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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殺人

  “總管,這人殺不得!”

  人多的時候,席應真從不叫小五。

  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就知道他有話說。

  “先帶下去,看管起來!”

  朱五揮揮手,親兵們捆豬一樣把張九四幾個人捆起來,拖走。

  等屋里就剩下幾個人之后,朱五才問道,“老道,你啥意思?殺不得?”

  席應真點點頭,臉上少有的帶著鄭重,“不但不能殺,最好還是放嘍!”

  朱五盯著他,看了好一會,“老道,你說明白點兒!”

  別人說,朱五未必聽。但是席應真從來不主動在大事上發表意見,現在這么鄭重其事的,肯定有他的自己的看法。

  “泰州在咱們東邊,定遠軍現在還夠不到。”席應真緩緩說道,“咱們定遠軍現在看著穩如泰山,實則不然。現在各地的官府惹不起咱們,可要是一旦朝廷大軍來攻,咱們定遠就是四面接敵。

  與其讓這些地方安穩的過日子,不如把這些人放回去。他們是鹽丁出身,淮東鹽丁數以萬計,最是悍勇。他們再鬧起來,朝廷更顧不上咱們。咱們可以暗中資助,他們鬧得越歡越好,有這么一股是友非敵的人馬在側,總好過盯著咱們的官軍!”

  老道今天糊涂了!

  朱五越聽眉頭越皺,先不說這些人能不能成事,就算是成事,也是敵非友,哪里是友非敵!這伙人要是起來的,刀口第一個對準的,就是定遠就是金陵。這亂世中,想這套東西,這不是糊涂是什么!

  “席道長此言差矣!”

  邊上,伸長了脖子聽著的胡惟庸,冷笑著說道,“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讓他們在淮東鬧騰,等他們成了氣候,不是養虎為患嗎?”

  “要是有他們鬧起來,有他們幫咱們擋著官軍,不好嗎?”席應真沒看李善長,繼續朝朱五說道,“咱們定遠軍早晚樹大招風,他們在東邊隨便鬧,咱們往南走,往西走不是更好嗎?咱們的水軍戰船再有半年就能下水,到時候沿長江而下,占九江奪南昌,把蒙元的東南之地盡數占了。他們這些人鬧得再歡,也只是咱們的看家犬!”

  “一派胡言!”

  此時,李善長又出言反駁,“咱們定遠軍過江,以金陵為根基,謀的就是江浙富庶之地。城池慢慢打就是,反正在那也跑不了。幾個窺探我定遠利器的狡詐之輩,山野村夫,到底哪里入了道長的眼,說得如此鄭重其事!”

  九四這樣的人,天下有的是,為何值得老道看重?

  這亂世,最不缺有野心有膽量的人。想成事的人,缺的是氣運。

  “你”

  席應真不擅口舌,讓李善長一陣搶白,頓時氣急。

  “這幾個人必須殺!”

  朱五有些明白席應真的用心,從椅子上站起了起來,說道,“道長的心是好的,心思我明白。放他們回淮東去,讓他們鬧。鬧不起來咱們暗中幫著他們鬧起來,讓他們奉我定遠為主,是不是?”

  “正是!”席應真點頭。

  “若是以后再有別的好漢想造反,求到咱們這,咱們也這么辦,對不?這么一來,在這東南一帶,咱們就有了號令群雄的名分和大義,是不?就像北方的劉福通,名義上號令北方紅巾!”

  見席應真又點頭,朱五接著說道,“道長,你是宅心仁厚之人,不曉得我們這些亡命徒的心思啊!”

  說著,朱五笑了笑,“你想法是好的,可這世道,誰都不如自己的手里的刀槍可靠。今日的朋友都可以是明日的生死仇敵,何況這些虛無縹緲的事呢!我不就是例子嗎?原本郭子興手下一將,現在呢?

  朱重八曾和我說過,造反這路沒有退路,只能不停向前。

  我說,造反這條路也沒有同伴,前面的敵人好擋,背后的刀子難防。

  咱們定遠,不需要啥虛頭八腦的盟友,更不需要殺看門狗!

  老李說的對,城池就在那兒,跑不了,咱們慢慢打就是。咱們定遠軍上下一心,還怕他誰來?我朱五又怕過誰?咱們定遠軍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咱們多能打!”

  “主公言之有理”

  朱五一口氣說了許多,其他人紛紛附和。

  “但是,我要殺他們的真正原因不在這!”

  朱五又苦笑道,“咱們定遠軍現在已經是樹大招風了,多少眼睛看著咱們呢!多少人盯著咱們那些秘密!今天有人打掌心雷的主意,明天就有人打火炮的主意!人要是犯我,我再不殺,那我朱五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嗎?”

  “況且,說到底,我中軍這一隊要明正典刑的士卒,是因為他們而死。我總得給弟兄們,帶點陪葬吧!”

  席應真默默無語。

  命運這條路最是琢磨不定,哪怕有個不起眼的拐點,都會偏離原本的軌道,走上截然不同的方向。

  張九四,一個這個時代很普通的名字。一個不甘于被壓迫被欺負的男人,一個敢想敢干的漢子。要不是遇到了朱五,似乎他還真的可以翻出一些浪花。

  現在,他卻只能在恐懼中等待,等待死亡。

  冬日的清晨總是帶著霧,朦朦的看不清楚。

  定遠軍集結的嗩吶突兀的吹響,數個軍營里,無數的定遠士卒整裝結合。

  帥臺上,朱五筆直的站在帥旗之下。

  無數定軍士卒仰望著他們的統帥,等待著他聲音。

  然而,朱五卻沒有說話。

  藍玉帶著的親兵執法隊,壓著一串串或是驚恐,或是掙扎,或是哭泣,或是麻木的士卒,走到臺下。

  執法隊的鬼頭大刀,寒光四射。

  刀把上的紅布,在迎風飄揚,就像招魂蟠。

  “自己人?”

  這些跪在地上的士卒,身上是定遠軍的戰襖。更有人,在里面發現了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

  許多人暗中猜測,又有人犯了大帥的軍法,要行刑?

  可是這可將近一百多人,難道說一整隊斗犯了軍法?

  就在士卒們心里琢磨的時候,藍玉站在點將臺上,雙手拉開一張文書,大聲念到。

  “今有大總管親衛中軍,火器營第三百人隊隊官張三,副隊官劉五,伙長陳四等人。無視大帥禁令,無視我定遠軍安危,私下販賣定遠軍利器,掌心雷。無法無天,十惡不赦。

  更有同隊士卒八十三人,知情不報,故意隱瞞,與隊官同罪。

  奉帥令,就地處決!”

  臺下不動如山的士卒們,眼神動了。

  私下販賣?

  掌心雷?

  作死阿!

  藍玉念完之后,朱五的聲音再次響起。

  “弟兄們,掌心雷是咱們定遠軍的利器,有多厲害我就不說!”

  朱五站在臺上,聲音飄蕩,“這東西,天下間,只有咱們弟兄有,只有咱們弟兄能用它來殺敵。

  可是這幾個人,為了點銀子。居然把咱們的秘密給賣了,賣給別人。

  別人拿了掌心雷會怎樣?這東西要是別人學會怎么做,怎么用。下次打仗的時候,就會落在咱們自己兄弟的頭上。

  別人會用這東西來殺咱們,你們說,他們該不該死!”全軍呼聲震天,“該死!”

  “行刑!”

  沒有更多的話,朱五冷漠的下令。

  噗!一口酒噴到了鬼頭刀上。

  嘴被堵著的死囚根本只能無力的哭泣。

  瞬間,刀光閃現,人頭向天。

  幾個身體無頭的身體,在瞬間前傾,冒血的脖頸頂著地面,似乎在懺悔自己的罪行。

  后面死囚的隊伍里,張九四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劇烈的掙扎起來。

  不知怎么搞的,嘴里的破布被他吐了出去。

  “朱總管俺可以幫您招募鹽丁,上萬的鹽丁俺可以為您效命,俺知道怎么破泰州淮東販鹽的都是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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