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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心結不淺

  不知不覺,在山上聊了二個多時辰,沐凌夏與二位公主十分投契,原因是她的高貴出身,身份上沒什么差距。

  太陽漸漸偏到了西邊,天色也漸漸隨之暗了下來,蒼松翠柏似乎發出了某種幽暗之色,河面泛起了銀色,整個景象都不同了。

  傍晚的燕雀湖又是一種美態,徐煜說道:“斜陽暮景,應該到五岳那種高山上,或關外的崇山峻嶺去看;而家鄉的景致,其實每次觀賞,也可以令人心胸開闊。”

  沐凌夏輕笑道:“依我看未必,兄長每次在后山上,都會說山野風景好,等回到紅粉佳人成堆的內宅,又覺得家里逍遙快樂了,從而把這里的景色忘記。”

  “風景的確是和人的心境相互感應的。”清河公主微笑道,“我時常上山,每在夜里,月光照著山的影子,四周都是風吹著樹聲,宛若另一個世界。我喜愛這里的清靜,你們倆最好今晚也留下來,與我們一起觀看。”

  如果是其她人邀請,徐煜十有會選擇留下,但這是即將出嫁的公主,即使他貴為未來妹夫,也不能徹夜在一起。

  于是徐煜帶著歉意的提出告辭,慶都公主說道:“好歹吃過晚飯再回去。”

  吃完了飯,二位公主送他們下了山,雙方殷殷惜別。每個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惆悵,因為今后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此時天上的云彩已經成了絳色,歸巢的鳥兒三三兩兩,背著晚霞,從頭頂飛了過去。默不作聲的沐凌夏看著遠處的人家冒出一縷縷青青的炊煙,忽然心中焦急了起來。

  所有的風景都帶著濃厚的暮色,一整日和徐煜單獨呆在一起,回去后怎么能解釋清楚她后悔了。

  倒是徐煜看出來了,笑道:“不要緊,在別人家里我不知道,反正在我家里不妨事,咱們問心無愧,沒人敢在背后說三道四。”

  “為何”沐凌夏問道。

  “你以后就知道了。”徐煜笑道。

  “我知道,是老爺的緣故。”沐凌夏輕輕一笑。

  “聰明。”徐灝大笑。

  即使這樣,沐凌夏到底不想被傳出閑話,好在徐煜帶著她從后門溜了進去,守在后門的正好是心腹花農,然后二人一路躲躲藏藏,很幸運的沒有被人發現。

  惜香軒,正等著妹妹的沐采春不悅的道:“你們倆去了哪里整整一天不見人影”

  “在后山迷了路。”沐凌夏吐吐舌頭,說完跑進了自己的臥房。

  沐采春疑惑的看著妹妹,似乎若有所思。徐煜耳聽幾個丫鬟的埋怨聲,笑道:“我們遇見了公主,所以耽擱了。”

  “哦。”沐采春將信將疑,不便追問,說道:“太太派人說你不在家,回來就在園中吃吧,不必去上房了。”

  徐煜見是母親吩咐,說道:“取幾樣小菜來,我就在這里吃好了。”

  “那好。”沐采春終于笑了,趕緊派人去綠云深處,張羅飯菜來,順便知會晴煙她們不用等了。

  丫鬟進來抹桌子擺菜,其中還有一壺酒,沐采春說道:“我不會飲酒,陪哥哥坐著吧。”

  “那不行。”徐煜拿起酒壺,“你不會飲酒我親眼看見你吃醉過!所以必須先罰一大杯。”

  “哎呀,那是不得已的。”沐采春見他來勢兇猛,生怕被灌酒,忙說道:“好吧好吧,我喝幾鍾就是了。”

  徐煜頓時哈哈一笑,剛才不過開個玩笑,不想這時候徐蘊素來了。

  既然妹妹在場,徐煜打消吃完就走的念頭,自己兄妹與她們姐妹,正好湊一桌。

  徐蘊素是來還東西的,對于吃酒自然當仁不讓,坐下后笑道:“我今天陪著爹,新學了一個令,你們都要聽我了。”

  “不急。”沐采春親自給她擺上碗筷,帶著笑,“凌夏在洗澡呢。”

  “咱們等等吧。”

  徐煜扭頭朝窗戶外看去,那些高高低低的樹木被風一吹,紛紛晃動起來,看上去有些嚇人,似乎今夜有雨。

  天已經非常黑了,月亮還沒有升起來,屋子里的燭臺全都點亮,使得外頭更看不清了。

  三人說了半天話,沐凌夏總算姍姍而來。

  徐煜就見她沐浴后一身清爽,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上身穿了件白蟬翼紗湖色鑲云對襟汗衫,內襯火紅官紗繡金抹胸,下著水綠一色寬鑲暗花實底紗底衣,束著一綹鵝黃回縧,腳下穿著淡紅練羅平底鳳頭便鞋。

  天然去雕飾,夏天的沐凌夏免不了衣衫單薄,露出蓮藕似的肌膚,如此愈顯得肌理玉映。裊娜出塵。

  沐凌夏美在溫婉素雅,嬌小玲瓏,眉目如畫的容貌,可謂最典型的江南少女。

  情不自禁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徐煜心中暗嘆,曉得自己萬不能再得隴望蜀了,當然自己委實配不上表妹。

  徐蘊素笑道:“好一個美人兒,幸虧我不是男兒身,不然非得把你們姐妹霸占了不可。”

  沐凌夏和丫鬟們都笑了起來,沐采春也笑道:“如果是蘊素公子垂青,那我姐妹也只好從了。”

  “這話我愛聽。”蘊素嘻嘻一笑,隨即板著臉說道:“不許喧嘩!我這個令是家父告訴我的,每人請說出一句女兒怕,女兒喜,必須要押韻。”

  “那令官大人先說吧。”沐凌夏欣然說道。

  徐蘊素便說道:“女兒怕,身子忽墜秋千架;女兒喜,菱花晨對看梳洗。”

  “不大明白。”徐煜撓撓頭,“女兒怕我懂,下一句作何解釋試問假如長得丑,清晨也能歡喜起來嗎”

  “哎呀,你不懂,趕緊罰一杯酒,真是的。”徐蘊素叫道。

  “好吧。”徐煜聽話的喝了一杯,不敢與蘊素辯論。

  沐采春笑了笑,說道:“女兒怕,兩行花燭妝初卸;女兒喜,繡倦停針看燕子。”

  徐煜說道:“花燭本是最應該喜的,你怎么反說可怕不通不通,該罰一杯。”

  徐蘊素沒什么反應,沐凌夏卻微微紅了臉,因姐姐這一句兩行花燭妝初卸,由一位未出閣的姑娘說出口,毫無疑問有些放浪了。

  “我不懂什么令,情愿罰一杯吧。”沐凌夏小聲說道。

  徐蘊素鼓噪道:“不行,你天天作詩寫字,怎么不會酒令要不說,罰十大杯。”

  “那我說還不行嗎。”沐凌夏與徐煜一樣,生怕蘊素用強,趕緊說道:“女兒怕,女伴更闌談鬼怪;女兒喜,妝臺側畔翻經史。”

  不想正撞上了蘊素的槍口上,叫道:”第二句討人厭,罰兩杯。”

  沐凌夏很無語,又不敢違拗,只得苦著臉連吃兩杯。徐煜笑嘻嘻的說道:“我來兩句大俗,女兒怕,肚里胎兒九月大;女兒喜,幸虧那是丈夫的。”

  頃刻間滿屋子人哄堂大笑,沐凌夏又氣又笑,起身說道:“不玩了,你們兄妹今晚分明來成心來欺負人。”

  與此同時,沐王府。

  忙了一天的沈姨娘,晚上在太夫人房里伺候完出來,又陪著太太閑話了一會兒,回到自己房內,不敢休息,將內外應支應放的款項,以及這個月內宅婦女丫鬟的月例銀子,每個人現在的差事,逐個的仔細梳理一遍。

  按照輕重緩急,在心里分了次序,明日好一件件的打理。

  沈姨娘疲倦的揉了揉額頭,當家無疑最辛苦,也無疑最風光榮耀,所以盡管滿身勞累,也累得心甘情愿。

  把貼身丫鬟媚奴叫來,她說道:“如今不同往日,你也要多替我留心些,不比平日吃飽了飯,就帶著哥兒到處玩耍,沒心沒肺。以前太太操心,紅雯做幫手,現在你也可以替我分擔些。”

  眼見媚奴臉上的微妙反應,心知肚明的沈姨娘又說道:“太太又叫紅雯來幫我,是怕我諸事不明。我呢倒巴不得有這么個聰明人來幫襯,亦可少煩些心。你們幾個不要不高興,更不許和她房里的喜蘭爭高爭下的。”

  “怎么會呢。”媚奴的表情頗不以為然。

  沈姨娘無奈搖頭,皺眉說道:“咱們同住一個屋檐下,何必分什么彼此大凡人家主人們不和,往往因下人拉幫結派的原故。明日起,哪怕外宅回事之人去回她,不來理我,她也要來和我商量的,不會獨斷專行。總之我今日預先對你說明白,不許鬧出來幺蛾子事,一則惹人笑話,二則太太面上不好看。畢竟大家同是太太委派的人,能說誰好誰不好呢要是鬧得太太心里生氣,會埋怨咱們不識抬舉,好心好意將家事托付,反而彼此爭競起來,所以今后你只要盡心做該做之事,一概閑事閑非,你們都不要去管,好在有我來處治,好壞都不干你的事。”

  “知道了。”媚奴細聲細氣的答應,但心里非常的不服氣。

  走到外頭的回廊里坐下,媚奴心里冷笑道:“可笑老爺太太,既然叫我們奶奶當家,又叫紅雯來幫理做什么什么怕奶奶不明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每天撥付東西,置辦東西,結算花費的銀子,我們大家伙的月銀,這些事我一個人也能做好。”

  “哼!最可氣的是紅雯那。”

  媚奴真是十二萬分的嫉妒羨慕恨,本身她是沈姨娘的陪嫁丫頭,與紅雯等老人就有些隔閡,年齡也大致相仿,地位也差不太多,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山頭主義。

  她是這一派小圈子的頭面人物,也是最有機會成為姨娘的人選,模樣呢雖不能與拔尖的紅雯相比,可也不差,最郁悶的是老爺常年對她視而不見,當然這些年也對紅雯視而不見。

  問題是現在一切不都變了嗎,媚奴也不是非要當上姨娘,只是氣不過自從把紅雯收了房后,馬上在她們面前大模大樣裝出主子的樣子來。

媚奴冷笑道:“咱們去叫她,瞧她只鼻子里哼那么一下,別見她娘的大頭鬼了,這才幾天就忘了也和我們一樣的身份再說你又不是皇封誥命,說好聽叫你一聲姨娘,實則就是個侍寢的通房罷了。我們奶奶那才是貨真價實的姨娘,出身書香人家的姑娘,底子就不低,又生了哥兒,請了誥封,太太以下就屬我們奶奶了,你算哪根蔥呢  奶奶向來謙和,什么事都不肯得罪人,當面叫你一聲妹妹,那是瞧著老爺太太的面子,可惡她竟也沒皮沒臉的叫姐姐,你算什么東西如此放肆,敢和我們奶奶并肩要我是奶奶,早就給她沒臉了。

  奶奶吩咐我不許同她房里的喜蘭爭高下,不行,別的事我都聽,惟有這一節實難從命。紅雯那如果好好的尊敬奶奶,遇事都來商議,我呢自然不會計較。她若是自命不凡,事事擅自做主,把我們奶奶不放在眼里,那我媚奴可是要不依的。”

  大抵媚奴已到了該出嫁的年紀,所以說道:“無非鬧大了被攆出去,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我臨走前都要將那狠狠羞辱一場不可。至于喜蘭,我比她早來多少年頭她剛進府的時候,太太叫咱們梳頭,喜蘭還趕著叫我們姨娘呢,真是可笑。后來姐姐長姐姐短,也沒人理她,如今才成了紅雯的大丫頭,如果她敢狗仗人勢的話,那可怪不得我翻臉不認人了。先打你一頓,隨后再去回太太請罪,拼著不吃沐府這一碗飯,她也別想安身,總之你們別碰到我手里。”

  媚奴的性情十分潑辣,直爽中透著三分嬌媚,小時候沒少和人置氣,也沒少和她人動手,因此沈姨娘特意給她取了這名字。

  這些年紅雯總不在家,沈姨娘什么事都不管,一心一意的伺候沐昂,是以媚奴與紅雯之間沒有什么正面沖突,但由其她人身上惹出來的宿怨倒不少,兼且二女又是能一別苗頭之人,心結不淺。

再來紅雯由丫鬟突然間成功上位,自然成了其她丫鬟心目中的公敵,得不到的東西最令人痛恨。兼且紅雯往日得罪的人太多,眼下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當家,但凡對紅雯脾性知之甚深的,誰看不出她將來一定會獨斷專行  就這么恨上加恨的,這一切都使得媚奴感覺無法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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