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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厭物

  屋子里,一切擺設照舊,還是那些素素淡淡不值錢的字畫瓷器,師弟師妹盡管頑皮,卻從不來偷師姐的東西。↑頂點小說,

  琴言聽完師娘的話后,很是呆了一會兒,心說這倒是件難事。其實當初她委實不知情,不曉得師父得到什么錢,就是聽人家說,師父每個月進府領一次,也不知多少。

  如今師父死了,恐怕徐府賬房未必照舊,但是除了徐府,又能問誰要錢?難道還可以和徐潤商量么?

  對琴言而言,她并不在乎金錢,多也好,少也罷,能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就好。而此刻師娘要她定下一個月給多少,太難為她了,況且姑娘近來待她又不如從前,三少爺更是疏遠了,這話怎好去當面問人家?

  思來想去也不得個主意,故此琴言一時間答不上來。

  師娘期盼的看著她,徒弟花容月貌性子清冷,規矩老實待人溫柔,很少發發脾氣也從來不搬弄是非,說實話這樣性子的美人是極討某些男人歡心的,所以她還以為徐煜把琴言從弟弟的手里要過來,對她不知怎么好呢!

  得寵的女人,以徐家的財力,自然要一千就是一千,要二千就是二千。

  這些天,師娘一個勁的在琴言身上盤算,做著銀子嘩嘩來的美夢,把腦袋都給想昏了。又擔心琴言存著壞心,師父不在了,索性撒開手不管,是以她想了各種辦法比如用小徒弟們把琴言耽誤下來,總之打定主意要緊緊的拴住她,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這時見琴言蹙眉不語,師娘又患得患失起來,不悅的道:“你怎么不說話?起碼也給我個定數吧?”

  琴言苦笑道:“師娘,當日師父將我送進去,原是為了避難,怕奚十一報復。我實在不知怎么講的。徐府給了銀子也或沒給銀子,我真的不知呀。且我進去之后,從沒有見到師父的面,只聽說師父每月到府一回,也只是在賬房里,不知領了多少錢。”

  眼看師娘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琴言忙又說道:“徒兒如今不出去唱戲,也不出來應酬,安安生生的在府里做丫頭,不論一月孝敬師娘多少錢。皆是應該的。但我委實什么都不知,怎敢隨口答應呢?倘或一時答應又不見錢呢?怎么對得住師娘?”

  “哼!”師娘口中哼了一聲,悻悻的道:“我不信,我是不知底細,而你師父是不知自己會早死,要不然早對我說了。那時候你進去,我知道是徐家三少爺打發人出來說的要買你,想他一介貴公子,可是不肯花錢的主兒?一個人憑良心過日子。怎么師父一死,你就變了心呢?”

  聽了師娘這番擠兌和不講理的話,琴言心里委屈的要命,氣的想哭。好歹給忍住了,本來有了不回去的想法,至此煙消云散,畢竟那邊能清清靜靜的過安穩日子。又能賺錢養活師娘以及師弟師妹,她絕對不愿再做戲子。

  幽幽說道:“這話只好等我進去了再商量,反正我自己一個錢也沒了。所有賞賜都拿了來。師娘要三百吊錢一個月,只怕不能有這許多,徐府不是開善堂的,我也不值這些錢,總歸都要問問主人才好定奪。”

  說完苦笑連連,琴言神色為難的道:“但是這些話,師娘請代我想想,我自己怎好說出口呢?”

  不料師娘冷笑道:“你在他家這么久了,怎么不好講?素來交情愈重,錢應該越多。好,就算你和二少爺三少爺只有交情,大家清清白白,那不給錢的交情,要他做什么?你不要給老娘裝糊涂,徐家哥倆又沒花上三千五千的替你出師,你出了師,我自是不能對你講出這些話,這不是還沒出師嘛?”

  看著徒弟無言以對,師娘干脆說道:“人是要講良心的,當年我們夫婦把你買回來,供你吃,教你唱曲,從不逼你接客,完全當自個兒閨女寵。試問咱這一行多少孩子哪怕出了師,一樣念著師父和師娘,常常回來孝敬。罷了,我也不求你有良心,叫徐家拿三千兩銀子來出師,我可以置辦些產業,總比眼下零零碎碎的好,這兩條路隨你選一條,多時想明白了,才可以回去。不然你走了,我又能進去找你。”說完起身氣呼呼的出去了。

  琴言眼淚頓時下來了,不敢駁斥,心中好不氣苦。本以為師父死了,這個身子便由得自己,哪知道師娘更加的厲害。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琴言抹了抹眼角,氣得就像一走了之,奈何委實做不到。傷心了好半天,嘆道:“每逢想不透的,經師姐一說就明白了,此事非和她商量不可。”

  素蘭的師傅乃長慶的師哥,已過世,所以她倆是師姐師妹的關系,然素蘭早出了師,與這邊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無非在秋水堂招待客人,師娘能賺點錢而已。

  牽著小師妹的手,帶著監視她的小師弟,三個人走出門來,進了隔壁的小院子。

  人不在家,琴言意欲回去,又感覺心里很煩悶。想著一個交情不錯的姐姐離此不遠,不如去找她談談也好。

  一出門,前面有兩個人站在街上,其中一人往這邊看來,一張胖胖的圓臉,五短身材,看上去就像個糊涂蛋,但是腳下卻穿了一雙皂靴。另一個人則生得獐頭鼠目,帶著一頂氈帽,可帽檐后竟拖著一綹紅紅的帽緯。

  琴言低著頭,只顧著往前走,忽然發覺那兩人竟然一路跟著她,遂捏下了小師妹的手,示意加快些腳步。

  隱約聽到后面一個人小聲說道:“好一朵鮮花,瞧瞧這好身段,柔若無骨,長得也十分俊俏。”

  又聽見另一人說道:“咦,這是哪一家的?我竟然不認識。趕緊踩踩她的底細,明兒我請客。”

  “這就對了嘛!如此美人,豈能不認識認識,一味玩相公有什么意思?”

  走在前面的琴言聽了好不有氣,可也無可奈何,只能由著他們在背后議論。誰知隨著她加快腳步,后面的腳步聲也急促起來,很快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微風從后面吹過來,一股子狐臊味。

  琴言趕忙捂著鼻子,皺眉拽著八歲的師妹急走了幾步,對跑在前面的師弟說道:“進去問問。”

  倒霉的是也不在家,琴言見那兩個不三不四的家伙站在后頭,心中氣極,便急匆匆的往回走去,兩個人竟又跟在了后面,一直追到了秋水堂門前。

  心慌意亂的琴言徑自低著頭進去了,松了口氣,暗道白白跑了一趟不說,路上偏偏遇到那兩個厭物,心情更加的郁悶。

  進了房,長嘆了一聲,不覺淚下。

  偏偏師娘的表弟伍麻子,沒個眼力見,溜溜達達的進來坐在了椅子上,捏著煙袋鍋子,隨便找了張報紙,撕下來一條,點燃后狠狠的抽了七八口,紙灰煙灰吹了一地。

  濃烈的煙味熏跑了師弟師妹,伍麻子又沒事找事的問這問那。因每次出門有求與他,琴言不好攆人,心里十分厭煩,遂坐在炕沿不理他。

  伍麻子抽了一鍋煙,好像煙葉受了潮,滿屋子難聞的怪味,說道:“我聽說徐府里那些大爺們是不消說了,就是旁支那些爺們,每人家里都是大屋子,大花園,有十個八個小老婆陪著睡覺,瞧瞧人家投的胎?就是下面那些管家、管事連那些趕車的、抬轎的、養馬的、練武的、鋤草的,看門的、過年時人人都穿著關外上好的狐貍皮襖。

  還有過年來找你鬧的那個金管事的三小子金三,我在酒館里看他喝酒,也叫了個有名的姐兒陪著。雖然是花他爹的錢,然而人家都說這小子還有些出息,能賺錢會來事兒,是真的嗎?怎么這些人就有本事發財?”

  心情不好的琴言哪有心思聽他的話?低著頭沒開口,什么金管事的三小子金三,早忘了是誰。

  伍麻子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道:“我還聽說徐家有個爺們的銀子柜子里裝不下,就散堆在墻角邊,好幾年也不用,受了潮氣霉爛了,就拿出去晾曬。晾曬了一天,有人拿個五兩的銀子趁機換了個十兩的跑了,有人將二兩換他五兩的。

  主人出來,說我的銀子怎么變小了?那些人就說你曬了一天,曬干了,自然就小了。我不信有這種事,難道還有這么傻的公子?”

  琴言不覺失笑道:“這話是打哪聽來的?”

  伍麻子笑道:“我有一班朋友,閑著沒事就常聚在一起聊天。金陵一個英國公徐家,一個魏國公徐家,這兩家的富貴,真是講一年也講不完。就說魏國公家的園子里山石底下,埋著十缸金子,十缸銀子,那看金子的財神爺一頭的黃毛,看銀子的財神爺是一頭白毛。每天晚上,他兩個就坐在園墻上嚇人,拿著金錠子銀錠子打人,有幸運的被打著了,撿著金銀回家就發了財。沒有時運的,被打到了,撿起來不過是塊泥巴,回去了還要生病。依我說財神爺也勢利,只奉承那有時運的人,據說是為了徐老王爺的功德,上天特意派到魏國公家的,倒是英國公家畢竟不是嫡系,可人家有徐三爺呀!”

  琴言聽著有些好笑,權當聽笑話了。而伍麻子對著個大美人聊天,正說得高興,忽然前面來人叫他,只好起身拍拍屁股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難聞煙味,琴言也趕緊跑了出來,打算燒水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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