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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花能開幾日?

蕭家村,徐府別院。風云網  春意融融的時節,蕭雨瀅請村里幾位夫人來吃酒,回來陪娘親小住的徐蘊素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下首,低著頭一副端莊模樣,桌子下,偷偷用腳尖逗著她的那只寶貝貓星人。

  對面坐著的夫人姓張,祖上與蕭家沾親帶故,乃是山西人。另一位朱家夫人是張夫人的遠房姑嫂,也是山西人。

  朱夫人的丈夫乃是宗室子弟,祖上和太祖皇帝一個村子里的,算是出了五服的遠親。家族封地在山西大同,大概覺得世世代代吃皇糧沒什么意思,洪熙初年,上書請求成為庶民,改名朱蓬耕,此事轟動一時,結果人家有真才實學,一路科舉做了杭州余杭知縣。

  在任數年,為官清正,上司給了卓異的評價,吏部決定升他為知府。但是朱蓬耕因身體不好,拒絕了。去年回京覲見了宣德皇帝后,非常喜愛金陵的湖光山水,尤其鐘愛有天下第一縣之稱的蕭家村,不愿回歸故里。

  如此在蕭家村買了十幾畝湖田,選擇皇姑寺附近的湖畔結廬而居,當然所謂結廬實則是座很氣派的宅院。

  來蕭家村自然是妻子朱氏的意見,而朱氏又是聽了張氏的意見,誰讓蕭家村越來越富足呢。

  席間,這幾個夫人不時瞅著徐⊕蘊素,見她舉止大方可愛,談吐不俗,容貌那更不消說了,簡直和她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說是外室所生,卻得到了英國公府的承認,正八經的徐府千金。

  朱夫人笑問道:“令媛可有人家了么?”

  蕭雨瀅說道:“不瞞太太說,她父親對她鐘愛非常,比兒子們還寶貝什么似的呢。常說要好好挑選個女婿,不問門戶高低,家境貧富。只要能讀書上進。不過女兒還小,倒是沒有人家來上門說親。”

  所謂讀書上進自然不是單指四書五經。

  徐蘊素聽到母親說到自己身上,正愁無聊呢,馬上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羞答答的告辭出了席。一走出來,立刻帶著一干丫頭瘋了一樣的去騎馬玩,這副樣子要是被幾位夫人看到,不知該作何感想?

  被蕭雨瀅這么一說,朱夫人點頭道:“不愧是徐大人,而今的孩子不見有幾個出息的。若論外表看起來都還不錯,問問胸中實學,那就令人嘆息了。我倒是有一家不錯,何妨多事給令媛做個媒?門戶相當,孩子又好,將來不患沒有出息,說起來夫人也該知道。”

  “是誰?”蕭雨詩來了興趣,說起來誰不知道某人的尿性?不把女兒留到二十歲左右。絕對不舍得嫁出去,所以她們這些做母親的早早有了共識。女婿人選必須提前定下來,不然等女兒年紀大了,好一點的帥哥,孩子都怕會打醬油了。

  朱夫人說道:“就是現任內閣楊溥大人家。他家的公子名叫楊旦,今年也好有十歲了。因我們在任上是通家之好,內眷時常往來,楊公子我親眼見過幾次。可以配得上令媛姑娘,天生的一對佳兒女。等他過來串門時,我領他過來給夫人瞧瞧。就知道我的話不假了。我們老爺再寫信問問楊大人,若兩家皆有意聯姻,我就做個媒人。”

  沒等蕭雨瀅回答,張夫人笑著接口道:“就這么著,非是我幫舅太太說話,楊府門第自然沒的說了,就怕嫌咱們這邊的門戶太高。赫赫!”

  “楊家公子?”蕭雨瀅意動了。

  一粟園,昨夜東風樓。

  徐煜看著沐蘭香、朱明之、朱軟玉、朱蕊珠四女今日的打扮,分外好看,艷的艷,雅的雅,好像有心比賽一樣。三月天還有些冷,穿著緊身的小毛外褂,清一色的白絨滾邊,蘭香是玄狐皮,朱明之是白狐皮,軟玉是云狐,蕊珠是紅狐。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徐煜搖搖頭收回目光。

  這時徐湘月問道:“方才聽你們唱的是什么曲本?音節聽著耳熟,曲文卻沒有見過。”

  徐煜說道:“是我娘當年作的一部梅花夢曲本,里面有二十出戲。前些日子我從書架上找到的,用九宮譜照著里頭的曲牌改了下,但只填了一出。”

  “我知道了。”徐湘月說道:“你的曲子取自三叔經常唱的那些,是不是?”

  “被你聽出來了。”徐煜笑道。

  徐湘月說道:“你最好親自改譜,千萬別請教外人,不然那些自詡音律大家之人給你亂涂亂改,要順著他們的意思,去的去,添的添,改到不通為止。”

  徐煜說道:“當然不能拿出去。”

  忽然一瞧站在窗邊的琴言癡癡看著外頭,手拄著窗臺,若有所思,于是問道:“琴言有什么心事么?”

  “沒,沒有。”琴言嚇了一跳,趕忙束手站直。

  徐煜不解的道:“方才很高興,怎么又悶悶不樂了?”

  琴言低著頭沒言語,過了一會兒,忽然說道:“花能開幾日?”

  徐湘月微微皺眉,看著煜兒稍加思索后,回道:“七十年。”

  琴言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何以能七十年?”

  “人生在世,以七十年算。”徐煜聳了聳肩,“活一年開一年唄。”

  其她人看著他倆一問一答,并且回答的頗有意思,紛紛停下動作側耳傾聽,朱明之小聲對蘊玉說道:“好像她在外頭有什么心事。”

  蘊玉撇撇嘴,來了一句:“外頭有人了。”

  “哦。”朱明之明白了。

  這邊琴言沉浸在一問一答的思緒中,不知自己成了矚目焦點,輕輕說道:“今年的花,不是去年的花。”

  徐煜說道:“有去年花,就有今年花。”

  琴言微微一怔,問道:“今年的花,留得到明年么?”

  徐煜微笑道:“看留的人怎樣。”

  “留的人?”琴言神色迷惘,忽然發覺大家都在看著自己,頓時臉紅了,慌忙躲到一邊。

  徐湘月笑道:“你們倆真有意思,參起禪來。”

  徐蘊玉走過來,輕笑道:“要我說,開花不如不開的好。”

  “何故?”徐煜皺起眉頭,“當然是花謝不如不謝的好。”

  “不謝也是不謝的花。”徐蘊玉笑吟吟的又說道:“荔枝鮮的時候何等味美,及干了,味道酸的可厭。請問,何以形變而氣味也會變呢?所以女人也是如此,不要以為我們永遠這樣,過了幾年,也會由清而變濁,細而變粗,甘而變酸了。”

  這句大實話頓時令徐煜大感恐懼,勉強說道:“就是酸了,也是妙品,總比俗味強多了。”

  沒有女人不恐懼紅顏不再,瞬間樓里傳出一片嘆息。徐蘊玉指著琴言,笑道:“你說她到了七十歲時,還是不是這副模樣?”

  韻寧很喜歡琴言,站出來說道:“春華秋實,各有其時,荔枝新鮮的時候,配得上楊貴妃,等干了,起碼也配得上我哥哥,總還是在咱們這些棗粟之上。”

  說得大家都笑了,徐湘月失笑道:“你這比喻雖切,然究竟委屈了煜兒,他可不酸,應該比作江里的干魚。”

  “哈哈!”徐蘊玉大笑,又指著徐煜,“那更委屈了,二哥這下子姿態全無,只剩下了余腥。”

  “那你們說說,食物之中,究竟以何物為第一?”徐煜不想琴言尷尬,順著問道,一下子跑了題。

  徐蘊玉果然中計,搖頭道:“我的口不同于人家,不敢妄定。以我所好,嘻嘻,魚為第一好了。”

  其她人紛紛笑道:“說得好。”

  徐煜無語的看著她們,“每次你們都合伙對我。我跟你們說,食物中也分為三六九等。有仙品,有神品,有逸品,有妙品,有的食材宜烹龍煮鳳,有的則宜吸月餐露,使其相反,兩不為佳。故往往我說這樣好呢,她就非說這樣不好。孟子曰: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大概是論易牙所調的味,皆合人之口味。就說前日蘊玉請咱們吃飯,一桌子酸酸甜甜的菜,就合了她自己的口味。”

  “是啊是啊。”徐蘊玉不甘示弱,“譬如說去年那只熊掌,真真被某人糟蹋了。怪不得昔日晉靈公要殺宰夫,想來食材只剩下了一個,若還有幾個,也不至于恨到要殺人泄憤呢。”說著,對著徐煜比了比小拳頭。

  大家紛紛那想起被徐煜糟蹋的炭化熊掌,全都拍手大笑。

  莫愁湖,威尼斯酒樓。

  還是露臺的那個位置,楊旦對著蘭春說道:“這一次,你應該吃點東西了吧?”

  蘭春問道:“你老要我吃東西做什么?”

  “想看看呀。”楊旦輕輕一笑,拿起兩杯葡萄酒,遞了一杯過去。

  蘭春大大方方的接過來,下意識學起老爺的小資惡習,撫摩著玻璃杯腳,輕輕地搖晃,然后低頭嗅了嗅氣味,為難的道:“這一大杯酒我如何喝得下去?”

  二人沉浸其中,都沒發覺蘭春的動作,使得附近的客人跟著有樣學樣。

  其中一位白人在紙上寫道:“東方美麗而富足,我有幸見識一位貴族美女品嘗葡萄酒時的優雅禮儀,深深陶醉,今后法蘭西宮里仕女也應該這樣。不過,學習東方的禮儀前,應該學學多洗澡,來到上帝之城才知道,偉大的巴黎竟是一座臭糞坑,人人身上都是臭味,包括我們的國王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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