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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朱進偉揮刀

  “見我?”

  朱五嘬著牙花子,“老李,我不跟你說了嗎,這些搶老百姓的山賊直接摁死不就完了么!見我干啥,見我就可以不用死?”

  李賽訕笑,“那人說是您的故人。”說著,壓低聲音,“他還說,他是藍玉的姐夫。”

  “常遇春?”

  “對,就這么個名兒!”

  人是有免疫力的,一個億萬富翁說過,當掙到第一個一百萬的時候,一個禮拜都睡不著。可是當他掙到第一百個一百萬的時候,已經無所謂了,就是數字。

  朱五現在就這樣,重八哥是兄弟,跟徐達一炕睡過,還把湯和錘了一頓。所謂千古名將,已經不能給他帶來多少震撼了。

  “讓他過來吧!”

  朱五淡淡的說,其實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之間,他不但對這些名將沒有了一開始仰望的態度,反而開始慢慢俯視別人了。

  不過對于常遇春,朱五還是有些好奇的。在民間,這位的風頭可是比徐達還要旺幾分。堪稱,大明第一猛將。

  可就是這么一個猛將,現在卻是個作惡多端的山賊強盜。

  不一會,一個熊一樣的漢子,昂首闊步,步步帶風的走來。

  朱五在看他,他也在看朱五。

  常遇春好奇,他只是在藍玉的信上見過朱五仁義這幾個字。可是進村之后才真正發現,這位朱鎮撫,是真仁義。

  士卒沒禍害婦女,沒殺人取樂也就罷了。所有的士卒都在露天休息,沒占用民房打擾百姓。

  甚至有幾口大鍋里熬著粥,有士卒在挨家挨戶的分派。

  “前面可是定遠朱鎮撫?”常遇春在朱五身前一米左右站住,行禮道,“俺叫常遇春,是您手下藍玉的姐夫。早聽說過您的大名,今日湊巧遇見,俺前來投奔。俺開得了弓,上得了馬,今后愿為鎮撫帳下先鋒,殺盡天下不平。”

  看這身板就是個名將種子,朱五的親兵也都是精壯的男子,可是跟他一比,直接小了兩三號。

  “既然早就聽過,為啥不早來?”朱五戲謔著說道。心里盤算著,到底收還是不收呢。

  遇見上門的千古名將沒有往外推的道理,可是他這山賊的身份,多少都有點讓人不痛快。

  亂世中的強盜沒有人性可言,大多是窮兇極惡之輩,誰知道眼前這個常遇春,手上沾了多少無辜的鮮血。(1)

  常遇春被朱五的話,直接來了個大噎脖,不知道咋回。

  就聽朱五接著說道,“這亂世中,造反的都是沒活路的漢子。人咋死都行,就是不能餓死,咱們反了,老天爺都挑不出理來。可是當強盜,魚肉鄉親,有失男兒本分!”

  頓時,常遇春臉上滾燙,若不是長了一張黑臉,此刻就臊得滿臉通紅。

  正不知道如何說話,看見一個老道士湊到朱五身邊,竊竊私語。

  席應真在朱五耳邊,小聲說道,“將軍此言差矣。英雄莫問出處,豪杰不看出身。這亂世哪有人性道德可言,就算是紅領軍,禍害百姓的不也大有人在么。

  說句不好聽的,將軍快餓死的時候,若是有人說當強盜有飯吃,你當是不當?若是只有殺人才能活,殺是不殺?搶是不搶?

  人都得朝前看,老道看這漢子,也是干脆利落的人。以前種種過去就過去,今后軍中有軍法約束。若是將軍把他拒之門外,傳出去豈不是讓人寒心,以后誰還上門投靠!”

  常遇春見老道在朱五耳邊說個沒完,眼神不時飄過來。以為說他,心里煩躁。

  于是,大聲說道,“朱鎮撫,俺常遇春是個強盜山賊,搶過殺過,俺不分辨。可是俺是實在沒路走,才上得山。俺殺過人,但俺的刀下沒殺過婦孺老人。

  鎮撫若是嫌棄俺名聲不好,俺走就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

  說完,竟然轉身就要走。

  就在此時,朱五忽然問道,“常老哥,你投我是真心?”

  “當然真心,要不要俺把這顆心挖出來給你看,看是不是紅的!”常遇春大聲道。

  “別人怎么做,我管不著,但是我的兄弟,不能殘害百姓。”

  常遇春苦笑,“鎮撫放心,要是有出路,誰愿意做那些腌臜沒**的事兒!”

  “好!”朱五點頭,“我現在要打和州,你做入城先鋒!”

  “給俺一身鐵甲,就是刀山,俺也給鎮撫撕開一個口子。”常遇春拍著胸脯,“俺用十顆官軍的腦袋,當入伙的投名狀!”

  ………

  定遠城四門緊閉,弓上弦,到出鞘。

  朱進偉守城的策略簡單粗暴,五哥那邊沒消息之前,定遠誰都別想進,他自己就在城樓上坐鎮。

  “朱千戶,這樣不行!”李善長在旁邊勸道,“這么大張旗鼓容易引起百姓慌亂,人心惶惶。不如和往常一樣,外松內緊就是了。”

  “俺不管!”朱進偉把腰刀擦得雪亮,“五哥讓俺看家,俺就得看住了。”

  渾人一個,說不清道理,李善長說的口干舌燥,對方根本不理會。

  此時,朱進偉的老搭檔鄭遇春進來,他倆在朱五的左軍剛成軍的時候,就是正副百人隊長。

  這鄭遇春也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過來后,鄭遇春悶聲悶氣的說道,“進偉,外面那個大帥的公子嚷嚷著見你!”

  “什么鳥公子?老子沒功夫!”朱進偉翻了個白眼。

  大帥公子就是郭天敘,李善長趕緊說道,“朱千戶,這郭公子是濠州郭大帥的親自,和咱家鎮撫是名義上的兄弟,大帥又是咱們濠州定遠兩軍之主,千萬不能無禮阿!”

  朱進偉想想,也是這么回事,便說道,“請那公子進來吧,俺看看他笑俺干啥?”

  郭天敘實在按耐不住心思,朱五不在城里只有一個千戶一個文官,正是奪權的好機會。

  可是他也知道,憑他自己肯定不行,想派人回濠州去溜溜那搬兵,可是城門緊閉,誰都出不去。

  況且就算濠州兵快馬而來,城門管著也進不來。

  如今的關鍵就在守城的千戶身上。自己身為大帥之子,只要畫幾張大餅,許多點甜頭,就不信他不低頭。

  就算他不低頭,自己帶來定遠的親兵都是好手,控制住對方,就不信他的副手也是個油鹽不進的。

  哪怕副手不行,逼著文官拿出銀錢來,大把銀子撒下去,大頭兵還不是誰給銀子幫誰賣命。

  只需要半天時間,這定遠就能換姓。

  老爺子要是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拿下濠州。

  人往往都會被一些不可知的東西,沖昏頭腦,郭天敘就是。

  帶著七八個跟他來定遠的親兵。大剌剌的上了城樓,一副求賢若渴的派頭。

  “郭公子!”

  李善長先見禮,郭天敘卻視而不見。

  直接坐到朱進偉對面,“你就是朱千戶吧?果然是條好漢。”

  “副的!”朱進偉不咸不淡的說道。

  郭天敘心中一喜,副千戶還算官么,這朱進偉看來心中有怨氣。

  于是,裝模作樣的說道,“不對阿,聽說朱千戶也是紅巾的老人兒了,跟著朱五在城外硬抗官軍,守過濠州,是立過大功的人,怎么才是個副千戶?”

  說著,又搖搖頭,痛心疾首一般,“朱五太不像話,這不是讓弟兄們寒心嗎?朱千戶,回頭俺一定稟告父帥,讓他給你升官。你的資歷,一營指揮都沒問題。”

  “耶,謝謝公子了!”朱進偉呲牙一笑,“最好再賞俺個媳婦,他娘的,一到晚上就閑得慌,炕都頂個窟窿出來!”

  “這算啥事,只要朱千戶對郭家忠心,金銀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郭天敘見朱進偉上道,笑道,“就算是你看上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俺也能幫你要來。”

  “還有這好事,俺娘活著時候說過,天上不能掉餡餅。咱倆剛認識,郭公子對俺這么好,有啥事?”

  朱進偉可不傻,看著這公子就覺得這是個笑面虎,假大空的玩意兒。

  “能有啥事!”郭天敘笑道,“聽說朱五讓你守城?”

  “阿!五哥打仗俺看家!”

  郭天敘心頭狂跳,笑道,“兵是不是少了點,不如這樣,你打開城門,俺讓人去濠州搬些精兵來,不是更保險么!”

  “用不著!”朱進偉斜著眼睛,“你濠州的兵來了,怕就不起看家,是搬家!”

  瞬間,郭天敘臉色通紅,感情這個千戶一直揣著明白裝糊涂,跟自己逗樂子呢。

  “俺是大帥的親子,俺的話就等于大帥的話,你敢不聽?”郭天敘冷笑,“朱千戶,你們可是郭家的兵!”

  “你就是大帥的卵子都沒用!”朱進偉也盯著他,毫不示弱,“俺只聽五哥的話!”

  “有種,敢說這話,只怕到時候朱五也保不了你!”郭天敘陰笑兩聲,他身后的親衛慢慢朝朱進偉那邊摸過去。

  軟的不行就硬的,大帥的兒子誰敢造次!

  郭天敘正打著小算盤,眼光中一道白練閃過,緊接著就感覺脖子涼涼的。

  他和朱進偉之間,只隔了一張桌子。朱進偉腰刀的長度,正好夠在他的大動脈上。

  “你要干啥?”朱進偉瞇著眼睛道。

  “放肆,敢對公子無理?”郭天敘的親兵愣了一下,馬上大吼。

  朱進偉看都沒看他,還是瞇著眼睛,“你要干啥?”

  郭天敘只覺得對方用了一下力,雪亮的刀鋒在自己脖頸上摩擦,不由得冒出幾滴冷汗。

  “俺從拿刀那天起,就開始練,一天五百刀從不間斷。你說是你手下的親兵動作快,還是俺的刀快。”

  朱進偉冷笑,“看你是大帥兒子,給你臉面你不要。俺五哥不在你要搬濠州兵過來,你想干啥?”

  他這話音落下,騰騰騰一陣腳步聲,數十個定遠士卒圍了上來。

  李善長一頭冷汗,暗罵蠢貨。明明有很多解決的辦法,這朱進偉偏偏動刀。

  不管結果如何,怕是將來郭大帥心里都會有些想法。這可對鎮撫不利,對定遠不利阿。

  郭天敘倒也有些膽子,冷笑,“好,敢拿刀逼著俺!逼得好,俺看朱五以后怎么和俺爹交待,有本事你就宰了老子,來呀!”

  “你以為老子不敢?”朱進偉手上再次用力,郭天敘脖子上劃出一條血印,“俺要是宰了你,俺五哥就不用給你爹交待了!”

  頓時,郭天敘臉色煞白,要是對方發狠,把自己這幾個人全殺了,還真是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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