官職,干領一份俸祿,照顧官員子弟吃皇糧,此種事在任何朝代都不鮮見。
偏偏楊用自己不清楚,還真以為自己有才干,被慧眼識珠,得以火速提拔呢,說道:“像兄弟你的才干,何不也如此弄弄?況且又有世爵,不較兄弟更快。”
徐煜笑道:“現在講到出仕,有幾個人是為了天下起見?無非為幾個錢,我不稀罕,若說時下的一些官員,我就像看見了一堆銅臭,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兄弟這話太過分了些。”楊用笑道:“照這么說,難道尊太爺和尊大人也是一堆銅臭么?”
時師爺愣住了,暗道還真是個呆子,這話都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