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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兄弟

  朱五率軍在夜色中,奮力前行。

  距離和州還有幾里,城里的火光燃燒了半邊夜空。

  肉眼可見的視線里,模糊的城墻影子上,一排晃動著的火焰格外耀眼。

  那是約定好的暗號,和州城門已開,城內的兄弟們已經像釘子一樣把官軍釘死了。

  “城門開了,馬隊先行!”朱五的面孔在黑夜中格外猙獰,“常遇春帶一隊為先鋒,其他兄弟跟著我!”

  “看俺老常為鎮撫沖城!”常遇春大喝一聲,一騎絕塵一馬當先。

  “二虎帶著步卒兄弟跟上!”朱五用力的踢打戰馬。

  “將軍!”席應真卻忽然抓住朱五的韁繩,“將軍乃是一軍之主,怎能設身險處,如今差不多大局已定,官軍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我兄弟在城里!”朱五吼著打斷席應真,“咱們來的路上,他們就釘在那,替咱們擋著官軍的反撲。他們在廝殺,他們在流血,他們在拼命!”

  坐騎狂奔,朱五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飄蕩,“兄弟們在流血,我朱五要陪著他們一塊!定遠軍,沖鋒!”

  幾千連夜趕路的兄弟正疲憊不堪,此時見主將舍生忘死的沖鋒了過去,軍心大振。

  二虎拍打長刀和盾牌大喊,“兄弟們,五哥替咱們開路,殺進去,殺阿!”

  “殺!”

  幾千人的嘶吼,天地為之色變。

  席應真望著朱五的方向,搖頭苦笑,“小五阿,你越來越有明主的樣兒啦!”

  城門開了,廖永忠帶人推開和州的城門外門,那邊攻擊藍玉的官軍甲士暴發出陣陣嚎叫,然而卻不退反進。

  這些甲士乃是和州官軍最精銳的部分,都是官府招募的本地青壯,有誓死守城的決心。

  他們深知一旦城門被打開了,若是外面有敵人進來,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推過去,把城門奪回來。”

  官軍中一個一身鐵甲的軍官大聲呼喊,占據人數優勢的官軍,不要命的沖上來。

  藍玉和馮國用這邊頓時有點頂不住,他們這里才一百多人,而官軍吹響銅哨之后,趕過來的士卒密密麻麻數不清。

  轟隆!轟隆!

  掌心雷在官軍的頭上爆炸,可是殺紅眼的官軍卻不管不顧,轉眼間城門口這里,尸橫遍野,雙方都跟瘋子一樣,相互瘋狂的砍殺。

  “兄弟們,釘死在這,等五哥!”

  藍玉手中的長矛穿透一名官軍,紅著眼睛大喊。

  “殺!”馮勝也在嘶吼著,“咱們沒退路!”

  廖永忠沖到了第一線,渾身浴血,“官軍兄弟們,紅領巾不殺百姓,只殺貪官。”

  然而,這里還不是最白熱化的地方。

  郭家兄弟所在的官軍萬戶大營,才是戰況最慘烈的地方。

  官軍的萬戶親自帶著親衛沖出了大營,郭家兄弟兩門小炮根本來不及開火,他們這些人就被洶涌的低人,擠成了面團。

  可是這個面團,就死死的擋在官軍大隊通往城門的路上。炮手們爬到兩邊的房頂上,拼命扔著掌心雷。

  一聲聲慘叫和駭人的場景,不但沒讓官軍退卻,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兇性,尤其是官軍萬戶帶頭沖殺,將為三軍膽,郭家兄弟岌岌可危。

  “老四,靠過來!”

  一把刀貼著郭興的耳朵邊砍落,他眼睛都沒眨,反手就剁了對方。

  看眼自己兄弟的地方,郭英身邊的人不斷打下,幾桿長矛捅過去,郭英狼狽的閃躲。

  可慌亂之中,胳膊上挨了一鐵棍。

  “哥!”

  郭英的身影,馬上就被官軍吞噬。

  “老四!”

  郭興野獸一樣嚎叫,殘存的紅巾士卒瘋了,這個面團變成了石頭,硬生生的用鮮血把官軍推開。

  “老四!老四!”

  郭興在尸體中尋找自己兄弟的身子。

  “哥!”

  郭英吐著嘴里的血掙扎著做起來,“俺沒死!”

  “站起來!”郭興逼退一名官軍。

  “姥姥的,俺胳膊又折了!”郭英爬起來,左邊胳膊無力的下垂,右手中死死的抓著把斧頭,和自家兄長背靠背的拼殺。

  “殺了那兩個領頭的,賞銀百兩!”

  官軍萬戶在敵軍中大吼,聽到了銀子倆字,官軍像聞到訓醒未的鯊魚。

  郭興退上挨了一刀,也削掉對方的鼻子。

  “三個,咱們要是在這兒了!”郭英笑著喊,瘋魔一樣。

  “呸,席老道給咱哥倆算過命,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就在此時,官軍的肋部忽然暴發出一陣絕望的慘叫。

  “紅巾軍進城,降者不殺!”

  是馮國用在虛張聲勢,廖永安的人呈一個箭頭狀,狠狠的扎了進去。他們殺了縣官之后,沿街道放火,正遇到官軍大隊圍攻郭家兄弟。

  “和州縣令頭顱在此,投降不殺!”馮國用大喊。

  轉眼間官軍的氣勢沒了大半,火光下馮國用高舉和州縣令的人頭,如殺神一般。

  “老四,撐住,援兵來了!”郭興大喜。

  然而,他話音剛落下,官軍萬戶帶著親兵殺過來,他們這邊僅剩下的人,瞬間被淹沒。

  “弟兄們,殺出城去才有活路!”

  官軍萬戶也以為紅巾進城了,砍倒了眼前的絆腳石,帶著心腹奪路狂奔。

  可是剛跑出去沒幾步,后心一涼,一只箭穿透了胸膛。絕望的回頭,廖永安緩緩放下手里的弓,看著他冷笑。

  與此同時,城門口藍玉和馮勝那邊也險象環生。殘存的兄弟們,不住后退。

  突然,城外傳來大地的轟鳴。城頭上有人高喊,“弟兄們,大軍來啦!”

  “五哥來啦!”藍玉大喊,“閃開,讓馬隊沖進來!”

  然而,進城的騎士比他的聲音還快。戰火中,一屁戰馬騰空而起,竟然在藍玉他們的頭上飛了過去。

  撲通!

  戰馬狠狠的撞進官軍甲士隊伍里,慘叫聲起七八個官軍當場被撞死。

  可那戰馬也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倒地不起,馬上的騎士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鐵甲里,只露出兩只眼睛。

  在戰馬倒地的一刻,轱轆幾圈后站起來,手中兩把鐵锏上下飛舞,真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俺乃定遠鎮撫帳下先鋒,懷遠常遇春是也!”

  常遇春砸碎一個官軍的腦袋,放聲長笑。

  藍玉大喜,“姐夫,是俺姐夫!”

  “小二,到俺屁股后頭來,看俺殺敵!”常遇春殺神一樣,所到之處無人可擋。

  就這會,城門外大隊的騎兵沖了進來。

  “定遠紅巾朱鎮撫在此,降者不殺!”

  “五哥!”藍玉看清了馬上的朱五,“弟兄們,五哥來啦!”

  城門開了,紅巾軍進城了,官軍知道大勢已去無心戀戰,有人丟下兵器投降,有人掉頭就跑。

  朱五縱馬撞飛一個官軍,“藍玉,其他兄弟呢?”

  “那邊!”藍玉指著城里一個方向。

  “你在這守城門等二虎。”朱五大吼,“常遇春開路,往那邊殺!”

  “郭家兄弟!”

  馮國用在死人堆里翻找,喊叫。他看到了郭家兄弟倒下,現在卻找不到他們的身體。

  這兩人是朱鎮撫的生死兄弟,若是死在和州,自己怎么和朱鎮撫交待。

  此時,城門方向傳來歡呼,青石板的路上傳來馬蹄聲。馮國用望去,一隊騎兵殺得亂兵鬼哭狼嚎,騎兵中朱字大旗飄揚。

  “老馮,拿下和州你記首功。”朱五在馬上大笑,和州從城破的那一刻已經屬于他了,城內的官軍再也沒有奮戰的勇氣。

  “誒?郭老三和老四呢?”朱五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人。

  “這…”馮國用指著地上的死人堆,說不出話。

  “阿?”

  朱五心里咯噔一下,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這一刻,他的腦子里空白一片,只有嗡嗡聲。

  老三老四沒了?

  朱五的手抖起來,他的朋友,他的兄弟突然之間就沒了!

  那兩個跟在他屁股后頭,總是一臉壞笑的小子沒了?

  那兩個和他在艱難歲月里,相依為命的小子沒了?

  他們是戰死了嗎?

  “放屁,我不信!”朱五瘋子一樣跳下馬,撲倒死人堆了,“老三,老四!老三,五哥來了。五哥來啦!”

  “鎮撫!”馮國用想伸手出拉,卻始終沒敢動。

  跪滿地的降兵,目瞪口呆的看著紅巾軍的頭領,嘶吼著在尸體中尋找,大氣都不敢出。

  “郭老三回話!”朱五翻來一個死人,又去翻另一個,“老四回話,回我的話!”

  “嗯……五哥!”

  突然,旁邊死人堆里伸出一只手。

  “在這兒!”

  朱五大叫,馮國用等人也趕來幫忙。

  扒開尸體,露出一個血流如注的后背。是郭興,他把郭英壓在了身下。

  此刻郭興面如白紙,呼吸和風箱一般,雙眼在無往日的身材,只有呆滯的渙散。

  “五…哥!”

  “在這呢!我在這呢!”朱五抱著郭興,拼命的堵著他流血的傷口。

  郭興手指動動,落在郭英蒼白的臉上,“四兒……”

  郭興還有氣,郭英卻是生死不知,動也不動。

  “找大夫去!找大夫,讓席應真過來……”朱五哭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五哥!”郭興攥著朱五的手,“俺……”

  “老三,別說話挺住,大夫馬上來了,我不讓你死,你死不了,你們哥倆死不了!”

  “哥……”郭興的聲音越來越低,“蓮兒……妹……蓮兒……”

  “老三,你別睡,別睡!老三!”朱五撕心裂肺,“老三啊,老三!”

  “讓讓,讓讓!”

  前面傳來喧嘩,二虎帶人沖過來。然而,忽然間他停住了腳步,呆呆的望著朱五這邊。

  半晌,撕心裂肺的嚎叫出來,“郭老三,老四!”

  然后,手腳并用的爬到朱五身邊。想伸手去摸那兩張慘白的臉,卻顫抖著動不了。

  “兄弟!”

  桀驁不馴的二虎哭出聲,用拳頭拼命的打自己的腦袋,“俺來晚啦!”

  “嚎你娘!席老道呢!”朱五給他一腳。

  二虎被踹了一個趔趄,茫然自語,“后面呢,馬上來了馬上!”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那些降兵,忽然又笑了,很殘忍的笑了。

  “你們害了俺兄弟!”

  二虎跳起來大叫,“你們害了俺兄弟,俺屠了你們陪葬,屠了你們!”

  刷刷刷!

  到處是抽刀的聲音,到處是猙獰的紅巾士卒。

  “住手!”

  ps,放心,誰都不會死,小三小四好著呢!

  感謝打賞。諾諾的三千打賞,明日三更。以后一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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