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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是有一點

  章家,蔣禮對章保夫婦叫苦連天的說道:“勉強算是幸不辱命,可惜不能盡如你們夫婦的意思,我費了半天口舌,他們一口咬定要同你們打官司,果真應了我當初的話。好在被我再三勸說,曉以利害,又搬出來徐老爺這尊大佛,他們這才勉強答應了,但給出的數目卻差得遠呢。唉!我說不出口來,說出來一準會被你們唾罵。”

  章保問道:“既然有了數目,何妨說給我們聽聽,行與不行咱們另說。”

  蔣禮擔心的瞅著章氏,說道:“嫂子你可別罵我呀。”

  “什么話”章氏也很好奇,說道:“帶累你往返辛苦,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沒關系,盡管直說。”

  蔣禮點點頭,故作咋舌的道:“他們三家都說除了你家在衙門的花費外,再送二千兩銀子,再多是不能了。嫂子你看,是不是差的多了叫我過來回復,真難以出口。”

  章氏聽了大失所望,馬上放下臉來,冷笑道:“我家寶貝似的一個女兒,被他們給逼死了,又驚動了官府,大鬧一場。事到如今,要我家為了這么點錢去了結官司,章家從此算是臭到家了,難道這些就值二千兩銀子么他們也不怕笑掉人家的下巴。好吧!難為你蔣二爺白說一場,改日我章家一定登門拜謝,隨他們去買通官府好了。總而言之,女兒被人逼死了,必須問個罪名回來。”

  章保也接口道:“也太少了,我女兒活著時也不只賣二千兩銀子呀。”

  蔣禮嘆道:“我知道相差太懸殊,又不能不回來說一聲。這樣,我干脆再走一趟,看看他們能再添多少,得了話我再來。”

  說完,蔣禮起身要走。不料在靈棚里的如玉忍不住走了出來,說道:“蔣二爺,請等一等。”

  蔣禮聞言停下腳步,問道:“二姑娘有什么話要說”

  “蔣爺莫見怪!”如玉行個萬福,含笑道:“承您代我家出頭說事,本當依從,無奈數目相差過遠,非我家有意反悔。”

  說到這兒,如玉的語氣一變,淡淡的道:“然而你蔣爺的來意,奴家也猜透了一二,怕說得多了,大家彼此臉上都不好看,不如各自退一步。蔣爺,究竟他們愿意出多少請給個明白話,咱們繼續商議,能行就行,不能行則止,都爽快些。何必又要去走一遭,做什么呢本來勞煩您就過意不去了,再累您辛苦一番,未免更加不安了。”

  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蔣禮一聽面上微微變色,暗道這促狹小蹄子很會詐人,看來比老的還精明,應該糊弄不過去了。

  想了想,蔣禮笑道:“二姑娘這話說得伶俐,似乎看出我的心境來。呵呵!既然姑娘問我,我也想問一聲,想必你爹娘的心境,姑娘是知道的,到底要多少才肯罷休不妨給我個底。早先你娘說一萬八千,后來又說十萬八萬,我當成一句戲言。想必你家應該有一個章程,別橫在心里了,何妨請教呢”

  如玉微笑道:“既然是二爺諄諄問我,那我就斗膽代爹媽做主,十萬八萬確實是戲言,然一萬八千是不能少的。請蔣爺在心里估量估量,這點錢在他們算什么假如不舍得,那也犯不著再走一趟白費口舌了。”

  章氏忙拉住了如玉,氣道:“不要亂說,小孩子家曉得什么蔣兄弟你不要聽她的。”

  蔣禮笑了笑,索性對如玉說道:“姑娘這么爽快,我也爽快些,咱們作六千兩的數目,等我過去說,成了晚上回信,不成我就不來了。明日你們家追案,他們打他們的官司,與蔣某毫無干涉,不過白說了一場話。”

  這件事上,蔣禮儼然成為四方唯一的說客,也摸準所有人都不想打官司的心理,所以說起話來有恃無恐。

  并且六千兩銀子不少了,之所以對如玉說,因為現在的如玉是章家唯一的搖錢樹,她做的決定,章氏夫婦必須得掂量掂量。

  果然章氏還想再說,被年輕痛快的如玉搶著說道:“就這么著吧,我家恭候蔣爺的回信。”

  “好!”蔣禮滿意作別而出。

  他一走,章氏就埋怨道:“你失心瘋了答應的這么干脆,明明可以多要幾千兩銀子。”

  “娘!”如玉秀眉皺起,勸道:“超過一千兩已然是意外之喜,何況六千兩之多了。做人要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難不成你真當金陵徐家是可以隨意訛詐的嘛不曉得尹家既是商家,亦是心狠手辣的海盜嗎就連徐珵也是順天府尹的朋友,江南名士,如果咱家太過分了,真當官府不會判流徙千里么”

  “也是。”章氏嘆了口氣,其實她很清楚女兒說得對,一個妓戶有什么資格公然和人家叫板,無非仗著他們不想弄臟自己的名聲。

  章保也勸道:“夠了夠啦,不知足的話,我擔心最終鬧個雞飛蛋打。”

  這邊蔣禮找了個偏僻茶鋪坐下,開心的點了壺茶,一直坐到了黃昏時分。

  他又去了章家,一進門,便笑道:“成了成了,哎呀呀,險些叫我磨破了嘴皮子,方才有了頭緒。”對著跑出來的章保說道:“恭喜,事情辦成,悉聽二姑娘的吩咐,六千兩真金白銀,這下賢夫婦沒什么說的吧再不樂意我可就要生氣了。”

  章保請他坐下,說道:“你嫂子剛才狠狠罵了如玉一頓,說她不知好歹,亂出來插嘴。但孩子既然說出了口,又累你跑來跑去,我們甚是過意不去,只好恭敬不如從命,這個情分我夫婦心領了。”

  “承情。”蔣禮拱拱手,“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但還有一句不情的話,要交代清楚。這衙門的花費,說過不用你家來出,那情愿撤狀的稟帖,自然得你家遞進去。”

  章氏說道:“那是自然。請蔣二爺去說明白,一邊交銀子,一邊投息詞,兩不相欺。”

  “你放心吧。”蔣禮說道:“我去討要銀子,你家這邊寫息詞,然后我同章老哥一起去衙門遞,就在那里如數交銀子。好了,咱們明日見。”

  等蔣禮回到徐府,天色已很晚了。

  早等得不耐煩的徐珵問道:“怎么這時候才回來他家答應了么”

  蔣禮說道:“答應是答應了,不是小的夸口,換一個主兒去,未必能成功呢。章家兩口子十分貪婪,打定主意想要幾萬兩銀子,被小的連說帶嚇,總算壓了下去。講好了九千兩銀子,衙門那邊還得咱們掏錢,除去尹家的七千兩,二位爺也要湊二千的。順天府沒多少打點,上上下下幾百兩也就夠了,再說徐少爺前日還送去了一幅畫。”

  若是二萬徐焜恐怕一時拿不出來,二千兩很簡單,當下痛快的叫賬房開二千兩銀票,交代道:“辛苦你了,明日趕緊了結,省得遲則生變。”

  如此這件人命官司大概算完事了,松了口氣的徐焜扭頭對徐珵說道:“這件官司真便宜了你,難道你就這么算了”

  徐珵笑道:“我不埋怨你,你還說我此事本是你鬧出來的,人家尹春方也是飛來橫禍,結果他出了七千兩。如果不是我家的蔣禮去游說,你能二千兩銀子就了事所以論理你應該謝我才是。”

  “呸,你這個不要面孔的東西,趕緊滾吧。”徐焜笑罵道,“天色晚了,別半路碰到強盜,搶了銀票去,那我可不管,你自家賠償吧。”

  “我有你這么晦氣”徐珵笑著起身告辭,帶著蔣禮等家人返家去也。

  單說一到家,徐珵將二千兩銀票交給了蔣禮,囑咐他一早就去順天府,不可耽誤。

  滿口答應的蔣禮接了銀票下來,欣喜的腳步生風,這一次憑著自己的能耐,不但可以用錢結交許多官府之人,加上亂七八糟的分贓,起碼穩穩賺了二千兩銀子。

  遙想自己投到徐珵門下大約七八年了,還沒有得過這么一大筆錢,果然京城里遍地都是撈錢的機會,就看你有沒有這個運氣!等將來少爺做了官,一定能賺到更多的錢。

書房里,徐灝已經知道了侄兒的事,沒什么過多想法,有錢公子哥每年因爭風吃醋、打架斗毆鬧出來的糾紛案子,賠償銀子的人家多了,晚輩不爭氣又能怎么辦  如果為了徐焜等人生氣的話,徐灝估計早已被活活氣死,也沒必要為了家族未來而憂心忡忡,大家族就和朝代一樣,終有一天會敗亡。

  說起來徐焜這次應對的還不錯,沒有以勢壓人,直接掏錢認栽了事,做人有底線。當然此事還沒完,得觀察他以后會不會報復,如果出手報復章家,那么徐焜就太令他失望了。

  想想在后世,大家族的觀念日趨淡薄,不是沒有原因的。

  此刻站在院子里的赫然是不應該出現的人物,一身素淡的蕙蘭額頭冒汗,不停的扇著風,石桌上的酒精爐子冒出一叢綠火,火上坐著一口白鐵小鍋,里面正熬煮著噴香的稀粥。

  徐灝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思索著事情。蕙蘭取下肋下紐扣上的白汗巾,在頭上微微拂了兩下,生怕弄花了妝,眼看火候差不多到了,轉身走了進來。

  “老爺,吃飯了。”

  “哦。”徐灝回過神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道:“進來也不言語一聲,嚇了我一跳。”

  蕙蘭抿嘴笑道:“老爺這里規矩大,奴家不敢放肆。”

  “這你可就說錯了,我這里向來最沒規矩。”

  徐灝說著走出去,一看桌上擺著四碟子小菜,一碟糖醋拌新鮮的雪里紅,一碟腌生海蝦肉,一碟拍黃瓜,一碟四川泡菜,上面還鋪著幾絲紅辣椒。

  徐灝笑道:“看起來不錯,怎么全是素菜呢”

  這時蕙蘭把爐子熄了,盛了稀粥放在桌上,說道:“您都有些發福了,成天山珍海味滿肚子油膩,清淡些的好。再說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吃素菜才有味呢,況且這粥里面,有火腿丁兒,還要怎樣葷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是年紀越大越不喜歡吃肉,我卻正好反過來。”

  徐灝坐下拿起筷子,又笑道:“你的手藝好,又會辦事,將來誰把你娶回去,是他的福氣。我呢就沒這個福分了。”

  俯身給他夾菜的蕙蘭聞言一撇嘴,說道:“又來了,奴家進府晝夜伺候老爺,要不要我,還不是您一句話”

  “要不起嘍,我這個年紀,要個閨女,還有臉嗎”徐灝自嘲道,接過蕙蘭遞過來的飯碗,“你也坐下來吃飯。”

  “是。”蕙蘭心情復雜的坐在對面,就見以前高高在上的徐家老爺,竟主動給自己夾起了菜。

  原來大概在三個月前,一心想干出一番名堂的蕙蘭,主動加入了錦衣衛下屬的天香堂。此乃擺在明面的對外情報機構,由最初的秘密行事,逐漸轉變為正規化,系統化。

  蕙蘭從事的是類似于后世的文職工作,整理收集來的各地情報,這幾個月來屬于培訓階段,所以她依然操持舊業。

  沒想到上頭派下來的第一件任務,竟是進徐府服侍徐灝,初時蕙蘭的心情又忐忑又驚喜又恐懼,還以為徐老爺看中了自己的姿色,也或許是上頭有意把她安插在徐府。

  結果來了幾日后,發現全不是那回事,老爺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不過是因她和徐家后輩之間來往甚密,叫過來問些事而已。

  松了口氣的蕙蘭又不免很氣憤,難道自己的姿色很不堪嗎又見老爺對待身邊人的態度都非常隨和,故此她時不時的丟下一兩句大膽挑逗的話。

  在徐灝而言,沒事對外頭的年輕美女口花花一下,純屬男人天生的劣根性。

  有趣的是前日徐灝說不能叫你白伺候我一場,問她有什么心愿想了一宿的蕙蘭給出了答案,竟是要徐灝去買她的好姐妹素蘭。

  默默吃著飯的蕙蘭心說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晚住在這里了,萬沒想到老爺是這樣的親和長者,心中很是感慨。

  而吃著飯的徐灝卻覺得好笑,說道:“你真是給我出了難題,我怎好去做這種事唉,八成是你故意報復我吧”

  蕙蘭撲哧一笑,笑吟吟的坦白道:“是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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