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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喜慶

  十里紅妝,十里紅。

  謝家本來就是江南最大的綢緞布匹商人。

  如果不是漢王不喜歡鋪張奢侈,整個南京披紅帶彩,都不是問題。

  饒是如此,從漢王府到烏衣巷,十里紅妝十里紅。

  南京城,熱鬧得不像話。

  大漢國主大婚,這座城池,已經幾百年,沒有這樣的盛況來。

  連綿的爆竹聲,夜晚從不間斷的煙火。不是漢王,而是城里的百姓自發的舉行。

  到了正日子這天,滿城的人都出動了。街上,樹上,男人的脖頸子上,都是人。

  老人,大人,孩子。

  炎炎夏日似乎也被這種歡樂感染,陽光中吹過的,都是舒爽的涼風。

  這一刻的南京,歡樂,幸福。

  “時辰到了,請大王更衣!”

  禮官在朱五書房前說道。

  “小五,趕緊吧,穿衣服接新娘子了!”席應真卻不管那些,他是媒人,今天他最大。

  直接沖進朱五的書房,把還在看奏折的朱五拽出來。

  “別呀,揚州的寺院罰沒了一萬畝土地,正好用來屯田,那邊著恢復呢,我批完!”

  “不差這一天,今天你大喜!”

  朱五還是被拽了出來,木偶一樣任憑別人打扮。

  席應真還在邊上嘮叨,“接親的時辰,老道按照八卦易經推算出來的,誤不得!”

  別人可以放松,朱五不行。各地的奏折,每日流水一樣的送過來,無數事瞪著他做決定。

  每當看到堆積如山的奏折,他就明白,為何歷史上那么多昏君了。

  太他媽累了!

  簡直不是人干的活!

  歷史上,那些文治武功,還能三宮六院的帝王,是怎么做到的?

  時間管理大師?

  朱五搖搖頭。

  都過了一只煙的功夫,衣服還沒傳完。龍袍,玉帶,王冠,這些玩意太麻煩了。

  尤其是冠,腦袋上跟帶了個門簾似的。

  本想穿著盔甲,帶著騎兵去接親。但是手下所有的文臣,在這個問題上,出乎意外的一致。

  漢王迎親已經是千古奇談,破壞禮制了。

  在穿著盔甲?那不等著被后人說笑!

  終于穿完了,朱五松了一口氣。

  “穿這樣,我還怎么騎馬?”朱五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笑道。

  “主公今日不騎馬!”李善長說道,“您今天座輦!”

  “啥玩意?”

  好幾十人抬著一個大轎子,轎子上面描龍畫鳳,還帶著金線。

  “不是說了從儉?”

  在漢王府大殿外,朱五看到這東西,頓時黑臉。

  “都是謝家出錢!”席應真笑笑,“咱們一分都沒花!”

  “五果,去接嫂子?俺也想去!”遠處,秀兒在幾個仆婦的手里,掙扎著,不滿的嚷嚷。

  小丫頭,今兒一身新衣,格外漂亮。

  “這可不能帶你!”朱五抬腳上了所謂的玉輦,招手笑道。然后,一腳踹飛一個來扶他的侍衛,“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扶什么玩意兒?”

  “漢王起駕!”

  玉輦被抬來了起來,前頭數百錦衣侍衛,帶頭。后面是花里胡哨的依仗。

  “這她娘的,結個婚,這么大動靜!”

  朱重八在觀禮的賓客中,咧嘴大笑,“咱結婚的時候,直接騎馬就把新娘子接來了!”

  周德興在邊上陰陽怪氣,“人家不是漢王嗎?牌面不一樣!”

  說著,笑了笑,“重八,你啥時候也稱王,咱們也這么一鬧一回?”

  朱重八愣了下,隨即大笑,“他娘的,這話讓秀英知道了,撕碎你的臭嘴!”

  朱五坐在玉輦了,從正門出來,看道了人群中的朱重八。

  然后,揮手笑笑。

  朱重八在人群中,穩重的點點頭。

  “哎呀,當初見他,還是個瘦不拉嘰的半大小子,一晃,都結婚了!”

  大門外,漢王玉輦出來的一刻。喧鬧的街上忽然安靜下來,但是緊接著,人群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漢王接新娘子嘍!”

  “漢王,給您道喜嘍!”

  孩子們肆無忌憚的大笑,大叫,好似結婚的是他們。

  “發糖!”朱五在玉輦里笑著命令。

  早就準備好的糖果,被侍衛們,一筐一筐的扔向人群。

  孩子們歡呼雀躍,趴在地上你爭我搶。

  “俺還第一回吃糖哩!”

  朱五的心,忽然抽動一下。

  曾經,自己咬牙買了點糖。

  那個姑娘,卻舍不得吃,藏了起來。

  “朱玉!”朱五招手。

  “爹!”朱玉一身新衣,跟著小跑。

  “那邊回來沒有?”

  “剛傳的信,上船了,下午到!”

  朱五點點頭,拉下玉輦的簾子。

  一隊錦衣騎兵,在清脆的馬蹄聲中,靠近玉輦兩側。

  上面的年輕人,穿著新做的蟒袍。是朱五那些封了侯的兄弟們,各個喜氣洋洋。

  但是那些文臣卻氣壞了。

  不合禮制,逾制。

  誰在乎。

  五哥讓穿的,五哥高興。

  “小姐,不能動!”

  謝蓮兒的眼前一片紅,因為頭上是紅色的蓋頭。

  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就是坐著,一動不動,難受極了。

  剛想活動下,身邊的胖丫卻又不許。

  “死丫頭,等你結婚的!”

  胖丫站在大紅色的新娘身邊,眼角有淚,但是在笑,“我結婚,也是如此呀。不能動,就是不能動,這是規矩。”

  但是,臉上爬上些紅暈。

  小姐結婚了,自己也快了。

  那個郭三將軍,前幾天遠遠的看了一次,長的還挺周正的。

  “來啦!來啦!”

  外面,忽然鬧騰起來。新郎官來了,來接新娘了。

  胖丫興沖沖的跑到門口,朱五過來了,他身邊是威風凜凜的兄弟們。那些親朋好友的小孩,嬉鬧著跟著跑。

  郭小四不停的發著紅包。

  “咦,那個小三呢?”胖丫有些急了。

  朱五在新娘子門口被人堵住了,幾個年輕的女子,都是謝家的姻親。

  人家不管啥漢王不漢王,你來了,你就是新郎。

  “開門錢!”

  “催裝詩!”

  “小四給錢!”朱五笑道。

  這樣的婚禮,還有些和后世似的,熱鬧。

  但是后世,自己也沒結過呀?

  給錢,可以。

  念詩?

  “嗯嗯!”邊上,兩聲故意的咳嗽。

  謝廣坤帶著一群老爺,從側院進來。

  “五哥,你丈人!”二虎笑道。

  結婚,是種儀式。

  接親,更是儀式。

  人家養的女兒給你,不是圖什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

  而是為了,女兒的幸福。

  所以,朱五才來接親。

  他不愿意,用所謂的禮制,委屈了人家。

  男人可以結很多次婚。

  但是女人,只有第一次,是最神圣的。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朱五的突然行禮,讓謝廣坤和謝家的親朋,大感意外。

  他可是大漢的國主。

  謝家不過是草民。

  不過,謝廣坤馬上反應過來。

  得意的看看身邊人,“賢婿,無需多禮!”

  然后拉著朱五的手,鄭重的說道,“蓮兒,我就托付給你了,她從小被我寵壞了,你要多擔待。”

  朱五只能傻笑。

  “王府規矩多....”謝廣坤忽然來情緒了,眼眶發酸,“她有什么做的不周到,你多包涵。”

  說著,控制不住的落淚,“你別罵她,別吼她,有啥事和我說。我教她,行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

  朱五鄭重的回道,“您放心!”

  “好!”

  “五哥,您得背著,新娘子不能落地!”

  在眾人的哄笑中,朱五彎腰,把溫軟的身體背上。

  “五哥,走咯!”

  郭小四笑著把花,往天上撒。

  忽然感覺,邊上有人盯著他。

  回頭,胖呼呼的丫頭,正看著他。

  “干啥?”

  “你哥呢?

  ”俺哥?”郭小四看看胖丫,“你問這個干啥?”

  胖丫不說話了,胖乎乎的臉上沒了笑容。

  “你是.....那位的丫頭?”郭小四似乎明白了。

  胖丫點點頭。

  “哎呀!”郭小四打了個寒戰。

  三哥,咱嫂子這塊頭有點大呀?

  以后你倆打架,你夠嗆能打過!

  一艘船,慢慢的靠岸。

  郭興從船艙里出來。

  看著全副武裝,接船的人。

  “里面的人送去我家看起來,不許怠慢。趕緊找幾個婆子,郎中!”

  說完,對著船艙柔聲道,“姐,俺去五哥那兒了,您好好歇著!”

  “小三,你就不能放了姐嗎?”里面傳出的聲音,虛弱無力。

  猶豫再三,郭興決定實話實說,“姐,他也在南京!”

  “誰?”

  馬秀英明白了。

  然后,船艙里傳來悲鳴,“小五是想讓俺一家死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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